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朱辰和葉北還不知道白曦通過一席短暫交流減輕了問題小隊腹背受敵的壓力,他倆乘着氧氣泡泡奇幻漂流到了亢金龍的地盤。
一個小時前,終于重新找到論點和論據的辯手朱辰,不屈不撓地展開了對葉北的反擊。
“我是只會彈琴,我是還沒出去掙錢,但并不表示我沒能力,這是個什麽時代,能舉千斤鼎成了入職必備了?我音樂學院畢業教一節鋼琴課500好不好,你一個小時能賺這麽多嗎?你給我算算,一節課50分鐘,我一天能賺多少錢?”朱辰甩着脖子,細長的頸子極其優美,只是說話的架勢帶着絕地反擊的彪悍。
“你養白曦?你是他什麽人?他讓你養嗎?我是他弟,我叫了那麽多聲哥,你耳朵聾了?你社會經驗豐富了不起啊,你還抓流氓、鬥警察,你怎麽不去卧底搞死毒枭啊,社會安定祥和就靠你了,諾貝爾□□該發給你,不然你多冤啊。”朱辰把潑婦罵街的精髓都展現出來了,“我娘嗎?我才不娘,告訴你,我初中的時候就有小姑娘跑我們家樓下盯梢,高中收的求愛信都能燒火做飯了,大學有女生在我面前脫光衣服我都沒拿正眼看,我告訴你,我是個大老爺們,以後再敢說我娘,小心我,小心我讓白曦抽你。”
葉北噗呲樂了,她實在忍不住,朱辰的單口相聲太精彩,脫口秀界的冉冉之星。
“笑什麽笑,我是真的愛白曦,”朱辰猛地聲調降了八度,“青春期那點兒事我不跟你說,我一直覺得自己是白曦的歸宿,我手裏攥着牽着他的風筝線,我是沒用但我是他的家,你懂不懂?”
家這個字太沉重,葉北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中之重,她冷了神情,安靜地坐在泡泡一角,像是隆冬突至,過處只冰封了她一個。
仿佛冬去春來那麽久,葉北粉潤的嘴唇動了動,“自私,都是自私自利的東西,還說什麽家,你其實是在綁架白大哥,仗着白大哥不願意破壞好不容易得到的家庭,硬把自己的欲望和所謂的感情強加在白大哥身上,不是綁架是什麽?白大哥是和你一樣的,喜歡男人的人嗎?”
這下輪到朱辰僵住了,葉北一下子就戳中了他的內傷。
“感情我不懂,我看見的少,但我覺得最好的感情應該是純粹的,兩廂情願的,男女倒是無所謂,不用費勁拉扯就靠在一塊兒的,才是感情。”這是葉北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按照她自己不長的人生旅程得出的結論。
“我曾經被我表姐騙到黑窯子裏,見過那些個臭不要臉的男人,白天還穿着人皮,有的還是戴大檐帽的,晚上到店裏折騰比我還小的女孩兒。”葉北咬了咬嘴唇,“我求一個男的放了我,他上來就給了我兩個嘴巴子,後面要不是我鬧着自殺,他真就敢來硬的。”
“還有個男的,假模假式地跟紅姐說,女孩子下邊都爛了,你們也不給看看,但扭頭就回屋折騰那孩子去了。你是聽不到那整夜的哭聲,是人嗎?畜生!”葉北平靜的話沒有半分激動,但眼神裏的力量卻讓朱辰震撼。
“我報警讓他們抓□□犯,被狠狠打了一頓。逃了兩次,第一次跟我親媽打電話求助,竟然被我表姐捉回去,腿差點打斷,第二次在一個黑網吧藏了兩天。我大着膽子回家才發現我媽吸毒把我賣給我姐的。”葉北說到這,把沒經歷過風吹雨打的嬌嫩小樹苗一臉的不可思議盡收眼底,她哼了一聲,“還想繼續聽嗎?我怎麽鬥警察的。”
朱辰下意識搖了搖頭。
哼!
“你他X的教育我,你配嗎,就你那點人生經歷,從學校到家裏,兩點一線,你見過多少肮髒嘴臉,地溝子一樣的事你知道多少?小樣!”葉北沉悶地摔出兩字,不再吭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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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辰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棒子打懵了,他的委屈在葉北那兒真是輕如鴻毛,無病呻吟。
安靜了很久,葉北才又張嘴。“我再沒想過回家。我什麽都幹過,要過飯,睡過橋洞,後來有個開設賭場的招機靈小工,我就給幹了幾個月,沒想到那老家夥點兒太背,動靜太大不到半年就讓人舉報,最後武警出動一窩給端了,我就是其中一個。哼,你知道那老頭說啥不,自己腿腳不好,沒有能力養家糊口,不知道開賭場犯法,布拉布拉,騙鬼啊,你知道怎麽定的罪嗎,證據有一條是電費,有意思不,他說那兩個月沒開工,結果法庭上檢察院給拿出了老長一張電費單子,哈哈,我都想笑。”
笑聲飄過後,又是一陣沉默。
哎——
葉北嘆了一口氣,“呸!說一次惡心一次,再說我抽不死你。”她舉起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個巴掌,嬌嫩的臉蛋子上迅速浮起一個大紅印子。
嘶——
朱辰倒吸一口涼氣,捂住自己的臉,他竟然對那種無奈和悲涼的火辣辣感同身受。他知道自己慘敗了,這丫頭上過法庭、混過丐幫、當過賭王,聽那要鬥警察的口氣說不定還玩過黑社會,自己是虛長人家幾歲,但人生的精彩程度那差得何止是十萬八千裏,他想想不自覺抖了一下,服,不服不行!
