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顧醫生

舒念坐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緊握着手機,眼神放空,望着對面的白牆發呆。

原本就煩躁的心情因為剛才她母親的那通電話而變得更糟糕了。

她母親方靜蘭的豪門夢還沒醒。

這麽多年了,方靜蘭還揪着季老太太當年許下的口頭婚約不放。

季老太太已經去世十多年,方靜蘭到現在還認不清現實,還不死心。

從小到大,方靜蘭教她的都是該如何去讨好季家的人。

事實上,方靜蘭的招數一點用也沒有,季家人根本看不上舒家,只是出于教養沒有當面表現出厭惡的樣子罷了。

母親的虛榮,舒念實在難以理解,為了搭上所謂的豪門,竟連臉面也可以不要了。

方靜蘭用來逼迫舒念的方式也越來越極端。

舒念自嘲地想,就算她想嫁,人家季淩寒也不會娶,何況她根本不想嫁呢。

方靜蘭依舊執迷不悟,幾乎每天一個電話,沒有別的事,就只是說一件事。

“你姐姐舒顏已經和季家老二分手那麽多年了,你怎麽這麽不争氣,乘虛而入都不會,大好機會錯過了,現在舒顏成了姜家的大小姐,回來了,姜家和季家門當戶對,要是他倆舊情複燃……”

在方靜蘭看來,舒念連勾引男人都不會,白瞎了一張漂亮的臉蛋,不配做她的女兒。

有這樣一個母親,是何等的悲哀。

在方靜蘭還要繼續罵她時,舒念直接把電話挂斷。

忍了二十幾年,舒念不打算忍了。

她不回安城,選擇留在這裏就是為了逃開那個令人窒息的家,遠離她的母親。

她受夠了。

舒念仰頭閉眼,長長呼出一口氣,再睜眼時無意瞥見從值班室裏出來的颀長身影,不禁愣了一下。

白大褂也能襯托出帥氣的男人朝她的方向走來,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就移開了。

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舒念屏住呼吸。

在醫生離她還有五步之遙的距離時,終于徹底看清楚他的臉,她試探開口。

“顧……雲深?”

舒念近視,但度數不高,平時不怎麽戴眼鏡,顧雲深的身影她卻一眼就認出來了。

顧雲深腳步頓了一下,随即繼續往前走了兩步,來到她面前站定。

她坐着,他站着。

舒念微微仰頭看他,英俊的臉讓她心情舒暢,對他說了一句文藝且暧昧的話。

“世界這麽大,沒想到這麽快就再一次遇到你,這不是巧合,是我們緣分不淺。”

顧雲深嘴角上揚,定定打量了她幾秒,笑意蔓延開。

“是挺巧的。”

舒念站起身,微笑看着他,“原來你是醫生啊。”

“嗯。”顧雲深點了點頭,斂了笑,正色問她,“是哪裏不舒服嗎?”

職業使然,來醫院的大多都是生病的人,顧雲深習慣性有此一問。

舒念不答,笑容十分燦爛,語氣充滿自信。

“你果然記住我了。”

顧雲深勾唇,應對自如,“我的記性一直都很好。”

舒念還想接話來着,但這時宋煊從消化內科的診室出來了,她沒再和顧雲深閑聊,視線落在看起來已經沒有大礙的宋煊身上。

她關切問,“醫生怎麽說?”

從她與宋煊的對話,顧雲深對兩人的關系了然。

看顧雲深的神情,舒念大方介紹宋煊給他,“他叫宋煊,我與他情同姐妹。”

情同姐妹……

宋煊氣在心裏,看了眼顧雲深,心生疑惑,又看向舒念,對上她關切的目光,他無所謂地笑了笑,揚了揚手上的藥單。

“沒事,就是吃壞東西了,醫生說我身體強健,拿點藥回去吃就行了。”

舒念翻了個白眼,有點生氣了。

“早就叫你不要每天花天酒地醉生夢死了!”

“剛才也不知是誰打電話給我說他快不行了,非要叫我回來給他收屍。”

要知道,她最近拮據得快要吃不上飯了,省吃儉用,出行都是乘公交,就因為他說他快死了,她吓得趕緊打車回來。

八十塊啊,對現在的她來說算是一筆巨款了。

哼!

“我打車的錢你給我報銷。”舒念沒好氣地瞪宋煊。

宋煊讪笑摸摸後腦勺,因着有旁人在,他也不好解釋,很幹脆地答應了。

“行行行,你打車花了多少,哥哥給你雙倍報銷總行了吧。”

舒念頓時眉開眼笑,“這還差不多。”

兩人初中同班、高中同校,大學在同一個城市,從上初中開始關系就很好,那麽多年過去,關系好得都不分性別了。

顧雲深聽兩人鬥完嘴後才向舒念微笑颔首示意,而後往前走,進了走廊盡頭那間診室。

舒念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顧雲深,舍不得收回,宋煊鄙夷不已。

不等宋煊奚落,舒念就指着顧雲深的背影向他炫耀。

“看到沒,他就是我未來老公,和我配一臉有木有?”

