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沿河走。”千寧從地上彈起來, 當機立斷。

甜甜和酥油也都接受了自己的新變化,低頭一看,選過天賦以後那些長出的手指又縮了回去。

這機制還讓人有些害羞。

只有李歸一還黑着臉坐在當地, 懷裏捂着個什麽。

“小李總,快走吧, 要死要死啦。”

看着酥油頂着周玉安的臉說出“要死啦死啦”,甜甜心情複雜地擡頭望天。

她為曾經失去的鼻血感到不值。

就在這時, 傳來“砉”“砉”兩聲, 河另一邊的黑煙裏沖出兩個影子,那影子人身鳥翼, 正撲騰着碩大的翅膀努力飛離火場。

平心而論,如果不是那兩個鳥人才沖到一半就被“砰砰”兩聲直線擊落的話,這畫面真是有點一飛沖天的澎湃。

于是這兩名選了飛行天賦的玩家,在本場游戲不配擁有姓名。

甜甜默然,果然能力越明顯, 在這種游戲裏就越危險。

很快又是兩聲喪鐘,剩下人數變成了7。

除他們之外, 還有三名玩家活着。

甜甜低頭, 看向不知為何就是不起來的李歸一,對酥油說:“把他留下。”

“我背他吧, ”千寧人高腿長,“我速度快,設備不會給我加壓,也不影響什麽。”

說着她半蹲在李歸一面前, 做出一個請上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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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歸一的虛拟臉沒有表情,只是呼吸變得十分粗重,從牙縫擠出一個字:“滾。”

說話的功夫,從他懷裏骨碌碌掉下來一個東西,白滾滾的球上有短小的四肢,圓圓的耳朵,和一雙可憐巴巴的小眼睛。

那東西在地上滾了一圈,又蹬着小腿往李歸一身上拱,巴拉着他的衣服要上去。

三人:“這是……?”

李歸一被看得極其尴尬,僵硬地手一揮,将它扇出老遠:“我怎麽知道?選了以後就出來這麽個東西,一直往我這……這裏鑽。”

他往胸前比了比。

酥油摸着自己周玉安的下巴:“李總,您知道的吧?産奶這個事兒……是下崽以後才能發生的……所以……咳咳……那是您……呃……是您家少爺。”

甜甜看到李歸一身形晃了晃,應該是沒能承受得住這個打擊。

當然這打擊确實有點大。

在李歸一晃神的時候,地上那東西又刨着小爪子巴拉了回來,扭着身子蹭到了李歸一胸前,嘴巴貼在他的虛拟胸上,閉了眼睛睡去。

“沒時間了,上來。”千寧說,仿佛一輛沒有感情的摩托車。

“我說,滾。”

“李總啊,這都火燒屁股了,您就別別扭了。”酥油攤着手,“這下個崽兒也不是多大事,我家狗上個月還下了一窩呢,都躺地上喂呢。”

---

後臺的王經理一口水含住,努力沒噴出去,全順着嘴角流出來了。

“這個玩家誰安排的?怎麽在這場?李歸一的場子還能有點說人話的人不了?”

技術員小于在邊上小聲:“老王,分組都是系統自己分,我們幹涉不了。”

王經理來回踱步:“這要是被李姜野知道我忽悠了他兒子花兩個億當着幾千萬觀衆在線産奶……”

小于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也還行,又不是光産奶,還下崽了呢。”

王經理只覺得自己的頭更禿了,他嘆一口氣:“商量商量,這段能進廣告不?”

-----

同時,游戲裏,甜甜攔住想繼續“好言勸說”的酥油。

顯然他的勸說起了作用,李歸一釘死在地上了,一動不動。

甜甜蹲下,把又被他擋回來的那一團東西滾回他面前,看一眼他怼怼背後滾滾而來的黑煙:“李總?我都要以為這是經營游戲了。您老人家贊助了兩億,主辦方是給你折成游戲幣帶進來了,還是把您麾下十萬員工送進來了?從開始到現在,您李總除了拖後腿還幹了什麽?現在就因為您老那八斤重的面子,大家都陪着你,坐在這等出局。”

李歸一坐在地上,兩手扶着膝蓋,看向眼前那一塊地面,擠出極低的幾個字:“用不着你們管我,滾。”

甜甜扶着地起來,拍拍手:“行啊,那你現在拔設備出游戲回去當你的李總,我們就當沒你這個隊員。”

她說:“不然就別像個娘兒們似的叽叽歪歪的,貓狗生了以後還會走呢,你還要在地上坐個月子麽?”

坐個月子麽?

月子麽?

