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洛基
政大外,距離學校不遠的一個小公寓裏。
這裏距離政大大概有十來分鐘的車程,還有直達政大門口的一班公交車,所以很多不願意在學校宿舍居住的政大學生和想要獨居環境的考研黨考公黨都會在這一片租房,所以雖然這裏是很小的一片地方,但是人流量很大。
馮乾拎着一盒在樓下小面店打包的酸辣粉,慢悠悠地踩着樓梯上樓,他要去的樓層不算太高,四樓,所以很多時候他都願意走樓梯回家。
樓道裏非常昏暗,映照出年輕男人的身影,他看起來高而瘦,年紀大概不會超過三十歲,但是因為過于瘦了,看起來氣色反倒是有些不好。
不知道他是做什麽行當的,總是下意識地彎着腰背。
馮乾走到四樓的靠近樓梯口的一間公寓,右手拎着打包的酸辣粉,另一只手掏出來鑰匙開門。
推開門,屋裏安安靜靜的幾乎沒有任何聲音,馮乾把手裏的塑料盒丢在桌上,就熟門熟路地開始收拾。
地上散亂的紙張,書本,衣服,扔得到處都是的水瓶,摔碎的玻璃碎片看起來雜亂得能讓人瞬間火冒三丈,但是馮乾卻宛如做過千百遍一樣,不到二十分鐘就把所有的垃圾都收拾好了,甚至還把玻璃碎片用一團舊報紙包起來,拿膠帶纏了幾圈,随手找了張紙寫了“玻璃碎片,危險”這麽一句話,才一手垃圾袋一手報紙團地把垃圾丢在了門口。
再次進屋,屋裏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塑料打包盒受不住高溫和油脂的混合雙打,又或者是粉絲經不起湯汁長時間的浸泡,讓這麽一間不算大的屋子裏一時間充滿了食物的味道。
說不上好聞,馮乾把家裏上上下下又檢查了一遍,這才轉過身,拖着步子往衛生間走。
這個小公寓可能是戶型設計的漏洞,通往卧室和洗手間的地方有相當長的一段走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空蕩蕩看着可惜,但是要放什麽又格外乏善可陳,一個鞋櫃就能讓人轉身都成問題,于是長時間下來也就沒人管它了。
也是因為這個設計的問題,這間小公寓的租金才格外地便宜。
馮乾本來和往常一樣半阖着眼睛往洗手間走,順帶着把自己身上穿了一整天已經泛着酸臭味的黑色短袖脫了下來,但是就在腳馬上要踏進浴室的前一秒,馮乾突然腳步一頓。
他轉過頭來看着牆上貼得整整齊齊的照片,平靜得帶着枯萎意味的臉上突然就泛起了波瀾。
牆上約莫有百來張照片,都被透明膠帶貼在牆上,貼照片的人大概率還是一個究極體強迫症,每一截撕下來的膠帶肉眼看起來幾乎是一樣長的,甚至連粘貼在牆上的角度都是一模一樣的。
這些照片全都是同一個主角——一個看起來二十左右的年輕女生,笑着的,低頭看書的,站在窗邊的,站在書架之中的,每一張照片的場景和拍照的角度手法都不盡相同,但是畫面上女孩兒的笑容卻是從頭到尾地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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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無比地單純而又燦爛。
長長地過道上,一模一樣大小的圖片,整整齊齊地排列着,仿佛是一個小型的陳列館。
以一個年輕女孩兒為主題的陳列館。
一時間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馮乾眉頭一動,緩慢地挪了一步,然後又挪到最開始的一張圖片。
每一張圖片的左下角,都有小小的一行字。
第一張上面寫着:2021.9.10
應該是這一張圖片拍下的時間。
馮乾突然心裏有了一點不好的預料,飛快地轉過頭,大步地走向了客廳。
“我們怎麽主動去找他?”譚娜疑惑地問。
“不是我們要去找到他。”仇麓轉過頭,看着女生顏色極其淺淡的眼睛,嘆了一口氣,沉聲道:“如果僅僅是我們兩個人找到了他,那根本沒有任何作用,我們要做的是讓該找到他的人找到他。”
譚娜瞬間就明白過來了仇麓的意思:“但是我們既不是譚娜的親屬也沒有确實的證據指向什麽……很難有人會相信我們。”
“是。”仇麓點點頭,道:“我們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和李茜的死真的有關系,這只是我們的憑空猜測,不是嗎?”
譚娜臉色頓時垮了下來,這才明白自己可能是被前兩天的經歷沖昏了頭腦,而忘了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于是道:“對,我們現在只不過也是憑空猜測而已……”
“據說那天警察來的時候,把幾乎所有有關的人都帶去問話了?”仇麓問道。
“對。”譚娜點點頭,道:“我們宿舍三個人,包括隔壁宿舍的,我們班上和李茜熟識的人,全部都單獨被問話了。”
“那我們能夠找出來一個連你們都不知道的,和李茜來往這麽密切的人,已經是很大的線索了。”仇麓點點頭,看着譚娜:“你說是不是?”
