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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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辯收回帕子,拇指又輕輕在她眼眶下摩挲兩下,爾後幽幽開口:“史官儒生以筆論天下,妄想張口談治國,他們之間有人認為我們殘暴不堪誅筆讨伐,亦有中立者明若觀火如實記述,是功是過,孰是孰非每個人心中都有定論,我們是改變不了他人心中想法的,再者,他們站不到我這個高度,又怎會看到我如今所看到的風景?”
黃般般暗自琢磨玄辯的一番話,統治者與被統治者,高度不同,視野不同,思想修為不同,格局注定不同...所以更加不能用現代人的眼光去評判歷史。
玄般般繼續問道:“所以...滅諸侯,成帝業,完成天下一統的霸業,是師叔想要得到的,對嗎?”
玄辯捧起她的臉,仔細瞧着,玄般般雙眸裏還氤氲着一層水汽,鼻尖凍得通紅,實在可憐見的,玄辯知道她心裏不舒服,将她攬在懷中安慰道:“自古成王敗寇,總要有人是這階下囚,難道般般希望師叔淪為這階下囚嗎?”
“當然不希望!”玄般般立刻搖晃起了腦袋,“再說...師叔這次來人間受罰和般般也少不了幹系,如果不是師叔隐去我的相貌,這次受罰也少不了我...”
玄辯擁着她,目光望向遠方昆侖,剛還溫柔的眸子此刻卻乍顯寒意,他輕道,“再給我點時間,總會掃平這一切阻礙的...”
但此刻玄般般眼神忍不住往城外瞥,心裏滿是那個以為她還被困在冷宮、為她造反的後霄...
直至冬至那日,後霄終于被玄辯的兵馬圍攻至城內。
城牆上,玄辯給玄般般披了件紅色狐裘,“這麽冷還出來作甚什麽?”說着餘光瞥見玄般般目光一直在看城下,手中還緊攥着七翎扇,好像随時都會下去幫忙。
玄辯替她整理着狐裘,臉色明顯不悅,低頭皺眉道:“當日如果不是看到這扇子我早就将他殺了。”
“小師叔...”玄般般叫道,握着扇子的手不自覺攥緊,“放過他。”
玄辯安撫的拍了拍玄般般緊張的手,想将扇子從她手中拿出卻被玄般般死死攥住,“聽話般般,仔細手要被勒出傷了,你現在身體和人類無異,我如今也是凡人之軀能力有限,所以般般定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下次不要在讓我看見你這手腕處添新傷,倒是你将血給他,你想讓他永生永世活在你的陰影下嗎?”
黃般般猜測那個他,是說後奚。因為她親眼所見玄般般每日都會在後奚的藥中放入自己的血,那手腕的傷就是如此來的。
這些暫且不提,但永生永世是何意?
玄般般故作放松臉上露出一笑,将扇子松手,她強迫自己鎮定道:“就當養個寵物解悶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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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寵物二字,玄辯臉上神色也柔和起來,“般般還記得之前在昆侖宮的時候,你把金翅鳥的毛差點給拔光,那鳥躲在洞中一個月都不敢出來見人。”
“當然記得啦,那時候師父氣的吹胡子瞪眼,幸虧小師叔把我藏了起來,不然可免不了一頓責罰。”玄般般也跟着聊起了舊事,但目光還是時不時望向城下的後霄。
“一個人在後淵怕不怕?”玄辯看向玄般般,突然轉移了話題。
玄般般一時愣神,反應過到玄辯是在問她周旋在兩人之間煽風點火怕不怕。她搖頭回道:“一點也不怕,我知道小師叔的人在暗中保護我,何況,後奚沒有傷我的念頭,後霄...他也是真心護我的。”
玄辯一甩衣袍坐了下來,旁邊的侍衛立馬給他斟滿了酒,他狀似沒有看到玄般般的心不在焉,“若師兄知道你來人間助我,回去免不了一頓責罰。”
“幼時小師叔最疼愛般般,這次師叔受罰來人間靈力盡失,般般自是要來助師叔一臂之力,只是師父怕我在人間胡作非為,禁了我靈力,也就這七翎扇還可供我防身,還沒能幫上師叔什麽忙,再說...”玄般般話一頓,像是想到什麽,“再說,萬事還有足足頂着呢...”
“般般這是和我生分了?小時候不是一直跟在我身後還吵着鬧着要給我當新娘子,怎麽現在卻見外起來了。”玄辯說着手下卻将玄般般的衣袖往上挪了些看了下手腕的傷口。
“哎呀小師叔,我現在不是長大了嗎,再說了那時候年齡太小沒少鬧笑話,多虧師叔包容我。”玄般般不動聲色收回手腕,眼珠一轉,十分狗腿的先是給玄辯酒杯倒滿接着給玄辯錘起了肩,撒嬌道,“小師叔,好師叔,放過後霄,當初就是他收留般般,你就看在般般的面子上,好不好嘛師叔。”
玄辯無視玄般般殷勤,卻把玩起手中酒杯,語氣低沉似在壓抑什麽。
他道:“般般是真的心悅這後霄?”
