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煙

顧石的生活變得不一樣了。

她會和一個人說早安,會和一個人說晚安。

她變的愛笑,變的容易接受別人的給予,并且理直氣壯地說出謝謝。

衛途深拉着顧石從二手市場淘了一臺還不錯的電視機,拉了電視線,這樣他們就可以在晚飯後窩在沙發裏抱着柔軟的抱枕看電視,而不是一個樓上一個樓下,傻傻地對着書桌靜默無言。衛途深從不搶臺,顧石看什麽他就看什麽。

有一天衛途深買了兩雙拖鞋,給顧石的上面有只雪白粉嫩的兔子,衛途深把地板拖的幹幹淨淨,然後不知道從哪裏撿了一個只有三只腳的鞋架,在下面墊巴了一個石頭擺在玄關,他堅持在家裏穿拖鞋才有家的味道。顧石卻喜歡拖着拖鞋走到地毯邊然後赤腳踩在上面。

舊的沙發被擺在房頂的露臺上,衛途深不知道從哪裏搞到很大一塊塑料布蓋在上面,這樣下雨和暴曬都不會破壞它。有時候顧石會坐在上面看星星。

日子變得不一樣了,顧石和衛途深都感覺到了,他們心照不宣地享受對方給予的這種生活,顧石不再糾結衛途深是不是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不再對一個人的強勢插入患得患失。衛途深也不再糾結他能在這個房子裏住多久,活在當下吧,他想。

如今已是初夏,初夏傍晚,溫度不暖不涼,很适合坐在露臺上吹吹風。

狗爺前幾天新給了衛途深一包煙,衛途深想到露臺抽煙的時候發現顧石也在。顧石見到衛途深挪了挪屁股給他讓出一個位置。餘光看到衛途深不知所措地拿在手中的煙。

“給我一根。”

衛途深第一次知道顧石也會吸煙,而且姿勢很熟練。她蜷着腿靠在沙發的把手上,修長的手指夾住煙頭,呼吸間吐出碎碎的煙霧,把她整個人籠罩住。

衛途深突然覺得顧石很性感。

衛途深早就知道顧石的身材很好,顧石很高又很瘦,之前見到她是冬天,然後就是穿着寬松的校服,看不出身材,住在一起後天氣變熱,顧石的睡衣變成一件寬松的背心和短褲,衛途深有一次從房間出來,顧石正在拖地,彎腰的時候衛途深才發現顧石不簡單。

衛途深走進廁所,好半天才使自己冷靜下來不讓顧石發現端倪。

但是那樣的顧石只能被稱作“身材好”,此時坐在沙發上吞雲吐霧的顧石才是“性感”。

顧石的長腿蜷起,短短的睡褲滑到腿跟,被寬松的背心蓋着若隐若現,背心的一根帶子滑到肩膀最外面,露出半個圓潤的可人的肩頭。細碎的短發被初夏的暖風吹起,隐隐約約暴露出光潔的額頭。睫毛很長但不濃密,因此也能随風微顫,眼睛是琥珀色,目光散散地看着遠處的天空,鼻子仿佛是玉雕的高高的筆直的,紅唇微微翹起,薄薄的嘴唇時而含住煙頭吸吮,時而微張吐出灰色的煙圈。

衛途深只覺得血脈贲張。他小心夾緊腿掩蓋激動的痕跡,也點燃一支煙,但是煙味蓋不住他的眼光,隔着兩層煙霧,顧石的美麗還是牢牢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怎麽,覺得我不應該會抽煙?”顧石已經結束了第一根煙,偏頭直視衛途深,籠罩在她身上的煙霧被風輕輕一吹就消散了。

衛途深雖然一開始驚奇了一下,但是并沒有很意外,不過他一想到顧石剛剛吸煙的樣子可能被別人看到過,他的心裏就悶悶的。

顧石擡起身子,自顧自從衛途深身上掠過,去另一邊扶手衛途深放着的煙盒裏拿第二根煙。發絲擦過衛途深的鎖骨,飄出煙香和發香混合的氣味,衛途深差點停止呼吸,一轉頭就是顧石挺俏的因為俯身拿煙而格外美麗的臀部,背心上滑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腰肢,太過于明豔。

