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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倒在地上,看着那盞碎掉的聚魂燈,心如死灰,眼神裏都是灰敗之色,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老,仿佛這件事情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氣。
“你們知道麽,我等了幾百年,就等來這麽一個結果,真可笑!”沈淵握着那碎片仰天大笑,手上的血滴在地上,很快就滲下去了,只剩下一團醜陋的暗紅色留在地面。
南川冷眼看着沈淵,開口道,“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如果我是咎由自取,那你們這些所謂的正道,為什麽還不死?”沈淵滿是恨意地看着兩人,卻也明白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全憑一口氣吊着。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初一,她還是只雲雀。不過她可真蠢,直直地撞上房檐,掉在我的腳下。”
沈淵的目光越過兩人,飄向那遙遠的回不去的曾經,眼神裏閃爍着點點星光,不過很快就熄滅了。
“我就把她帶回去養着,一直等到她的傷好了,才準備将她放養,可她卻不願意走,賴在我那裏。”
那時,小雲雀每天就知道吃喝睡懶覺,仗着自己受傷了,天天不思進取,等到傷好的時候,竟然已經胖得飛不起來了。因為這,沈淵沒少嘲笑她。
以前,沈淵是祝餘峰上最傑出的弟子,所有人都明白,他極大可能就是下一屆的掌門人。
但是,從來都沒有一個人問過沈淵自己願不願意。
他自己也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沈淵是一個孤兒,父母在妖魔混戰中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掌門師父于心不忍,就将他帶回祝餘峰。
他倒也沒有辜負掌門師父,勤加修煉,成為他們那一屆中最優秀的弟子,同樣也是掌門師父最後一個親傳弟子。可他不想止步于此,直至成為所有年輕弟子中的翹楚。
按照掌門師父的教導生活了二十五年,卻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另一種生活,直到初一的出現。
他忽然覺得,一直以來,自己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只是重複不斷地修煉與殺戮。這樣的生活過了二十五年,但現在卻讓他感到無比的疲倦。
生活就像一潭死水,就在沈淵以為自己要這樣度過一輩子的時候,初一就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他的生命中。原來,除了腥風血雨的生活外,還有另一種活法,生活也可以是小橋流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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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不知道,初一膽子可小了,她只敢在我的屋子裏飛,從來不敢到外面去。但是一見到我,她就撲棱着翅膀飛來,落在肩膀上,叽叽喳喳。”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下去該多好啊!”
沈淵臉上的溫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恨意。
“都是你們這些自诩正道的人殺了她,現在還要阻止我複活她,你們都該死!為什麽死的是我的初一,而不是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家夥!”
“初一早就死了,她已經回不來了,你作為一個修道之人是再也明白不過的。”
夏道遠有些不忍去戳破他那美麗的幻想,或許是因為沈淵曾經也是祝餘峰上的弟子吧,也或許是因為他放了自己一命。總之,現在看着沈淵的樣子,竟讓夏道遠生出一些難受。
“是啊,她早就死了,是我一意孤行。”
沈淵從剛剛的歇斯底裏中抽離出來,繼續開口道,“有一天,初一不知道吃了什麽東西,就快要死了。我怎麽能讓她就這樣死了呢,所以我救了她,也讓她變成了人,我想跟她每天說話,我希望每天修煉結束都能看見她明媚的笑臉。”
“可祝餘峰是什麽地方,怎麽會容得下妖怪呢。我只能偷偷将她養在山下,時不時地去看看她。即便是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可是……”
沈淵似是想起什麽萬分痛苦的事情,又咳了一口鮮血。
“還記得那天,天氣很好,萬裏無雲。我借着下山采買的由頭,順便偷偷去看初一……”
南川與夏道遠沒有催促沈淵,靜靜地等着他從情緒中走出來。
“我還專門采了許多山花,想要給她。我甚至能夠想象出她見到那束花的樣子,一定是笑得比花兒還燦爛。”
“可等我到時,卻看見初一滿身是血倒在地上。她雖然已經化成人形,但沒有什麽法力。都是我的錯,我要是多教她一點兒法術,或許她就能撐到我去。”
“那天,我不應該在集市逗留的,也不應該去采花,我應該早早地回去。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她……”
良久。
“那群人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殺了初一。那麽強大的法術打在初一的身上,該有多疼啊,可她還是撐到我回來。但那群禽獸,在我眼前殺了初一。我怎麽會放過他們呢,他們都應該去陪我的初一。我的初一那麽怕疼,她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為什麽要殺了她,難道所有的妖都該死麽?”
