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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峤匆匆趕回了家，好在家距離“深港”不太遠。

飛行器落地時，前燈照亮了家門前的大片區域，森峤清楚的看到自家二樓破損的窗戶玻璃，風将窗簾拉出來又塞進去，仿佛在朝他諷刺地招手。

玻璃碎片砸在院子裏，AI正在清掃，而院子的角落——那個曾經養過狗，後來空置的小狗屋中，能看見兩只細瘦的腳踝露在外頭。

新領回來的“歐姆寵物”正縮在裏面，可惜狗屋太小了，裝不下她，于是兩只腳無依無靠地露在外面，沾滿泥土的腳趾蜷縮着，還能看到腳底、小腿上被玻璃劃傷的傷口。

飛行器落地卷起小片旋風，那雙腳受冷似的又往裏縮了縮，只是意義實在不大。

森峤穿着制服，拿着公文包，龐大的身軀站在狗屋面前，顯出和他的危險面容格格不入的沮喪感。

他寬大的肩膀垮着，盯了狗屋許久，久到AI清理完院子和房間找了過來，才開口道：“喂，我幫你處理一下傷口吧？”

狗屋裏安安靜靜。

森峤盯着那雙瘦黑的腳踝，粗大的，覆蓋着黑鱗的尾巴卷了過去。因為他的體溫低，鱗片冰涼，凍得對方一哆嗦。

她大概是想掙紮，結果撞在了狗屋頂上，即便如此森峤也沒有聽到她的一聲痛呼。

就和他遇見她時一樣。

她是個堅強的雌性歐姆，森峤想。

兩人的相遇是一個意外。

時間倒退到一天前，森峤和巡邏隊的同事一起例行巡邏。因為“深港”是“恒西大陸”的主要貿易往來地，這裏魚龍混雜，什麽東西都有。

包括歐姆。

歐姆們不得允許是不能離開集中區的，但得到允許後就可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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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中區像個縮小的歐姆城，裏頭照樣有貨物買賣，只是治安很差，醫療條件也不好，歐姆們的生活狀态也因此很差。

有的歐姆精明狡猾，便能和奧斯克魯人做交易，獲得暫時離開集中區的資格。

他們會擁有一份通行證，每個月需要更新，沒有更新通行證的歐姆将被視作“危害公共安全”，會被抓起來施以重罰，甚至丢掉性命。

發給歐姆的通行證有兩種——一種有關“買賣自由”，一種有關“人身自由”。

拿着買賣通行證的歐姆一般為商人、貨郎、郵差。

而拿着人身通信證的歐姆，一般是奧斯克魯人的附屬品：不是“寵物”就是“奴隸”。

森峤作為奧斯克魯人，對買賣歐姆行為習以為常。但在他例行巡邏時，這些買賣歐姆行為會收斂許多，因為森峤不喜歡太過露骨的、不正當的買賣行為。

這并非他對歐姆有多大的仁慈和善意，他只是喜歡一切可愛的生命體——包括但不僅限于歐姆。

大概是因為奧斯克魯人普遍體型較大，身高兩米以上，有的還長角、翅膀、腮和尾巴，總體長度還會更大，顯得龐然巨物，氣勢又過于強悍，所以殖民星AKⅡ上的生命體們就更顯得小巧可愛，柔弱無依。

森峤是殖民星AKⅡ的第三代奧斯克魯人。他從小在殖民星AKⅡ長大，并不知道母星長什麽樣。殖民星AKⅡ就是他的家鄉，他喜歡這裏，喜歡這裏的所有生命體——但也沒有同情心泛濫到幫助歐姆們反抗奧斯克魯人的地步。

他只是普通的喜歡着這些看起來柔順可愛的小東西，然後就在查獲一家無證黑市交易現場時遇到了她。

她被關在鐵籠子裏，籠子上油膩膩的，不知道沾了什麽東西。

門鎖上挂着一個小牌，用奧斯克魯文字寫着：歐姆、雌性、十三歲。

但沒有體檢證明，也沒有寫明絕育與否。這種不正規的黑市交易總有許多的安全漏洞——歐姆們很容易感染生病，甚至有些病毒還能感染奧斯克魯人。

如果沒有全面的體檢證明就随意進行買賣活動，這對奧斯克魯人來說并不是好事。

逮捕黑市老板後，大部分貨物充公或者原地釋放，剩下兩個歐姆——一個雄性，一個雌性。要麽放回集中區，要麽被送去特殊管理局。

特殊管理局可不是歐姆的好歸處，大多進去就沒命了。

黑市老板是個奧斯克魯人，一個類魚人：兩側有腮，嘴巴方而凸出，裏頭有兩排利齒，看着可怕，說話卻小心翼翼的，充滿了懊惱和沮喪。

“那個雌性歐姆不好惹，我抓她時受了很多傷，她還打傷了我兒子。”

旁邊的同事吹了聲口哨，拿棍子在籠子邊敲了敲，想讓那個雌性歐姆擡頭看看。

歐姆無動于衷，不知死活。

森峤攔住了同事的手，将棍子扔去一邊：“所以呢？我們還得賠償你的損失？”

“不不，當然不是。”老板道，“我只是說……她很危險，不适合放回集中區，不如送去特殊管理局。”

他斜睨了雌性歐姆一眼，明顯不懷好意：“她對我們抱有很大的敵意，送回去也不會念你們的好，等她長大了，指不定就會加入歐姆的反抗組織。”

同事覺得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按‘危害公共安全’送去特殊管理局。”

話沒說完，森峤開口了：“這不用你管。”

老板：“嗯？”

“我會收養她。”

“什麽？！”

事實證明，這個雌性歐姆确實不好招惹。因為一時沖動做出了可能是錯誤的決定，這讓森峤有些頭疼。

森峤揉了揉太陽穴，身上的鱗片在走動時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他道：“抱歉，可能會讓你不舒服。”

不等對方反應，尾巴就将人卷了出來，一路提着回了屋。

AI剛聯系完安裝玻璃的事宜，又從櫃子裏找出藥膏來：“你帶她回來後我就買了歐姆适用的基礎藥，看來是正确的決定。”

“謝謝。”

“我幫你預約了明天的辦證時間。”AI無波無瀾道，“再次提醒，她不适合作為寵物飼養。如果你要放棄，現在還來得及。”

歐姆一直低着頭，長長的黑發遮擋了整張臉。

森峤将對方小腿和腳底的傷處理好：“我有分寸。”

AI便不再開口了。

森峤的手指搓了搓對方腳踝——搓下許多黑泥來。

說好的洗過澡呢？

森峤嘆氣：“你這樣很容易生病，歐姆很脆弱。”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

森峤只好脫了外衣，挽起襯衫的袖子：“好吧，那我來幫你。”

歐姆終于動了，她将藥盒砸到森峤身上，趁森峤驚訝迅速翻身而逃。她的速度極快，身子弓得很低，幾乎要四腳着地奔跑。她一路将看到的東西拉倒，試圖擋住森峤追來的步伐，結果剛沖到門口就被電擊了。

森峤驚呼：“安哥拉？！”

安哥拉是AI的名字，同時也是森峤喜歡的殖民星AKⅡ的兔子品種名。

安哥拉放下手裏的輕型電擊棒：“她需要好好休息。”

森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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