好在顧石只是略過,很快縮了回去,背對着衛途深盤腿坐着點燃第二支煙,後背的脊柱隔着衣服清晰地隆起展露在衛途深眼前。

“我在孤兒院長大。”顧石開口笑着說道,“自然什麽好的壞的都學會了。”

“小一點的時候,和別的孩子搶吃的,搶玩的。大一點的時候,和那些罵我“沒爹沒娘”的孩子打架。初中跟着一群人學會逃學學會抽煙。”

衛途深沒想到顧石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她沒有父母。不過想想自己,也是被人抛棄,只不過他從小被收養,雖然養父母對他不怎麽關懷,但也不需要經歷孤兒院那些沒吃沒喝的日子,在物質上,他是豐沛的。

衛途深吸了口煙,覺得很心疼,想到顧石異于常人的對于和別人交際的排斥,想到之前看到顧石時她漠不關心的眼神,想到一路梧桐葉映襯的蕭瑟的背影,喉嚨不知道是被煙熏的還是怎麽,有些發幹。

他鬼使神差的,張開手摟住了顧石。

顧石的側顏離他那麽近那麽近。感受到顧石沒有拒絕,衛途深的心底忽然明了,那些對顧石異常照顧的情緒,異常的期待,忽然有了答案。

衛途深輕輕地問:“然後呢?”呼吸在顧石的耳畔,顧石覺得癢癢的。她不過僵硬了一秒,就坦然地在衛途深的懷裏放松了下來。

“然後?”顧石閉着眼睛,觸覺就變的格外靈敏,她聽到遠處的鳥鳴,感受到衛途深短短的頭發紮在她的耳朵後面的刺刺的感覺,太舒服了,她甚至就着衛途深的手吸了一口他含過的煙,有一點濡濕,冰冰涼涼的。

“然後有一個和我一起混的男孩子被人教唆着學會了吸毒,後來他死了,自己死的,自殺。從我們初中樓頂跳下來。然後我就幡然醒悟了,我不想再活這樣的生活,我要上大學,做一個和他們都不一樣的人。”

“嗯,很棒。我們的顧石很棒。”衛途深的鼻子蹭着顧石的脖子,嘴唇似有似無地飄過顧石的鎖骨。他故意拿手上的煙撬開顧石的薄唇,看着她吞沒他吞沒過的煙頭。顧石仰起頭,吐出一口煙,享受這似有若無的吻。

衛途深在顧石的耳畔,用低沉的嗓音斷斷續續地講着他自己的故事,他的故事很無聊,比起顧石,他除了沒有愛,一直有着富裕的生活條件受着良好的教育,他之前還覺得自己是個可憐蟲,但現在他只是覺得幸福。

氣氛太過安寧,夕陽還有最後一點點的餘光,顧石俯下身躺在衛途深的腿上,他們都有點稀裏糊塗的,但是衛途深的那個擁抱捅破了兩人間薄薄的窗戶紙,衛途深和顧石好像順其自然地變得親密起來。

顧石眯着眼仰頭看着衛途深的下颌,衛途深也低頭看着她,衛途深的眼睛比任何時候都美,洋溢着暖暖的笑意,顧石幾乎看癡了,她喜歡衛途深的眼睛,那麽純粹。

她的手拂過衛途深的眼睛,身體随着手擡起,随後她捧着衛途深的臉頰,不知何時腿已經跨坐在衛途深的膝蓋上,直起身子,居高臨下地看着衛途深。

兩人都沒有說話,衛途深也沒有繼續抽完手中的煙,他指尖的煙掉落,在地上砸出一小把灰燼。

黃昏已經結束。黑暗來臨,路燈亮起使得露臺上能有一點點朦朦胧胧的亮度,不知道是誰主動的,顧石和衛途深緊緊吻在一起,慢慢的,蜻蜓點水般地試探着,好奇着,舔舐着對方的唇,勾勒出一個又一個唇形。顧石喘息着,下唇被衛途深吸食,鼻尖相碰,兩人都不由自主地發出舒服的嘆息。

最後,終于結束了這個漫長的吻。顧石潰不成軍,軟軟的只得環住衛途深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肩膀,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衛途深也緊緊地抱住她,手順着顧石的脊背撫摸她,一下又一下。他們抱的緊緊的,不分開。

空洞的靈魂終于被一個人填滿,發出滿足的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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