35 七苦茶（一）

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聽說将這七苦溶在一起喝下去，該忘的會忘記，該記得就會記得，剩下的就應該是快樂。

寒冷的風裏夾雜了絲絲血味。

跪在井邊的龍兒，抱着世和的胭花。

她想伸手擦去他臉上的血跡，但一觸到他的發絲卻還是抑制不住的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沒有呼吸了。

“你不是神仙嗎？怎麽會死？”她顫抖着手緊緊抱住他，喃喃道，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天暗下來，秋季的夜風讓人冷的發抖，而胭花似已經感受不到了，她的心比這夜風更冷。

一道藍光打在她面前，铿長的鐵鏈聲一聲聲的向她靠近。

“他沒有死，這個……給你。”

龍兒蹲下身，在她面前伸出手，手中的物體照的她懷裏的人臉色更加蒼白。

胭花不敢置信：“這是……。”

“我的內丹，我本想靠它離開這裏。但是，一開始好像不是這樣的，在黑暗的地方呆着太久，似乎迷失了自己。”

此刻的龍兒雖然看上去疲憊，但眼裏充滿了暖意。

“幾百年前我被罰下人間，連人形都化不成。是這裏的人撿到我，以為是神，将我供奉在這井裏，戴罪之身怎敢承受這種神榮。是他們的每日供奉讓我漸漸恢複，作為報答我便自請天帝留在這片土地，守護這方人。但是近幾十年來來的人少了，一日一日的寂寞讓我漸漸魔化，遺忘了一開始的感恩之心。”

龍兒低着臉，好看的眼睛閃了閃，手掌下翻，包裹着金色光芒的內丹散開化進世和的身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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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內丹，我将永遠不能離開這裏，也好，我也不想離開了，習慣了寂寞，承受不了喧嚣了。”他繼續說。

黑夜到來，龍兒的周身散發着淡淡的藍色光芒，起身轉身離開。

“你……”胭花叫住他，“沒關系嗎？”

他彎起嘴角苦笑，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子，伸開另一只手道：“我有這個就可以了。”

手掌上的是一塊金黃的糕點，提醒他不忘初心。

他一步一步蹒跚的走向井邊，等待他的是無邊無際的黑暗的寂寞，一下一下的鐵鏈聲漸漸消失。

整個空地上只剩下胭花和世和。

細小的雨霧襲來，胭花抱緊了世和：“我們回去。”

“喵——”一聲貓叫在黑夜中特別突兀。

一只白貓跳到他們面前，一轉化作一個綠裳少女。

胭花驚喜道：“幺兒。”

綠裳少女看了看她懷裏的世和嘆道：“你們真是不讓人省心。”

胭花還想說些什麽，幺兒急道：“還是快回到店裏去吧，雨大了就不好了。”

胭花在屋內升起火爐，幺兒從懷裏掏出一個紫色藥丸塞進世和嘴裏。

“幸好老君給我這個藥，說必能用到，這老頭果真神機妙算。”幺兒走到火爐旁搓了搓手，“才入秋怎的那麽冷。”

胭花絞了一條毛巾坐到床沿邊仔細的擦拭着他的臉，漫不經心的道：“一直覺得他很熟悉，讓我很安心，原來很早之前他就曾出現在我生命中。”

幺兒停下手，看了她一眼。只見她滿眼溫柔的注視着他。

“幺兒，我的記憶只有這近一百年來，其餘的一概不知，只知我是胭花，我是天上的糕點仙子，我之前是什麽樣的人，有沒有喜歡過的人，完全沒有記憶。或許，幺兒，你知道是不是？”胭花轉過身來探尋着問。

幺兒怔愣的看着她，不知道該怎麽說。

“剛才，世和從空中墜落下來的時候，我的頭好痛，好熟悉好熟悉，一些片段閃過我的腦海。他才是我之前被抹去的記憶，是不是？”

“胭花……”

“感覺他要死了，心裏有說不出來的難過，比撕心裂肺還要難過。”一滴淚水掉落在手背。

幺兒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可是就這樣忘掉不好嗎？”

胭花搖着頭：“不好，一點都不好，曾經愛過的人一直在你面前，你卻記不得他是誰，你不覺得……這太殘忍了嗎？我曾覺得他像曦華上仙，現在才發現，我只是在曦華上仙上看到了世和的影子，即使抹掉我的記憶，我心裏還是有他的影子啊。”

幺兒無奈的說：“你們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也是這次回去老君告訴了我一點，藥丸也是老君給我的，他料到你們這次會有個劫難，特地讓我下來的。”

她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若想知道，我會把我聽到的都講給你聽。”

胭花放下毛巾也走到桌邊坐下，示意她說下去。

“胭花，你從一開始就不是糕點仙子，六百年前你從百花叢中誕生，是天上的吏花仙子，當時有十二位吏花仙子。我只知你與蓬萊仙島的世和神君比較要好，中間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但是後來好像你為了世和神君偷盜神器被天帝發現被罰削去花仙一職，兩人毀去一半修為，并要年年遭受雷刑，當時你快要死了，是世和神君自請替你受雷刑。天帝後來念在蓬萊島也為天庭有功也沒說什麽，本來是要重重懲罰你的，但衆仙求情，只是毀你修為。之後你也知道，是竈君要了你去，在竈神殿當了個糕點仙子。但是世和神君再也沒上過天庭。”幺兒一口氣說完，立馬灌了一杯茶，“當時我是不在的，所以并不是很清楚。”

“是……這個樣子嗎？”胭花喃喃自語，站起身來，失魂落魄，“我以為我的人生再平常不過，原來還有這樣一段驚天的往事。”不禁苦笑。

那天晚上，胭花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在追趕一個女子，那個女子身形單薄，走的很快，她追的很累。女子走進一片花海停住了，她在身後注視着，整整一片的海棠花啊，它發現女子的面前出現了一個男子，正身後将一朵海棠遞給女子。胭花走進兩步，卻發現男子竟是穿着白袍的世和，蒼白着臉，滿身傷痕，她不禁訝異的捂住嘴。女子似乎注意到了身後的她，慢慢的回首看着她，那是她自己！女子留下一滴清淚，憂傷的看着她。

胭花從夢中驚醒已是滿頭大汗，外面的天還未亮，她卻睡不着。走到世和床前靜靜的看着他，溫柔的說：“你是怎樣愛着以前的那個我呢，我又是……怎樣愛着你，世和。”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