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洛基

“喲？”

眼看着已經過了二十來分鐘了，天邊的夜色都逐漸沉下來了。

馮乾倒也沒什麽催促的意味，只是提醒仇麓，道：“還沒來……小麓你發個消息問問她？這天都黑了，一個小姑娘要是在外邊兒還是挺不安全的。”

“行。”

仇麓點點頭，直接撥通了譚娜的電話。

手機的鈴聲響起來，開始振鈴。

“沒有接電話？”馮乾也站到仇麓的對面。

仇麓擰起眉：“對啊，也不知道為什麽……”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聽，請稍後再撥……”

仇麓挂斷了電話。

她剛剛說的已經出門了，從西樓過來也就二十分鐘，現在至少已經過了四十分鐘了。

“她是有其他的事嗎？”馮乾問道。

“我也不知道啊，她沒和我說……”仇麓擰起眉，道：“但是如果她臨時有什麽事的話應該會提前通知我的，她剛才和我說已經出門了，怎麽會沒有消息了？”

仇麓把手裏的聊天記錄翻出來，遞給馮乾看。

“喲……”馮乾頓時道：“這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

仇麓頓時皺起眉。

Advertisement

馮乾人就在這兒，能出什麽事兒？

“你知道她走那條路嗎？”馮乾問道。

仇麓疑惑地看了一眼馮乾，壓下心裏的顧慮，道：“知道。”

“我們……”

馮乾正要說要不我們去看看吧，卻突然看到兩男生一前一後地往校門裏面走，一邊走一邊在語速飛快地交談。

聲音不算小，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我擦……不會吧？真失蹤了？”

“這他媽太可怕了吧，就在學校都能失蹤？！”

“就在西樓上來那個小路吧？”

“法學院的女生，估計不認識。”

“姓譚？我擦，是不是那個，一年四季都戴着個帽子口罩那個怪人？就是她啊？”

“對啊對啊……就是有保安巡夜聽到小樹林裏面有什麽聲音趕過去的，結果滿地都是那個女生的東西，還有一大攤血，吓死人了。”

這幾句話精準地穿進了仇麓的耳朵，頓時猶如當頭一棒落下來。

“等等！”仇麓臉色頓時一變，幾步沖上去就拉住其中一個穿着短袖短褲的男生。

那個男生猝不及防被拉住，驚愕地轉過頭看着仇麓，問道：“幹什麽……你誰啊？幹什麽？！”

“不好意思……”

仇麓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冒昧，連忙放開手，克制着語氣道：“不好意思啊，我剛剛聽到你們說……是一個叫法學院的女生？姓譚？”

那男生見仇麓滿臉認真而又緊張的神色，還以為仇麓和當事人有什麽利害關系，考慮到了他的心情，頓時也就沒那麽生氣了，道：“是啊，是法學院的。”

“哎，但是我們也不了解啊。”

旁邊的男生走上來，道：“我們都是群裏面看到的……”

“是啊是啊。”

“你自己看看去吧。”

兩個男生讪讪地看了一眼仇麓，不知道是不是覺得尴尬，轉頭快步走了。

“這是說的譚娜那個小姑娘吧？”馮乾立馬上前來問道。

仇麓臉色說不出來的難看，但是竟然比馮乾想象中要好上很多，他以為仇麓是一時間太過于驚訝沒有反應過來，連忙一只手拉着仇麓的胳膊，就大步往校門裏面走：“先去看看！我們直接過去……這可不是小事！”

仇麓被扯得踉跄了一下，快步跟在馮乾身後。

怎麽會……馮乾明明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譚娜怎麽會出事？

仇麓看了一眼快要跑起來的馮乾，只見他微微勾着腰，神色認真而又焦急地看着前方，看起來比仇麓還是着急幾分。

怎麽會這樣……

仇麓咬了咬牙，大步跟在馮乾的身後。

從北門走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譚娜走的那一條路，政大依山而建，綠化工作也做得相當好，小花園宛如一個小型的森林公園，占地面積不小而且植物茂密。

好多老樹現在已經有百年的樹齡了，莊嚴而又龐大地立在黑夜裏。

仇麓和馮乾兩個人走得極快，沒有幾分鐘就看到了不遠處正密密麻麻地聚集了一堆人，過于明亮的手電筒個保安巡夜車上面的紅藍色燈光讓人看其裏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快過去！看看去！”

馮乾對着仇麓喊了一聲。

兩個人迅速地靠攏了人群，發現大多數都是圍觀拍照和看熱鬧的學生，學校的老師和安保工作人元都還算是有經驗，把學生們都阻攔在一定的距離之外，不讓現場被破壞。

仇麓擡眼一看，站在人群最前面的赫然是他們的輔導員老師，多災多難的王琳琳。

幾個穿着制服的保安正圍在四周，警戒帶拉出來一片空白的區域，仇麓一看，那零零散散掉着落葉的地面山，有一個白色的帆布包，包旁邊的還有一把散開的遮陽傘。

那是譚娜的遮陽傘。

仇麓曾經看到她在自己的面前将那把傘撐開。

而在靠近花臺的地方，有一灘腥紅的液體，正在白熾燈之下發出刺眼的血色。

仇麓登時呼吸一滞。

圍在周圍的年輕人們緊張而又獵奇，不斷地在低聲讨論着。

“我擦，東西都還在，人不見了。”

