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她身邊的少年

視頻通話結束後, 他凝望着手機屏幕直到屏幕光自然熄掉。

握拳舉在嘴唇, 連續咳嗽了好幾聲, 扯着嗓子生疼。露在外面的手指冰冷僵硬, 握緊水杯到飲水機前接了杯水，又将抽屜裏的膠囊拿出來，喝着水一起服用。

寂靜的夜晚，清冷的辦公室亮着整夜燈光。

困的時候趴着睡會兒, 但過不了多久又會醒過來。從回到南陽市之後, 他就沒有睡過一天好覺。

他這麽在辦公室待了一夜，到了早上, 胃裏難受得很。

許程給他安排的助理會按時送來早餐, 他吃着那些東西我味同嚼蠟, 卻從沒拒絕。

想要得到一些東西，就注定身不由己。

“篤篤篤——”

“進。”

年輕的男人推門進來，把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小許總，你要的資料。”

他叫江洲，今年不過23歲，剛從大學畢業出來，卻極有商業頭腦。

當年許越被許老爺子帶回許家生活過一段時間，也在這邊結識了一些人。當年他們都還不夠成熟, 玩得開，遇見許越的時候想逗他玩，沒想到這小子是只沉默的野狼, 反倒把他們這幾個大幾歲的人給收服了。

後來許越離開南陽市，以為不會再見。兜兜轉轉，他們重逢。

原本是來許氏工作，沒想到許越子承父業當了小老板，許越倒是成了他的頂頭上司。

在這半年時間裏，許越瘋狂地工作、适應，也留了份心思。通過江洲認識了幾個志同道合的友人，擴展自己的圈子，再提拔一些有能力的人。

江洲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是工作夥伴，也是好友。

江洲看他的狀态就知道，“你昨天又睡在公司？”

“嗯。”許越輕應了聲。

江洲微皺了眉頭，“你這都好幾周了，用不着這麽拼吧。”

“呵，不拼？”他疊起雙腿，十指交錯擱在膝蓋上，往後微仰，目光幽深，“我若不拼，又該拿什麽跟那群老狐貍抗衡？”

江洲眼中流露出疑惑，“說句實話，我覺得你不像是那種拼死拼活争家産的人。”

有些人只要接觸，就能感知到他的傲骨。

許越的身世固然可憐，但他從來都是傲骨铮铮。

江洲覺得，許越的目标應該不是坐擁萬千財富，把自己工作的機器，因為這半年以來，不管他們打了“勝仗”，賺錢多少錢財，他都從未看見許越發自內心的開心過。

仿佛這些東西，對他而言，并沒有任何價值。可他卻要牢牢地抓穩這些，哪怕折騰自己的身體，也在所不惜。

聽到這些話，許越神色淡淡，“你錯了，我就是想得到這一切。”

“權利。”

“財富。”

他都要！

元旦過後不久，許多學校陸陸續續放假。但苦逼的高三學生連寒假都是奢侈，他們還得在教室裏奮鬥，直到除夕前夜才放他們回家，還是帶着一大堆試卷作業的那種。且老師要求每天都要完成一定量的作業拍照檢查。

這周期的期末考試，紀憶終于又超越宋言庭，拿到了年級第一。

目前住在家裏的三個孩子學習成績都格外優秀，紀國盛跟趙淑儀很高興，說要陪他們一起過一個熱鬧的新年。

聽到這些，紀憶并沒有多少期待和開心。

上次許越答應要回來陪她過節，但到現在，卻沒信兒了。

除夕夜那天，紀憶早早醒來，在客廳遇見了蕭離，聽見他在打電話，似乎喊了聲爸。

她只是無意間路過聽見，卻被蕭離發現。

蕭離挂了電話。

紀憶解釋，“不好意思，剛路過，不是故意偷聽的。”

蕭離冷淡的吐出一句話，“此地無銀三百兩。”

紀憶連連擺手，“……真不是。”

她哪知道事情這麽巧啊！

為了避免尴尬，她連忙岔開話題，“剛聽到你跟家人打電話，一定很想念他們吧，其實咱們學校放假一個星期，抓緊時間聚一聚也是可以的。”

蕭離瞥了她一眼，“誰告訴你，我想念他們的？”

紀憶：“……”

對不起，她錯了，現在閉嘴還來得及嗎？！

跟蕭離愉快的聊天是永遠都不可能的，即便每天同住一個屋檐下，甚至是半年同桌關系，都從來沒有和諧交流過。

紀憶僵硬的轉身，溜走。

但走到一半又停住，問他，“今天早上吃什麽呀？蘇姨回家了，只能自力更生了。”

他喉結一滾，擠出兩個字，“随便。”

紀憶應聲：“好的。”