沈淵憤怒地看着兩人,眼裏充滿血絲,口中不斷有鮮血溢出。
“初一是不該死,可是那些無辜的少女就該死麽?”
南川強忍着頭暈目眩,有氣無力地說道,“如果初一活着她會願意看到你為了虛無缥缈的重生,而不斷地殺害別人麽?她那麽善良,一定不會願意看到的。即便是你真的複活了她,初一如果知道你是怎樣複活她的,那她還會心安麽?”
“我想初一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帶着怨恨。”
“哈哈哈……”
沈淵仰天大笑,笑聲中帶着不甘與絕望。可無論怎樣,都已經沒有任何的回頭路可走。
就這樣,瞪着眼睛看着上蒼,手中還握着聚魂燈的碎片,漸漸沒了氣息。
“他也算是我的師兄,我想好好掩埋他!”
“嗯。”
兩人禦劍回到客棧,賀峤還在昏迷不醒,夏道遠第一時間就查看了賀峤的情況,比起前幾天,又好轉不少。
在兩人的交談中,南川得知了後面的事情。
初一是被其他修仙門派的弟子所殺,而沈淵也因為濫殺而被衆修仙門派追殺。祝餘峰搶在其他同門到達前,帶回了沈淵,将他看押起來。沈淵本來心如死灰,可突然想起本門派中的秘術,便利用師弟們對他的感情,盜取禁書,還闖入其他修仙門派,搶走聚魂燈。
之後便一路逃亡,一年前剛剛到了黎水。
期間,為了給初一重塑一個完美的□□,不斷地殺害無辜少女。他自己也為了能夠等到初一複活的那一天,殺了好多精怪,吸收他們的修為,來延長壽命。直到南川的出現,讓沈淵把計劃提前。
南川身上的靈力能夠讓沈淵的計劃多一些成功的可能,但人算不如天算,他萬萬沒想到,他無意中得到的那碎片,最後會壞了他的大事。
“那他們會有下一世麽?”
雖然沈淵的确該死,但南川還是希望他們能夠有輪回,做一對平凡的夫妻,彌補這一世的遺憾。
“沒有了。”
不知道夏道遠是和南川一樣惋惜,還是想起什麽事情,整個人都處在一種低迷的情緒中。
“妖被修行之人殺死後,是沒有輪回的,而沈淵已經不是普通人了,自然也不能入輪回。”
“為什麽沈淵也不能夠入輪回呢?”南川有些不解,她只知道仙和魔是沒有輪回的。
“入魔的人和異化成妖的人都是沒有輪回的機會。”夏道遠耐心地解釋道。
看來上天還是很公平的。仙魔妖都擁有着很長的壽命,但是他們卻沒有輪回的機會,死了,就是直接魂飛魄散,神形俱滅。反而是壽命很短的人類和牲畜都擁有輪回重生的機會。
如此看來,做人倒是比成仙快樂許多。人有七情六欲,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而仙看似擁有無上的法力和壽命,卻處處受限制,要遵守很多的清規戒律,要擔負拯救蒼生的大任,過着日複一日的生活。
南川不知道別的仙是怎麽想的,自己在人間這段時間,是真的喜歡上這個并不怎麽好的人間。雖然人間也有苦難,但也比在仙界痛快得多。在這裏愛恨都是真實的,都是濃烈的。風是自由的,人也是自由的。
仙想變成人,人卻想修成仙,好一副諷刺的畫面。
夏道遠自回來之後,就變得有些奇怪。整個人都處在一種異樣的狀态,雖然沒有肉眼可見的低沉,卻也從內到外散發出抑郁的氣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不堪回首的曾經。既然夏道遠無意說,南川也不勉強,只是囑咐夏道遠好好歇息,便離開了。
這兩天,雖一直處于昏迷當中,但此時南川還是覺得很累。倒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靈上的。
以往,無論是袁桑還是那狽妖,都沒有讓南川感覺到難受。此次,沈淵與初一的事情也讓自己想了很多事。
忽然想起沈淵問的那句話,是不是所有的妖都該死。
南川并不是什麽嫉惡如仇、是非黑白不分的人,她只覺得作惡的人才該死,善良的無論是什麽種族都應該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享受一樣的生存的權利。
南川不明白,自己作為一個關在天上一百年的人都懂得的道理,他們那些經歷豐富的人為什麽不懂得。她也不明白,為什麽像初一這樣的好妖非要死,而像周克周興那樣的壞人卻可以作威作福。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
南川翻過身,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
“主人,要不要……”那人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先等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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