玄般般整個人又轉回到玄辯眼前,坐到他對面直視着,點點頭,重重的回了一聲“是”。
外面厮殺聲越來越響,玄般般揪着玄辯的衣袖,兩眼滿含期待的望着他,玄辯垂眸看着酒杯,深邃的幽眸轉寒,他忽而将酒杯放下,蕩起酒面絲絲漣漪。
最終玄辯下令将城門打開,但只可後霄一人入城,其餘士兵結要在外等候。
“謝謝小師叔。”玄般般跳出去兩步又回頭抱住了玄辯,就像小時候無數次這樣撒嬌,“我就知道小師叔是最疼我的。”
“都多大了,還撒嬌。”玄辯撫着玄般般的發旋,語氣耐人尋味,“我自是最疼你的...”
玄般般眨眼道:“按照人間的年齡來算,應是二十有五!”
說完玄般般滿心歡喜的跑下城樓,卻沒發現地上斷裂的酒杯和玄辯望向城下時頓時陰鸷的神色。
但黃般般知道,事情不會這麽圓滿結束,因為博物館那副出圖的畫像中有記載,玄般般只活到了二十五歲。
随着一陣沉重的拉開城門的聲響,看見宮門內的玄般般一步步向自己跑來,後霄終于再也安耐不住自己急匆匆地向玄般般方向奔赴!
終于只有一橋之隔!
為了此刻兩人已經等了太久太久...
空中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花,城內梅花開的正好,玄般般一襲紅色狐裘宛若紅梅,散在風中在漫天雪色中格外耀眼。
“阿霄!”
玄般般燦然一笑朝橋上跑去,後霄在那裏等他,滿眼都是她的阿霄。
可身體剛跨向橋上一步,身體卻被自身後來的手臂攬腰牽扯住,玄辯擡手捂住她雙眼,低頭湊到玄般般耳邊,森冷的聲音如地獄的修羅,“聽話,般般,将眼睛閉上...”
玄般般視線被擋住那一瞬,一柄長槍“簌”的一聲劃破長空,耳邊傳來身體被穿透的沉悶聲,接着溫熱的液滴飛濺到了她臉上,但很快就冰冷了。
長槍帶起的旋風吹落樹上的梅花,花瓣落地,後霄胸腔一涼,低頭看時,胸膛被一長槍貫穿,銀色的槍尖上還泛着血光,血順着盔甲落到地上,很快紅了一片。
後霄還保持着要去擁抱玄般般的姿勢,朝着幾步之隔的地方,輕輕叫了聲——
“...般般...”
周圍安靜的可怕,當視線受阻,聽覺就會變得格外敏感。兵器掉在雪地上,因為積雪的緩沖落地聲不是很明顯,但聽在玄般般耳中還是十分刺耳。
“師叔...”玄般般眼睛被捂住卻強撐着笑意,她內心已然有了個念頭,可是她不敢去想,又繼續自欺欺人道,“...不要鬧了快松開手,再鬧般般可真的生氣了,阿霄在那等我呢,不然他看我總不過去會以為我又和他鬧脾氣...”
玄辯将手臂環住了她的腰間,驀地收緊,語氣也跟着狠重起來,“般般,只有我倆不好嗎,師叔一直疼你寵你,就像之前一般,你只依賴我信任我。”
玄辯慢慢将捂着眼的那只手松開,繼續在玄般般耳邊蠱惑,“般般難道忘了,別人都是外人,我倆才是最親近的,不是嗎,嗯?”
“阿霄!”但當玄般般睜眼看到渾身是血的後霄,根本就聽不到別人在說什麽了...
“師叔!你答應我不殺他的,你答應過的!”玄般般歇斯底裏的嘶吼着,如同被逼急了的困獸近乎瘋狂的捶打着将她禁锢在懷裏的玄辯,撕咬着他的胳膊,“啊...你放開我,放開!你滾啊!不要碰我!”
玄辯無視胳膊傳來的痛楚,他繼續道:“般般想要什麽,師叔什麽都可以給你,只要回到像以前一樣,般般...”
“玄辯我想你去死!你怎麽不去死!”玄般般毫不猶豫的将話吐出口,那一刻的憤怒和絕望讓她想與眼前的男人同歸于盡!
可雖是如此,玄辯手上的力氣沒有小半分,反而加大力度将她禁在懷中,力氣之大仿佛只要松開一點,懷中人就會毫不猶豫棄他而去。
玄般般眼見掙脫無果,眼中精光一閃,說時遲那時快用那只垂在外面的手将頭上朱釵拔下,狠勁刺入自己手臂,鮮血頓時順着傷口流出來把裏面的衣服浸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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