麽?

酥油:“……提……提藍你悠着點……”我怕小李總跳起來打你膝蓋啊。

---

後臺的王經理很是絕望:“易維這都招的什麽個性主播?一個兩個都這麽來?李姜野可不好惹啊,他就這麽一個兒子,李歸一倒是還好說話,李氏的名聲那是能拿來開玩笑的麽?”

王經理只希望李歸一能立刻拔了設備回去泡泡妞飙飙車,別在這種游戲裏體驗生活了。

---

然而,游戲裏,一直沒出聲的李歸一卻默默用兩只前蹄把他兒子塞回懷裏,沉重地起身,沉重地趴到了千寧背上。

因為現實中沒有着力點,他爬了好幾次才找到合适的姿勢。

搞定了李歸一,幾人立刻埋頭狂奔。

千寧跑起來事半功倍,甜甜和酥油在後面跟得滿頭大汗。剛才這一會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此刻火焰如影随形,每個人都從頭盔和手套上感受到了熱度。

他們四周還有大批的飛禽走獸,也都耐不住高溫,被火焰追趕着玩命奔走。

眼看着火線越來越近,再這麽跑下去也不是辦法。

就在這時,喪鐘又當的一聲,天上的數字變成了6。

人還沒找齊,已經折了四個人,時間還剩下一半,這一局真穩。

穩輸不賺。

“不行了不行了,”酥油說話都開始結巴,“我腿都抽筋了。”

“千寧帶李歸一先走。”甜甜停下,“我們分開走。”

千寧頓了頓,沒回頭,繼續朝前跑去,李歸一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可能是羞愧得昏過去了。

酥油扶着膝蓋喘氣,眼看着火線離兩人不到百米,他悲壯道:“你先走,不要管我!請帶着我的信念活下去!”

甜甜:“??????”

她轉身朝着大火跑去,就在酥油納悶的時候,卻見她靈活地一勾一跳,上了一匹奔跑的野馬,死死抓住馬的鬃毛。

那馬在原地掙紮了三秒,到底沒給甜甜甩下來。

于是在漫天火光中,氣喘籲籲的酥油看到一個金光閃閃的虛拟人,騎着白馬向他飛奔而來,于馬上向他伸出了手。

簡直就是他的白馬王子啊!

酥油趕忙伸手,下一瞬自己已經坐在馬上。

他充滿了感動:“我現在這個蹲馬步的姿勢一定賊難看。”

甜甜:“我也是,忍忍吧。”

酥油:“嗯吶。”

---

老梁:“提藍,去游戲室,輕一點,給他倆一人拍張照片。”

---

有了馬兩人輕松了一些。

然而穿着設備蹲馬步也不那麽容易。

而最大的問題是……載着兩個人,這馬也跑不動了。

于是甜甜找準時機,喊了一聲,下馬。

兩人下來,慣性讓他們在地上滾了幾圈,正好滾到一個黑漆漆的洞口前。

酥油剛爬起來,已經被甜甜拖進了洞裏。

洞裏一片綠油油的圓點,好像星星一樣蓋滿了穹頂。

“有夜視的人快來說說,這啥?蝙蝠麽?”酥油有點躊躇不前。

“不,”甜甜瞳孔放大,一雙貓眼在黑暗中比那些綠光點還瘆人,她淡定回答,“是僵屍。”

酥油:“????????????”

說好的動物農場,為什麽變成末世逃殺了?

“因為不想讓我們通過得太容易?”甜甜問,“你能打麽?”

酥油簡直驚恐:“我是一名智力型選手啊姐姐。別說現在連手都沒有,就算有,我也看不着啊!就算看的着,我也打不過啊!”

甜甜背對着他揮了揮手:“行了,你休息一下,我來吧。”

說着低聲嘀咕了一句。

酥油:“你剛才說什麽了?”

甜甜:“沒什麽。”

酥油:“不對,我聽到你說了!你說‘再不打在這破游戲裏我都要睡着了’,我怎麽覺得你還挺興奮?”

甜甜:“不,我沒說。”

酥油:“你說了!我聽着了!你別看我,天啊黑暗中你貓一樣幽幽反光的眼睛太吓人了。”

甜甜:“……”

正說着,大火已經燒到了洞口,而同時那邊綠油油的眼睛們向二人飛快逼近。

酥油一點也不懷疑被它們碰一下自己就會直接斷開連接出局。

“往裏面走。”甜甜的聲音傳來。

黑暗中酥油弱小無助地縮在角落:“我不,太吓人了。”

他聽到咽口水的聲音、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腳拖地的聲音,伴随着低低的吼聲此起彼伏。

然後他聽到噗嗤噗嗤擊打沙袋的聲音,僵屍們憤怒的咆哮,一口痰卡在嗓子裏的哽咽,接着是重物接連倒地的撞擊聲。

綠色的光點成雙成對消失,等到最後兩顆星星也隕落了,酥油才瑟縮着從角落裏出來,忽然地想到這是直播,于是故作深沉地問:“都結束了嗎?”

