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番茄炒蛋
衛途深睡眼朦胧地坐在餐桌邊,竟有幾分可愛。顧石把他的飯碗擺在眼前,衛途深說了句謝謝,看了看菜色,是青椒肉絲和番茄炒蛋,還有一個海帶湯。
衛途深最不愛吃的是青椒、番茄和海帶,所以他皺了一秒的眉。
不過吃人嘴短,加上肚子實在太餓,衛途深仍舊吃了兩大碗飯。顧石細嚼慢咽,她對自己的廚藝很有信心,一開始看到衛途深皺眉的時候,她懷疑了自己一下,不過很快她就發現,衛途深吃的狼吞虎咽。
她看着衛途深,回顧了一下前幾次兩人的交集,在衛途深面前她總能破例,具體表現是看到衛途深的眼睛就軟下心來把他撿回家,而且不止一次。
“你家裏沒人嗎?”衛途深突然想到什麽。
“嗯,我一個人住。”顧石不想多談。衛途深很有眼色地沒有接着問下去。
食不言,繼續吃飯。
吃好飯,理應送佛出門了,但是衛途深并沒有出門的意思,他舒服地窩在沙發裏暗搓搓地和狗爺發微信,看到顧石投過來的詢問的,充滿暗示的目光,衛途深大言不慚地說:“我怕黑。我不敢走夜路。”
這個理由不管顧石信不信,總之最後的結果是,衛途深在顧石家住下了,就是上次那張床,如今它上面被放上了軟軟的墊背和格子圖案的洗得發白的被單,棉被還是那床豔俗的牡丹雙喜,散發着樟腦丸的氣味。不過無所謂,有總比沒有好。
拿墊背的時候,衛途深有機會上了二樓,二樓有兩個房間,都沒有廁所,兩個房間中間夾着一道樓梯,可以到露臺去。其中一個是顧石的房間,很寬敞,但是只放着一張床和桌子,床單和衛途深的格子床單是同款,吊燈是白光,不溫馨,總之與這個房子整體的氛圍一致:冷清。她的房間還有個陽臺。
顧石盯了他一眼,他才縮回目光。下樓鋪好床,衛途深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就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顧石睡在二樓,樓下的動靜一清二楚,在衛途深進房間後顧石屏息聽了一陣,衛途深并沒有打鼾,于是顧石也沉沉睡去。
也是一夜無夢。
第二天是周末,顧石難得地睡了個懶覺,她一向淺眠,昨晚卻睡得很好。顧石不想起床,盯着頭頂的吊燈,約莫躺了半小時,她聽見樓下院子外有機車轟鳴聲,還有大門關上的聲音,應該是衛途深被朋友接走了吧,顧石躺在床上默默地想。
顧石看着一只蛾子在紗窗上爬來爬去,如此大概又過了半小時,她又聽到了大門關上的聲音。
怎麽回事?顧石一鼓作氣爬起,跑到陽臺上看院子的動靜,只來得及看到衛途深的影子鑽到陽臺下面,然後顧石聽到了樓下窸窸窣窣的聲音。她趕緊穿鞋下樓,聽到房間有動靜,打開衛途深在一樓的房間,卻看到衛途深正在脫衣服,側面正對顧石。
衛途深下身修長筆直,穿着牛仔褲,此時也已經解開,因此松松垮垮地挂在跨上,露出深藍色的內褲,包着一團不可描述的突起,上半身正好脫到一半,露出優美的腹肌線,衛途深的背很寬,随着他手的擡起,肌肉糾結在一起,總之,是個好身材。
顧石想起上次在“薄荷”門口看到的他,腹部的襯衫被雨水打濕貼在皮膚上,勾勒出一片線條......
顧石輕輕關上了門。
衛途深暫時沒有發現自己被顧石偷看了,更無處知曉顧石此刻十七八年不曾體會過的波瀾起伏的內心,他換好衣服并整理了一下狗爺帶過來的他的行李,是的,衛途深有一個絕妙的計劃。
打開門,顧石已經平複心情梳洗好了,她身上穿着睡裙,正在廚房做早餐,假裝不知道衛途深之前出門過。
衛途深等了一會兒就看到顧石拿着兩份早餐出來了,他暗暗舒一口氣,覺得顧石此時心情應該還不錯,于是把一個信封交給顧石。
“是什麽?”顧石詢問。
“唔,房租和餐費。”
顧石拿着信封的手停頓了一會兒,她想起昨天傍晚灑落一地的鈔票雨。
不過這是什麽意思?