“我們相信警方是不會偏袒誰的,如果真的有兇手一手造成了李茜的死亡,我相信一定是因為他采用了什麽手段,才逃過了警方的偵查。”
“我們要做的,只能是讓他們重新注意到,李茜不是自殺的,她的死是另有隐情的。”仇麓的聲音平驚而又輕緩,仿佛是在輕描淡寫地說出一串問候一樣,讓人不自覺地随着他說話的聲音思考。
“你說得有道理,那我們……”
“先不用着急這些。”仇麓又變換了說話的語氣,顯得沉穩而又運籌帷幄。
“我們慢慢來,總能找到的。”
“時間不早了,你也先回去吧。”仇麓道:“最近也快要考試了,你不要太分心,既然這個人還在學校,我們一定可以找到真相的。”
譚娜一路走回宿舍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直到眼前出現了宿舍的大門,她才如夢初醒一般驚醒了過來。
“嗯?”譚娜望着眼前的門板,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已經到了宿舍門口,她不是剛剛還在和仇麓說話嗎?怎麽突然就回來了?
剛剛和仇麓說了什麽……譚娜拍了拍腦門,這才摸出鑰匙,刷開宿舍門。
“哎?譚娜你回來了啊?”
“回來啦?”
其他的兩個舍友看到譚娜回了宿舍,都和她打招呼。
“對啊,我回來了……”譚娜摘下口罩和帽子挂起來,又把書包挂在椅背上,看着自己已經洗漱完畢躺在床上看手機的兩個舍友,問道:“你們今天怎麽上床上得這麽整齊?”
她們是因為宿舍翻新才調配到一個宿舍的,一個四人間只有三個人,而且她們三個人滿打滿算現在也就認識了三個月,又因為其他兩個舍友平時玩兒得更好,所謂三人行必定一單一雙,譚娜也就和往常一樣,習慣了獨來獨往。
“吃瓜啊吃瓜啊!”一個舍友聽見譚娜這麽問,連忙激動地拍着床單,喊道:“那個瓜你吃了嗎?!”
“啊?”譚娜聽得一頭霧水,随口就問道:“什麽瓜啊?娛樂圈誰又塌方了?今年都第幾個了?”
“哎呀不是不是!就是我們學校的!”舍友對着譚娜瘋狂地招手,讓她過去看自己的手機。
“不會吧?我們學校能有啥瓜……”譚娜将信将疑的,走過去就着舍友的手機看了一眼。
看清楚屏幕上的東西的一瞬間,譚娜瞬間就僵住了。
“哎,就上個月,法學院有個女生跳湖自殺了你們知道吧?”
“知道啊,怎麽了?”另一個室友聽到另一個女生的話,也來了一點興趣,随口就問道:“就人從湖裏撈起來那一天我就在圖書館,但是我沒下去看,吓死人了。”
“據說那幾天是因為天氣太熱了,屍體很快就浮起來了,不然還不會那麽快被發現。”
“卧槽真的吓死我了,我天天從未言湖那兒經過。”
“是吧是吧,超級吓人的是吧?!”舉着手機的女生無比激動,道:“我也這麽覺得,但是那天不是什麽警察法醫都來了嘛,最後也不知道為啥也沒有驗屍,那個女生就是自殺的,沒什麽繼續查的必要,據說學校賠了她家裏一筆錢就把這個事情解決了。”
“今天突然有一個小號,在學院群裏,匿名發了一段對話。”說話的女生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據說那個女生跳湖是因為……”
舍友神秘地看了一眼譚娜,道:“是因為被室友霸淩了。”
“聽說她們宿舍有個女生,家裏特別有錢,人就也……蠻有病的。”
“就現在這個天氣,點了外賣不是送不進來嗎?只能放在校門口的架子上……就這公主,自己填錯了門送錯了地方,就一直讓那個跳湖的在校門口給她找,找了半個多小時才找到。”
“這麽過分啊?”另一個聽了之後瞪大了眼睛,憤憤道:“這也太過分了吧?!這外面最熱的時候都四十多度了,在外面十分鐘都能給人熱中暑了,讓人家找半個小時?!”
“就是啊。”
說的人砰砰拍着床板,義憤填膺地道:“結果你猜怎麽着,這公主給自己點的蛋糕,直接就熱化了,她還特別陰陽怪氣,就說那個跳湖的。”
“說她那個蛋糕多貴啊有多難買啊,她賠不起的什麽的。”
“然後被說的那個女生就崩潰了,不知道怎麽一下子就沒想過來,自殺了。”
“我去!不會吧!這也太過分了。”
“就是啊,嗯?譚娜?譚娜?”
“譚娜怎麽了?也被驚訝到了是吧?也是……我要有這樣的室友我也得崩潰。”
“啊,對……”
譚娜也不知道這短短的幾秒鐘自己想了些什麽,只下意識跟着了點頭,腦子裏都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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