“嗯,走吧。”

洞裏太黑,酥油只能跟着她的腳步聲深一腳淺一腳的移動,偶爾腳下傳來震動,約莫是踩到了僵屍。

想一想還有點發麻。

他邊走邊對着黑暗問:“我說提藍,手都沒有你是怎麽撂倒那麽多僵屍的?”

她不太明白:“你沒玩過十日殺?”

“還有消逝的光芒。”

“求生之路。”

酥油搖頭:“沒有,這些都是老游戲了吧?這幾年的你玩過麽?僵屍部隊三部曲?”

回答他的是一陣沉默。

半晌,她的聲音傳來:“沒有。”

---

洞不深,兩人在裏面狗了十來分鐘,聽到外面嘈雜起來。

豬聲犬吠響成一片,且有越來越近的趨勢。

眼看着就要搜到這裏了。

兩人在黑暗中憑感覺對視了一眼,甜甜問:“游戲還有多久結束?”

酥油仔細一想;“至少還有五十分鐘。”

看起來是躲不過了。

“出去?”她問。

“嗯,”酥油也是沒轍,“總比等他們進來把我倆掃成篩子強上那麽一點點。”

走到洞口,他似乎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借着天光拍了拍甜甜的虛拟肩。

“隊友,多謝你,carry了我這麽久。”酥油覺得自己胸前的紅領巾都更鮮豔了,“下面就看我的了。”

甜甜:“請別頂着周玉安的臉說這種惡心的話……”

甜甜話還沒說完,卻見酥油跑了出去。

外面哀鴻遍野,焦黑的樹死死扒着地面,河水已經幹枯,裏面有烤焦的魚和水草。

土地好像被曬傷的皮膚,一塊塊的斑駁剝離,上面是無數生命曾經存在的痕跡。

全焦的,半焦的,有的還保持着奔跑的姿勢。

樹上有一只黑乎乎的松鼠,尾巴已經被燒成一根黑骨頭,随風搖晃。

樹下是一窩野兔類動物焦黑的屍體,母親把孩子們藏在肚皮底下,現在看來也只是幾個小黑球。

看來就算在游戲裏,個體生命也鬥不過天災。

荷槍實彈的豬們正開着卡車地毯式搜索,它們交談着,把還能食用的動植物屍體鏟到車上,語氣裏十分興奮。

酥油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出去的。

更加準确一點,他不是走出去,而是颠了出去。

一邊颠還一邊汪汪兩聲。

最前排的衛兵豬戒備地端起槍,酥油忙眼疾手快在地上翻了個友好的跟頭,還撓了撓自己的周總監臉。

那幾個衛兵猶豫地互相看看,這時從後排沖出來一位衣着華貴的豬貴婦,一臉的不能自持。

衛兵們對豬貴婦很是恭敬,都放下槍立在兩邊,頭也不敢擡。

豬貴婦提着裙子走到酥油面前,癡迷地盯着他那張借來的臉看了又看,蹲下身輕輕摸了摸酥油的頭。

酥油忙友好地蹭了蹭,并且把下巴送了上去。

甜甜:“……”

---

此刻,直播中,彈幕瘋了。

“2333 xswl。周玉安:我得罪誰了我?”

“你們覺不覺得易維和周玉安有仇?兩場都是他們主播搞事情。”

“周玉安——被拉下神壇的男人。”

“其實我更想看李太子産奶。”

“想看産奶+1。”

“李太子我本命。”

“已關注暴躁的酥油,這麽不做作的主播太少了。”

“只有我覺得這個游戲很可怕麽?入侵生态圈的不就是我們嗎?放火燒林的不也是我們嗎?”

“賭五毛暴躁的酥油會靠玉安臉撐到最後。”

“手撕僵屍我最愛,提藍麽麽噠。”

---

游戲裏,甜甜的手腳綁在一起,和別的動物屍體一起被仰面扔到貨車上。

路過的河裏有一具人類屍體,面朝下被燒焦,應該是選擇了潛水天賦的玩家嘗試躲在河裏失敗。

不遠處,豬貴婦正抱着乖巧縮成一團的酥油,一下下撫摸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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