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自甘堕落

紀憶怎麽也沒想到, 她寄予希望的南嘉老師會跟紀國盛說出同一種話。

說不失望是假的。

紀憶的語氣沉重了幾分，“對不起，南嘉老師，我不會丢掉我的朋友。”

南嘉此刻坐在鋼琴架旁。

聽到紀憶的回答, 她沉吟片刻, 随手按下一個白色鍵。

琴音入耳，轉瞬即逝。

南嘉的話敲擊在人心頭，“紀憶，你要想清楚, 那個男孩的事情已經把你拖下水，你确定還要為他，而拒絕我這樣一個聲名遠揚的老師？”

那一刻，紀憶感覺到全身蔓延過一股寒意。

她是計劃大概是行不通了……

正好, 也将自己心裏的想法告訴南嘉，“每個人都有自己看中的。我以為您是一位善良的、值得尊敬的老師, 但如果您堅持自己的想法, 那真的很抱歉，或許我會辜負您的期望。”

南嘉并沒有因為她的選擇生氣, 語氣一直都很平靜, “小憶，或許一時之間你會意氣用事, 我再給你兩天時間考慮，如果改變主意，随時給我打電話。”

紀憶很堅定, “南嘉老師，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足夠久了，我很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不管是兩天還是兩年，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選擇。很抱歉，也，謝謝您曾經的垂青。”

“再見。”

失去這樣一個老師，她并不覺得有什麽可惜。

一個只聽流言就讓她跟朋友斷絕來往的老師，不配她尊敬！

通話結束後，站在門邊的Anna舉手敲了敲門，引起南嘉的注意。

Anna走進來，“不好意思，聽了兩句。”

南嘉聳了聳肩，無所謂的态度，“沒關系，又不是什麽秘密。”

“我是來給你送曲譜的，你要的那首曲子已經找出來了。”Anna将幾張用回形針別起的A4紙遞給南嘉。

又提起剛才的事，“你叫那個小學生跟朋友斷絕關系選擇老師？這不是南嘉你的風格。”

南嘉拿着曲譜随手翻了兩頁，嘴裏還在回答Anna的疑惑，“我的風格是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忽然發現一個好玩的事情。”

她快速游覽曲譜，确認無誤，把譜子擺在鋼琴架上。

南嘉目光微閃，帶着絲笑意，“一個人的心性，平時相處得少或許會被表面蒙蔽。但當他們遇到跟自己利益相關的事情，十之□□的人都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這也是最好檢驗人心的時候。”

說到這兒，她擡頭望着站立在面前的Anna，反問道：“這樣，不是很有趣嗎？”

Anna頓時心領神會，“南嘉啊南嘉，你若是輸了，你那學生可得傷心了。”

“等着吧，還有一個呢。”南嘉翹了翹嘴角，又重新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

前段時間收的兩個學生，資質不同，性格也不同。

兩人說話做事都很有禮貌，但她們又有所不同。

紀心扉常常給她發消息問候，其實兩人私下并沒有什麽除了學習之外可聊的話題，有時候會有些尴尬。

紀憶的禮貌在于比較注重細節。就比如剛才那通電話，盡管已經在生氣，依然沒有直接挂斷。而是說了再見之後，等身為老師的她先挂。

因為那兩個學生在臨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跟她們在現實很難碰面。

她想趁此機會，通過一些事情了解一下兩個孩子的性格，至少心裏有個譜。

Anna贊同南嘉的“測試”。

南嘉的第二通電話打給了紀心扉。

紀心扉接到南嘉電話的時候，還有些詫異，因為平時她們固定了教學時間，很少專程打電話聯系。

“老師，你好。”

“心扉，關于你跟小憶的事情，我想跟你聊聊。”

……

紀心扉聽了半響，差不多明白了南嘉老師的意思。

南嘉說：“雖然你跟那個許越同學并沒有什麽交往，但他的事情牽扯到小憶，你又是小憶的親姐姐。你們兩個同為我的學生，日後若是傳出去，或許會對你的發展造成影響。”

紀心扉試探性的問道：“您的意思是，讓我去勸小憶，跟許越劃清界限？”

南嘉思付片刻，“不，她若是真的不肯，你一兩句話也勸不了，但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若是小憶的事情被扒，你會選擇維護自己的妹妹，還是選擇音樂之路？”

“……”紀心扉沉默。

南嘉不急不緩的道：“我知道這個選擇或許會讓你感到為難，老師只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後來，紀心扉聽到自己的聲音，回答的是，“老師，小憶選擇跟那種學生做朋友，是自甘堕落。我不願意因為她而失去自己。”

