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公共頻道裏亂成一團。

選手002（業半知塵）：098, 速退。

選手045：發生什麽了？我在五樓，聽到連續槍響，是030拿着她的P90把021射成篩子了麽？

選手007：不, 我剛好看見了，具體位置不能告訴你, 拿散彈的是021，030直接在轉角把021刀了。

選手045：什麽？對着散彈她還能刀殺？我很認真地覺得030不是玩家。

選手007：我也很納悶, 可能是我看錯了？她在看見021之前就換刀了, 030眼睛絕壁會拐彎。

選手044：你們先別管死了的021，現在怎麽辦？我們在五樓的還跑得了麽？098又怎麽回事？

選手007：我看見098狙030了, 兩槍，沒狙着，但是030也沒打死098，而且030狙了一下就走了，感覺是故意放水。

選手064：我也看見了, 不說030開場就沒放過空槍，098那兩槍我也覺得有問題, 按他的人頭數和裝備不至于偏那麽多。他倆是不是有事？

選手007：098我認識！李太子李歸一你們知道吧？我剛看見他臉了。030我看着眼熟, 有點像之前和李太子一起上過游戲的女主播，叫什麽來着。

選手064：所以他倆是熟人幹起來了？這是為啥啊？

選手007：先別管這些了, 030往五樓美食廣場過去了，大家能走的快走吧。

正聊着，就聽五樓轟的一聲。

選手030已擊殺選手045。

又一個聊天把自己聊死的。

五樓，兒童娛樂區。

Advertisement

“老師, 現在怎麽辦？”

自阿蹲被擊殺後，馬尾妹子一直很焦躁，她轉向李歸一：“兩槍都不中，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們倆認識吧？是一夥的吧？”

李歸一正抱槍靠在牆上，阿绫手裏拿着繃帶，幾次想要給他包紮，都被無情拒絕了。

阿绫和穆天光是趁着騷亂從三樓乘電梯上來的，正好碰見和業半等人在一起的阿許。

“李總，您再不處理一下HP都掉光了。”阿绫看着他虛拟肩上的血窟窿，“這030長什麽樣啊？怎麽這麽狠？”

“與你無關。”相比于在霧月的見面，李歸一現在對阿绫态度更加惡劣，仿佛看誰都不順眼一樣。

“我來吧。”業半接過阿绫手裏的繃帶，“老頭子不會打槍，打個包紮還可以的，李先生是咱們的主力成員，出不起差錯吶。”

“所以030是怎麽回事？她為什麽故意放098走？”

馬尾妹子仍然追着這事兒不放，她每問一次，李歸一就覺得又難堪一次。

難堪到無法容忍。

那女人到底要什麽？他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現在又是什麽給她的自信？讓她覺得這樣還能擾亂他心緒？

區區一個游戲，那點獎金他根本不在乎，他寧願被那女的一槍狙死，也好過現在活在游戲裏受這份侮辱。

想他八歲就在洛杉矶靶場練槍，長□□、固定靶和活動靶都有涉獵，十二歲可以連發連中打下五個飛靶。

居然輸給了一個女的，一個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女的。

“030說她認得我，”業半沉思，“又放過了李先生。我們先暫時猜測她是一名玩家，我和李先生只有在上一場迷宮中有交集，我猜測她也許是我們上一場的隊友，上一場中除去阿許阿绫兩位，只剩下一位女士，難道030是那位提藍主播？當然，也有可能030在不同的場合見過我和李先生，那樣我就猜不出了。”

“是她。”李歸一說。

“既然是認識人，為什麽不能好好說話？老師，你不說，我去和她說！您走到這裏也不是為了什麽狗屁獎金，而是為了一一！她又不是機器人，我和她好好說，我相信她能理解的。”馬尾妹子想要垂死一搏。