“好吓人啊……”

“天吶好多血，這不會是被捅了吧？”

“就是法學院那個譚娜嗎？她那麽怪誰不知道她是不是得罪了什麽人？說不定就是被什麽尋仇了吧……”

“哎？你怎麽說話的啊？少說兩句吧，行了行了。”

一句一句的話宛如某種譴責的咒語，不住地往仇麓的耳膜上撞過去，撞得他瞬間就頭暈眼花。

仇麓心頭一震，在夏季溫暖的晚風中，猝不及防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劇烈的心跳，大口大口的呼吸都不能緩解短暫的心悸的狀态。

“沒事吧？”馮乾看到仇麓在夜色之中慘白得晃人眼的臉色，只以為是少不經事的年輕人被吓壞了，于是拍了拍仇麓的肩頭，低聲道：“沒事沒事，小譚肯定沒事的。”

但是馮乾也是一臉的焦急，可能是因為這次是三個人約的飯局，而他是這其中唯一一個出了社會的人，馮乾不自覺地就把自己和仇麓譚娜劃成一個陣營的，并且承擔起來年長者的義務，盡量保持着鎮定地問道：“那邊是你們老師吧？我看她剛才應該已經聯系警察了，別着急別着急……”

“嗯。”仇麓感覺到搭在自己肩頭的手掌格外溫暖而又靠譜的感覺，像是一種神秘的安慰和暗示，于是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去問問老師。”仇麓說。

王琳琳已經挂了電話，她看起來簡直焦頭爛額，一邊飛快地撥通另一個聯系人的電話，一邊招呼道：“來！來幾個人！過來疏散同學們！別讓人在這兒圍着啊！又想上新聞了？”

“大家都不要圍觀了！這麽晚了大家都回宿舍去！”

“不要亂拍照！不要拍照啊！”

“聽到沒有，把手機收了，馬上回宿舍去！”

王琳琳的聲音喊得都快要劈叉了一般，不斷地來回招呼指揮着，臉上糊了一層汗水，已經把那張還算清秀白皙的臉弄得狼狽不堪。

幾個保安也開始驅散起來周圍的人群，圍觀的學生們看夠了熱鬧，也就不再逗留，開始慢悠悠地往旁邊的路挪動着。

“王老師。”

仇麓避開眼前的保安，走到王琳琳的面前。

“有什麽事一會兒再說……”王琳琳一看到仇麓，頓時就擰起眉，最近這幾個人出現在她的面前簡直就是預示着麻煩馬上就要找上門來了，于是煩躁地擺擺手，然後把手機舉到耳邊。

“喂……”

“譚娜。”仇麓也顧不上冒犯不冒犯的了，他一把抓住王琳琳，穩住了聲音，道：“譚娜是要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她不久前才給我發了消息……是我叫她的。”

剛剛看到那一灘血跡，仇麓才如夢初醒一樣。

那不是他玩弄在股掌之間的一場游戲，而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他當時怎麽敢的啊。

“我可以留下來接受警方的詢問……”

仇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老師。”

“什麽？你和她一起的？”王琳琳詫異地睜大了眼睛，然後當機立斷地道：“那你留着吧。”

王琳琳也顧不得他了，轉頭接起電話，急匆匆道：“是我，我是王琳琳，好的好的，你們直接來現場吧，我們學校這邊一定完全配合你們那邊……”

“對對對，找到學生最重要！”

“好好，是……是！”

王琳琳急匆匆地走了。

仇麓轉過頭。

馮乾正接起了電話。

“喂？是我！”

“還在學校。”

那邊似乎是有什麽着急的事，只聽見馮乾利落地應道：“是！好好……我馬上過來！”

“行行！”

“小麓，保衛科那邊有事，我馬上就要過去一趟。”馮乾挂了電話，連忙對仇麓道：“我覺得應該也就是這個事，我先過去了。”

“你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啊，別慌啊，找到小譚最重要！”

“……好。”

仇麓愣了一下，道：“馮哥你先去忙，這邊有什麽事我一定通知你。”

仇麓聲音一頓，道：“真不好意思，說的是要出去吃飯的，結果……”

“這有什麽……”一頓飯而已，什麽時候吃不是一樣的？馮乾擺擺手，一邊飛快地轉過身一邊道：“找到小譚要緊，不用說這些。”

仇麓盯着馮乾的背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可以保證馮乾沒有離開過他的視線，那譚娜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這難道是某種巧合嗎？

仇麓定了定心神，轉過頭，赫然看見被警戒線圍着的區域之中，那攤刺目的血跡旁邊的花臺上，正有一只黑色的貓懶洋洋地蹲着，一雙碧綠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在仇麓臉上。

——是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