“你要住在我這兒?”顧石覺得匪夷所思。緊接着她就把信封推了回去:“不行,你回去。”
“我沒有地方住了,我是我爸抱養來的,我爸出事後就沒有人管我了。我之前一直住在我朋友家,但是昨天他家裏人不許我再住下去了。”衛途深坐在椅子上低着頭說,不敢看顧石的眼睛。
雨生很沒眼色地跳上餐桌喵喵直叫。
“不行。吃完早飯你趕緊走吧。”顧石鐵石心腸。衛途深的提議簡直荒唐。
衛途深急了:“顧石你看你一個女孩子住那麽大的房子,不安全。我住在這兒你會安心一點,我還可以幫你搞衛生,雨生也由我來管,而且你可以多收一份房租。”
衛途深偷偷看了顧石一眼,內心有些不安。顧石看着衛途深覺得好笑,他的眼睛透露的不安出賣了他。出乎意料的是顧石內心并沒有很反對衛途深奇怪的提議,搞衛生鏟屎還付房租,聽上去确實是個很劃算的買賣。她自昨晚行為就有點不受控制,顧石舔了舔嘴唇,拿着信封沉默了一會兒。
衛途深覺得有戲,趁熱打鐵地添加了例如輔導英語等等優惠,顧石總算是松動了。她收下信封,也沒有數錢,而是滿腹心事地坐下來開始吃早餐。
這應該就是默許了吧。衛途深松了口氣。
自從那天顧石默許了衛途深的提議,兩人就在一個房子裏相安無事地相處了下來,衛途深配了大門和院子門的鑰匙,進出不必麻煩顧石,顧石并不很在意家裏多了個人,因為衛途深并不吵鬧,他們很少說話,包括在家裏和在學校,衛途深很乖地沒有像以前那樣經常沒事找事找顧石說話,顧石也不會等衛途深上學放學,她按着原來的生活軌跡生活着,只是做飯時增加了菜量,衛途深的喜好很好判斷,不愛吃的菜就是兩碗飯,愛吃的就是三碗,但是顧石并不因為衛途深的喜好而改變菜單。
衛途深的生活很簡單,除了在家就是在學校,他很注意顧石的生活規律,有意避開和顧石同時使用公共空間,只是晾衣架不得不共用,因此上面經常挂滿九中的校服。
衛途深知道顧石在外打工的事,事實上那天給顧石的正是雷安萱灑的人民幣。衛途深已經沒有資格和錢過不去了,雷安萱那一疊錢不過三千多,衛途深不知道這能支撐他住在顧石家多久,春天快要過去,爬山虎郁郁蔥蔥地生長,衛途深越來越喜歡這個房子,這個房子好像不像之前那麽清冷,而是有一種怪異的和諧的氣息流動,讓它變得可愛起來。
但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因此衛途深知道自己需要像顧石一樣找一份兼職。
晚飯的時候,衛途深開口了:“顧石,我想找一份兼職,你有沒有什麽适合我的工作推介?”衛途深還不知道顧石的家庭情況,他只知道顧石之前一個人生活,他看到過她在酒吧打工,在街邊賣奶茶,現在又在教育機構打雜,俨然一個打工女王。
顧石沒想到衛途深會想到找工作,雖然他們現在淪落到一起,但顧石總能想到衛途深之前聲色犬馬的生活,打工二字和他實在不搭。不過她還是想到了一個很适合衛途深的工作:“我之前在薄荷酒吧打工,雖然時間長了耳朵會受不了,不過我覺得你暫時可以去試試,做個周末的兼職。”她想了想,又說道,“如果沒記錯的話,你以前的朋友可能會在那裏出現,你考慮一下你的自尊心接不接受。如果接受的話,我可以給你經理的聯系方式。”
聽到顧石的話,衛途深沉默了一會兒,他在自尊心和生活間糾結了一番,最終向生活低下了頭。顧石聽到他的決定,覺得有種視死如歸的豪邁。
不過衛途深最終沒有去“薄荷”,因為那裏的人已經招滿了。酒吧老板并沒有認出衛途深之前是酒吧的客人,他只是覺得衛途深長得太好了,因此很熱心地給他介紹了一家叫“虹膜”的小酒吧,衛途深舒了口氣,小酒吧工資雖然稍低,但是認識他的人少。
小酒吧的老板很滿意衛途深,因為衛途深太亮眼了,能吸引很多女性客人。衛途深在“虹膜”負責端盤子和幾桌的衛生,空餘時間則學習調酒。酒吧的工資加上客人的小費,一個月有1500的收入。
這個月過後,衛途深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筆工資。
衛途深很是感慨,他盯着裝着錢的信封好久,他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筆錢。如果是之前的他,他對此不屑一顧,但是如今,他幾乎感受到了心髒加速跳動,他捏着信封,覺得灼熱。他最後打算把錢全交給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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