看她一臉花癡樣,人影都瞧不見了還舍不得收回目光,宋煊愣了一下,随即不以為意‘嘁’了一聲。

“人家是有內涵的白衣天使,你的志向是成為靠臉吃飯的花瓶,內涵與膚淺本身就天差地遠,別做夢了。”

舒念只笑了笑,一反常态沒和他鬥嘴。

宋煊心驚,“你該不會真對他……”

舒念沒和宋煊多說,催促宋煊去拿藥。

“趕緊拿藥去,我先送你回去,今天你就在家歇着,車借我。”

宋煊家境好,雖然不務正業卻有車有房,剛才來醫院的時候舒念當司機,開宋煊的車來的。

回去是宋煊開車。

路上,宋煊忍不住又問了兩句關于顧雲深的事,舒念将昨晚與顧雲深相識的事簡單講述了一下。

故事三言兩語就說完了,但昨晚的情景依舊在舒念腦海裏浮現。

她和顧雲深的相遇、相識的經過很狗血,卻又有點俗套的浪漫,能代入言情小說裏男女主浪漫邂逅的那種情節。

時光回溯到昨晚……

煙霧缭繞的包間裏,男女縱情暧昧,露骨的調笑言語不堪入耳,旁若無人的摟抱、親吻,不老實的手游離……

場面不堪入目。

舒念坐在角落不說話、不喝酒,全程低頭玩手機,這樣的她在這樣的場合顯得格格不入出來,來到這裏半小時不到,她已不止一次用各種理由婉拒了來灌她酒的男人。

對她最殷勤的兩個年輕男人猥瑣的目光時不時往她身上瞟,怎麽看都是不懷好意。

又悶又惡心,舒念沒再猶豫,起身離開。

身後的玻璃門緩緩合上,将裏面的犬馬聲色隔絕。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但那些令她感覺到不舒服的雜味惡臭并沒有消散,惡心感難以壓抑,她控制不住幹嘔了兩下。

很不舒服,卻吐不出來,難受極了。

在裏面待了不到半個小時,她被迫喝了好幾杯酒,酒意上頭,她趁着還剩幾分理智,趕緊脫身才行。

她果然适應不了這些所謂的圈內規則,可如今的她沒有背景,沒有靠山,什麽都得靠自己争取。

受點委屈似乎成了理所應當。

起初她就是抱着這種心态,所以對約她來這裏的羅溪很感激,感激羅溪在有機會的時候順手拉她一把。

舒念不傻,到了現在她已經明白了,羅溪哪裏是順手拉她一把,分明是要脫她下水。

包間裏烏煙瘴氣,幾個男人幾個女人,一開始大家都還裝裝樣子,幾杯酒下肚就暴露了本來面目。

不知怎麽的女人就坐到了男人腿上或是被男人壓在沙發上看似是在聊天,可行為舉止早已超出她能接受的範圍。

舒念腦袋暈乎乎的,走起路來有種頭重腳輕的虛浮感,惡心想吐。

沒走出幾步,她身後包間的門再次被拉開,剛才對她一直灌她酒,不懷好意的兩個男人追了出來。

她很不舒服,沒有精力留意身後,兩個男人追上她,攔住她的去路,臉上盡是惡意的笑。

“就這麽走了,還沒盡興呢,陪哥哥們再玩會兒。”

另一人邪笑着附和,“就是,只要你伺候好,我們舒坦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

看上去人模人樣,言行舉止下流無比,衣冠禽獸大概就是這個樣了,仗着家裏有錢,他們還真當自己是上帝了。

而她之所以會來這裏,是被人騙了。

舒念一陣犯惡心,只想盡快脫身,懶得理會他們,她繼續往電梯間的方向走。

“借過,謝謝。”

受到無視,兩人開始爆粗口,說的話不堪入耳,不甘心就這樣讓她離開,兩人對視一眼,用慣用的伎倆開始糾纏她。

一人攔在她面前,一人堵在她身後,本就不寬敞的過道更加狹窄了。

“想走?”

“別啊,這還沒開始呢,錯過你可是會後悔的。”

兩人語氣輕佻,笑容惡心。

舒念勉強壓制洶湧的惡心感,從包裏翻出手機,正準備宋煊打電話,這時候隔壁包間的門打開,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下意識朝三人看了一眼。

不知怎麽的,舒念腦袋一熱就奔過去躲到他身後。

修長挺拔的身形,寬闊的後背,将她護在身後給了她安全感,此時此刻,舒念是緊張的。

她怕這人不想惹麻煩,沒有多管閑事,直接甩手而去。

但身前的人沒有移開,反倒是微微偏了一點,将她整個人護在身後。

舒念頓時松了一口氣,抓住他的袖口,仰起頭看他,“親愛的,你怎麽才來啊,人家等你好久了呢!”