蕭離背對着，也聽見逐漸遠去的那道聲音，柔軟溫和，像是冬日裏的暖陽。

他想，留在這個地方過年也不錯。

至少還能有那麽點過新年的感覺，畢竟他都好多年沒感受過了。

紀憶并不是很想在家吃什麽團年飯，但還是去了。

中午幾個人湊在一桌，紀國盛喝了酒，高興得很，拉着紀憶的得獎的事情說個不停。

在外一直保持沉默的蕭離也用一種驚奇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原來這個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女生，比很多人都優秀。

到了下午，紀憶準備出門。

傍晚六點多的時候，蕭離逮着了即将出門的紀憶。

見她背着包，彎腰穿鞋準備出門，蕭離心中的疑惑脫口而出，“去哪兒？”

“市中心廣場晚上會放煙花，我想去看看。”其實她是想錄下來發給許越。

即便那人不能回來，她也想把自己看見的煙火分享給他，就好像去年他把一整盒絢爛的煙火贈送給她一樣。

蕭離不作聲，但卻朝門口走來，也同她做出一樣的動作……穿鞋。

紀憶狐疑的望了他一眼，“你也要出去嗎？”

蕭離言簡意赅，“一起去。”

紀憶的腦袋飛速運轉，得出一個結論，“你的意思是，要跟我一起去看煙花？”

蕭離“嗯”了聲。

紀憶遲疑：“這……”不太好吧……

蕭離眼底劃過一絲暗色，淡淡的補充一句，“我找不到路。”

“哦，那好吧。”紀憶想，帶路的話，還是可以的。

蕭離忽然問道：“你不是怕冷？”

“沒事，這次我貼了很多暖寶寶，還提前吃了感冒藥，一定沒問題。”她牽了牽脖子上的圍巾，拍拍自己這身厚實的棉服，又摸了摸耳邊的耳罩，最後還揣上兩個暖手寶。

蕭離看到她這身裝備，嘴角微抽。

有了去年的堵車經驗，紀憶提前出門，兩人在八點之前達到廣場。

剛下車，紀憶的手機彈出一條消息，她回複道：【現在已經到廣場，等着八點鐘的煙花了。】

原本空曠的廣場一家站滿了許多人，進去之後，手機的信號斷斷續續。

紀憶正往裏面走着，不知道旁邊哪裏竄出來一群人，從她身邊擠過去，還狠狠地撞擊了一下。

她下意識的往旁邊躲，忽然有人抓緊她的胳膊往後一扯。

紀憶回頭一看，是張熟悉的臉，而此刻她的肩膀撞到了蕭離的胸膛。

蕭離還用另一只手擋在她的另一側，呈現一種保護姿勢。

紀憶極少與異性接觸，這種親近程度也會讓她害羞。不是因為心動的害羞，只是感覺很尴尬。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她假意道歉，以此為借口避免尴尬，又趁機掙脫蕭離的手，頓時拉開了一米遠的距離。

蕭離看出她的抵觸，琥珀色的眸子流轉出一層難言的情緒。

晚上八點倒計時。

紀憶高高舉起手機，點開錄像模式——

廣場中央的數字球開始變換數字，從10到1，0的時候，廣場上綻放出璀璨美麗的光，飛到空中炸開一團一簇的焰火，那一瞬間，整片漆黑的星空都被點亮！

“哇！”

煙花盛放的聲音與人群中的歡聲笑語附和，熱鬧非凡。

紀憶專注的拍攝着視頻，沒有發現，站在她身旁比她高出許多的男生并沒有欣賞煙火，而是偷偷地注視着她。

蕭離覺得，有些人臉上的笑容，眼裏的星光，才是最美的畫面。

煙花時間不長，總共也就十來分鐘。

紀憶錄了大約三分鐘，頁面忽然彈出一個來電顯示，她接通之後卻聽不清楚那邊的聲音。

原本以為是這裏太吵，她挂了電話趕緊給許越發信息，可發出去的消息總在打轉，最後變成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蕭離提示道：“這裏沒信號。”

“我先出去。”紀憶指了指出口的方向。

她轉身離開，蕭離也跟上來。

紀憶想着他是來看煙花的，便建議道：“我是要出去打電話，你想看煙花的話，可以留在這裏。”

這個位置看煙花才是最好的。

蕭離搖頭。

兩人便從龐大的觀煙花隊伍中脫身而出。

等到遠離人群，手機的新號也逐漸恢複了些。

紀憶堅持不懈的點擊重複發送，大半天才發出一句。

“都走這麽遠了，還沒新號，破手機。”她不太高興，彎曲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擊兩下，還嘀嘀咕咕罵手機。

蕭離聽見她的嘀咕聲，微微歪頭。

不遠處的路上下，身姿挺拔的少年倚在路旁，手裏把玩着光滑的手機。

看見那兩道并肩而行的身影，漆黑深邃的瞳孔中閃過一道冷厲的光。

薄唇輕啓，喊出兩個無聲的字：“安安。”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微博號：江蘿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