“好，我知道了。”南嘉挂了電話。

Anna與之對視。

南嘉攤開手，“這兩姐妹的選擇，真是迥然不同。”

Anna發表自己的意見，“可我覺得，紀心扉的選擇也沒錯，她沒必要因為另一個人而耽擱自己的發展。”

南嘉抿唇一笑，“我沒說她的選擇是錯誤的。”

Anna有些疑惑，“那你試探的結果是？”

南嘉轉身面對鋼琴，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點了點，似在回憶剛才兩個人不同的選擇，“每個人都有努力奮鬥的權利，她選擇音樂之路，沒錯。但是你聽到她前一句話嗎？她說她的妹妹為了朋友而放棄發展的機會，是自甘堕落。”

Anna為之辯解，“或許，她只是思考不周，畢竟還是未成年的孩子。”

南嘉垂眸看着手邊的好黑白色琴鍵，輕輕搖頭，“一家人，就應該像這黑白色琴鍵一樣，相輔相成。她可以脫穎而出，但如果連自己的妹妹都無法包容……你覺得這樣的人，以後會成為什麽樣的人？”

“她的妹妹，可不是壞人。”

紀憶斷絕了找南嘉幫忙的心思，可沒想到，兩日之期未到，南嘉在第二天就主動聯系她了。

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她還有些遲疑，這南嘉老師不會又給她灌“心靈雞湯”來了吧？

但又不好意思拒聽。

于是她接了。

語氣略微生硬，“您好，我是紀憶。”

電話那端傳來南嘉的聲音，“小憶，你的決定改了嗎？”

又是這個問題……

聽到這句話，紀憶表情別扭的做了一個深呼吸，“南嘉老師，我說過的話不會輕易改變，如果你這次打電話來還是要同我講上次那些話，沒有必要的，只會浪費您的時間。”

南嘉在電話那端攏了攏頭發，神态恣意，眉眼帶笑，可惜紀憶看不見。

南嘉反複問她，“真的不改？”

紀憶無比堅持，“不改！”

南嘉簡略的說了聲，“好。”

“？”好什麽？

紀憶一時沒聽明白。

随後便聽見南嘉老師的笑聲從電話裏傳出來，“小憶，你能堅持自己的選擇，很好，老師支持你。”

“您的意思是？”

“哈哈……”南嘉笑着，将自己的小算盤，透露了一些給她。

紀憶大喜過望！

原來南嘉老師并不是只聽從流言蜚語的愚昧者。

師徒倆解除了誤會，紀憶也趁機提到自己的不情之請。本來抱着嘗試的心态，沒想到南嘉真的會同意。

“南嘉老師，真的非常非常感謝您！”這簡直是她這幾天聽過最好的消息！

這一天，紀憶都是笑着過去的。

因為網絡上的流言已經被禁止，紀國盛對她的監視放松了些。

她每天學校跟家裏兩點一線，紀國盛也沒再派人跟着她。

她偷偷地跟許越發短信，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只要南嘉老師來做擔保，你很快就可以回學校上課了。”

收到短信的許越，也不禁笑彎了唇角。

何其有幸，遇到一個人對他心心念念。

南嘉老師到學校那天，帶着口罩墨鏡和棒球帽，幾乎把自己的臉全副僞裝起來。

紀憶接到電話之後跑到校門口接她，看到這一幕，忍俊不禁，“老師，你這樣會不會太熱了？”

南嘉指着Anna控訴，“都怪Anna，我說不用，她非要這樣。”

“Anna老師是個很盡責的人。”

“得了吧，你就會說好聽的話。”

南嘉在來之前已經跟紀憶溝通過，這會兒，她們就要去找主任。

紀憶偷偷地告訴南嘉，“主任是站在我們這邊的，他也希望許越能夠留在學校呢。”

走進辦公樓後，南嘉摘了墨鏡，扭頭瞥了紀憶一眼，調侃道：“是嘛，你的小男友還不錯，這麽多人幫他。”

紀憶很不好意思的垂下腦袋，“老師，才不是小男友……”

“行行行，你說不是就不是。”

南嘉應和，可那表情分明就寫着：我不信。

因為有南嘉老師的出面擔保，再加上校方本就不想失去這顆好苗子，就打算順水推舟，讓許越回校。

就在紀憶為之慶賀時。

秦山那邊已經坐不住，“聽說有人在學校為那小子做擔保，他可能又要返校了。”

秦山滿臉陰險算計，帶着絲狠絕的語氣，“不行，這一次必須把他留下來。要讓學校把他開除，屆時我們出面給他提供發展的機會，他才會甘心跟我們簽合同！”

“你親自去找躺在醫院那姓陸的小子，從他嘴裏挖點東西出來。”

“這一次，一定要斷了許越的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