這一聲‘親愛的’及嗲聲嗲氣的語氣連她自己都感覺雞皮疙瘩掉一地。

男人偏了偏頭,看向她,英俊的面容在燈光下顯現,都說燈下賞美人,果然不假。

這是個俊朗不凡,氣質佳還很有正義感的男人。

舒念故作親昵地挽住他的手。

顧雲深先看了看他被女孩挽住的胳膊,而後便對上女孩的眼,他愣了一下。

出來透個氣竟然有豔遇……

只是一個眼神,他就明白了,她遇到麻煩了,求要他替她解圍。

明白過來後,顧雲深攬住舒念的肩,微微一笑,說話的語氣倒是十足像男朋友對女朋友的寵溺。

“你呀,怎麽還是這麽迷糊,告訴我的包房號是錯的,難怪我找了半天都不到你。”

因為顧雲深的出現而愣在那裏的兩個男人回神後,神色各異。

先前攔在舒念前面的人滿臉懷疑,但卻是後面那個縮頭縮腦的人忐忑開了口,似乎有點不确定會在這裏見到他。

“顧、顧二哥?”

顧雲深擡眼看說話的人,有點眼熟,但他并不認識。

另外那人不認識顧雲深,不耐煩了,“哪裏冒出來的小白臉學人家英雄救美,別打腫臉充胖子,我告訴你今天這妞……”

話還沒說完,就被認出顧雲深的那人扯了一下胳膊。

“別亂說話……”

認出顧雲深的人叫潘錦松,這群不學無術的公子哥中的其中一個,曾經去顧家的宴會上見過顧雲深。

見舒念與顧雲深這樣親密,潘錦松的臉頓時就垮了,哪裏還敢嚣張,立即換上谄媚的笑,點頭哈腰。

“顧二哥,實在對不住,我們不知道她顧二哥的……是我們有眼無珠冒犯了小嫂子,小弟給您賠不是,您大人大量別和我們計較。”

顧雲深沒搭理潘錦松,攬着舒念離開了。

看着顧雲深和舒念走遠,潘錦松才舒了一口氣。

另一個人還一頭霧水,有點不耐煩。

“剛才那小白臉你認識?”

潘錦松一臉凝重,正在沉思中,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幾秒後對方沉不住氣了,繼續發問。

“看你剛才那反應,那男的來頭不小嘛,敢和我們搶女人……你還別說,剛才那女人可是難得一見的上等貨,那臉蛋兒純天然的,還有她那氣質和之前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一樣,我這心癢的喲,越是有挑戰我就越喜歡,總有一天一定要嘗一嘗她的滋……”

潘錦松趕忙用手肘狠狠撞了一下被美色迷了眼的人,小聲警告他,“小點聲,你想找死可別拖我下水!”

見他這樣,輕浮無狀的男人吓了一跳,也感覺到顧雲深怕是大有來頭。

“那你倒是說說他究竟是什麽人,平時你潘少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看上的女人一定要弄到手,剛才卻被那小白臉吓成那樣了。”

“他姓顧,你覺得他會是什麽人,以後見到他繞着走,惹了他就等同于惹了顧家,惹了顧景時,你自己小心。”

潘錦松說了這麽一句後,轉身打算回包間,再沒有了剛才圍堵舒念時的跋扈,內心無比忐忑,但為了面子,他不敢和任何人說起剛才的事。

輕浮男臉色一變,怔在原地,喃喃道,“顧家,顧景時?不會是……诶,不對呀,圈子裏誰不知道你們潘家和顧家是親戚?”

要不是因為潘家和顧家沾親帶故,潘錦松這個和顧家勉強搭上一點點親戚關系的落魄公子哥也擠不進他們這個圈子。

如果真是那個顧家,那他們還真惹不起。

潘家和顧家曾經是親戚,顧景時的小姨嫁到潘家成了潘錦松的大伯母,潘錦松勉強算是顧景時的表弟。

顧景時,年紀輕輕就成了顧氏的掌權人,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沒人敢得罪。

“我說潘少,剛才那位真是顧家的人,難道他就是傳聞中顧景時的那個便宜的……”

他想刨根問底,潘錦松卻沒什麽心情解釋給他聽,不耐煩地打斷,“你知道就行了,總之顧家的人我們都惹不起,顧家早就不怎麽和我們家來往了,顧景時也就和我堂哥潘錦城走的近一些,除了我堂哥,潘家任何人的臉面在顧景時那裏都不好使。”

顧景時的母親與潘錦松的大伯母是親姐妹,但早在很多年前顧景時的父母就離婚了,他母親很快改嫁,沒多久顧景時的父親去世,潘家和顧家搭上那一層關系顯得特別尴尬。

那人噤聲,又扭頭往舒念他們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小聲嘀咕,“顧二少的女朋友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

舒念邊走邊給宋煊打電話,想讓宋煊來接她,但一直沒人接。

顧雲深一路送她出來,來到路邊,觀察發現這裏并不好打車,就多留一會兒。

“女孩子晚上最好不要和不熟悉的人來這種地方。”他忽然說。

舒念有點醉了,腦袋暈乎乎的,反應也比平時慢了很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

一陣涼風吹來,她縮了縮脖子,搓搓手,郁悶地說,“誰不想當被人捧在手上的小公舉呢,這不都是為生活所迫,吃盡苦頭,受盡委屈,但願能苦盡甘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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