“葉北,其實我,唔——啊——”朱辰正想組織語言緩解彼此間詭異的尴尬,剛憋出幾個字,兩人身處的氧氣泡泡就箭一樣飛流直下。
葉北也吓了一跳,她後背随即貼緊泡泡的水壁,耳朵裏朱辰已驚天上人的鬼哭狼嚎還沒收住,眼睛就晃見他蟾蜍一樣四肢張開撲向自己,身體反應機能不要太好的她擡腿就是一腳。
“啊——哇哦!”朱辰還沒從突然騰空而下中回過神,就吃了一記窩心腳,疼得他護着胸口眼淚汪汪地控訴罪魁禍首。
葉北本來挺不好意思,但看他一副慘遭□□的可憐相,又忍不住鄙視地使勁往外推他,“滾遠點,再貼過來,我真踹死你啊。”
朱辰氣憤地對着葉北不要錢地噴口水:“你以為我願意啊,還不是因為,嗯,嗯,”還沒等他把自己的辛酸宣洩完,水泡泡已完成瀑布蹦極,兩人又猛地摔回水面,直接把怨男的話悶死在嘴裏。
寶寶心裏苦啊,為啥不讓說。
葉北懶得施舍視線給他,在泡泡平穩後,忙四下觀察周遭環境,一碧如洗的天空把色彩借給了身下的深譚,水面下還隐隐暗藏了波動,水的盡頭矗立着一座不大的小山,金褐色的山體上一顆植被都沒有。
“咕咕咕——咕——”
朱辰懷裏的獸蛋蹦跶出來彰顯存在感。
“好吃的?”兩個都有獸語晶核的人面面相觑,詢問的眼神相互碰撞,是他們聽錯了嗎?
朱辰很光棍地大手一揮,“它說是好吃的,肯定就是寶貝,走吧,我們去探寶。”
葉北沒有立即反對這頭豬的觀點,畢竟前面只有一條水路,她擡頭看看三千尺的激流瀑布,想按回車鍵是不可能了,都怪自己一時情緒失控,沒有留意前面竟然會憑空出現這麽條銀帶子,現在說什麽也晚了。“哎,”她出了一口氣,“聽你的。”
獸蛋接收到飼主的命令,旋動起來頂着氣泡急速向前。
“我是不是眼花了,那山好像動了。”葉北突然轉頭問朱辰。
“沒吧,我沒看到啊。”朱辰睜大本來就不小的眼。“看,有入口,這裏會有人工隧道嗎?”
“嘶,”葉北很疑惑地上下左右掃描,“有點瘆人,我們還是先停下看看再說吧。”
“停什麽停,繼續前進!”朱辰站起來,把前臂伸直,向着黑洞洞的入口處一指,獸蛋臭味相投地勇往直前。
“豬啊,死就死在你手裏啦。”葉北又深深嘆了一口氣,她現在對白曦是同情心爆棚,不知道他是怎麽忍受這個傻子的。
但,除了伸手不見五指之外,兩人滑入山洞後還真沒立即出現什麽反常。“哈,怕什麽,喂,寶貝兒,給點光呗。”朱辰晃了晃拿在手裏的獸蛋。
洞裏蕩出回音,“寶貝兒,給點光呗。”
獸蛋真的散出了盈盈藍光,仗着這點兒亮,兩人才看清了周圍的情景,通道呈螺旋的筒狀,坑坑窪窪的內壁上,滴答着濕漉漉的水珠,一些苔藓一樣的紋路埋在內壁裏,斑斑駁駁像是皮膚裏的牛皮癬,即便不是有潔癖症的人看了,也非拿砂紙死命磨下來不可。
“呃,惡心。”朱辰打了個激靈。
“小心,前面有彎道。”葉北在朦胧的光影下分辨出了前面的路況。
“咕咕咕——咕——”
因為這句提醒莫名開懷的獸蛋,掙脫朱辰的懷抱,推動水泡開始暴走。
“啊——”又是朱辰殺豬似的嚎叫。
兩人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裏不用買票玩了一次刺激的水上旋轉滑梯,還是那種多角度大坡度高落差的滑梯,葉北很有技巧地纏在朱辰身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吐自己一身,也把他驚出來的獅吼功堵在口腔裏。
等好不容易停下了,他們落在了一片不大的水窪裏,不過應該是水窪的水質嚴重不達标,隔着水泡還能聞到刺鼻的酸腐氣。
朱辰粗魯地揮開葉北的手,又捏緊自己的鼻子,“好吃的?好吃的能在這種地方?”
葉北突然問他:“你知道孫悟空借芭蕉扇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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