“阿玲，別去。”業半攔住她，“不管是為了誰，那些事都不要放在公衆場合去說，我們來是為了一一，我也很謝謝你和阿蹲能幫我。但是，我想一一不會希望看到我們來這裏靠賣他的故事走下去。游戲是公平的，我們要維持公平。”

“我知道，老師，我不會在公共頻道說的，我自己去找她！我當面和她說！大不了讓她一槍把我也崩了！”阿玲說着扔下槍就跑了出去。

---

甜甜在美食廣場裏漫無目的地走着，這游戲場景做得十分逼真，攤位上的麻辣香鍋、水煮魚、烤雞架、擔擔面、柳枝烤肉看起來都好像剛出鍋一樣熱乎。

若是放在平時，甜甜一定已經饞得走不動了，說不準就能在美食廣場消磨上半個鐘頭。

然而今天她一點胃口也沒有，甚至覺得胃裏一陣陣的反酸惡心。

她揉了揉肚子，腳下走位放慢了一點，立刻有噠噠噠三聲，三顆子彈打在她面前和左右兩側，一顆甚至打穿了她的虛拟褲管。

甜甜精神了一點，步伐加快，對方既然沒打死她，就等于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們已經死了。

甜甜左手沖鋒右手狙，噗噗兩聲，從左右兩側的攤位後面各翻出來兩個人。

選手030已擊殺選手059。

選手030已擊殺選手049，爆頭。

又進來3000人頭錢，甜甜想了想，覺得實在沒什麽要買的了，子彈她都快背不下了，于是在虛拟商店刷了刷，買了把蕾絲邊小陽傘。

“哈哈這是啥？終極武器蘑菇傘嘛？”

“我就想問問030拿傘還怎麽拿槍？單手操作麽？秀秀秀。”

“030：游戲太簡單，我需要給自己增加難度。”

“我覺得陽傘算防禦道具吧？至少可以不被從後面爆頭。”

“一把傘比Nova都貴？這是防彈傘吧？”

直播間裏又亂七八糟的了。

甜甜舉着傘走出美食廣場時，就聽見噗噗噗和噠噠噠不停，好像是有兩波人各自駐紮在左右兩側的店鋪裏火拼。

她粗略聽了一下，左邊三個右邊四個。

選手031已擊殺選手034。

好吧，現在左邊三個右邊也三個了。

031號酥油剛剛用他的小手、槍biu死了對面疑似NPC的034，一時間信心爆炸，對邊上臨時搭夥搭出來的隊友007和006吹噓了一番：“這系統玩家也不太厲害嘛？”

正說着，只聽轟的一聲，對面扔了一個手榴彈過來，還好酥油站得靠裏，他的兩個隊友都一下子掉了半管血。

“這些NPC耍賴啊，還帶用道具的！”酥油剛賺了第一桶金，拿着1500也不□□了，買了一堆□□，“你們讓開，我也丢，誰怕誰！”

說話間對面又丢進來一個雷。

酥油一下子被炸了半血，也不示弱，直接扔了兩個回去。

就在雙方隔着主通道往死裏扔□□時，酥油看到一個人慢悠悠從戰火中間路過。

還打着把蕾絲邊的小洋傘。

背上背着能有二十來把槍。

火線槍林彈雨，她就這麽目不斜視地穿了過去，片葉不沾身。

等她走出去兩三米遠，酥油的隊友才反應過來。

選手007：卧槽，剛過去那個……那是030吧？

選手006：看那裝備，除了030沒別人了。

選手007：她怎麽直接過去了？她到底在哪邊的啊？

選手006：我去你小聲點，030不把我們都幹死就不錯了，你還指望她幫我們打架啊？

說着手上的槍都不敢開火了。

而這時對面也沒有趁機偷襲，拼死打了五分鐘的兩邊人馬十分有默契地休戰了，一起等着大魔頭030走遠。

仿佛在天災面前格外團結的各個民族。

006和007屏息凝神，抓着虛拟槍的手都在手套下面出汗，祈禱着030就這麽走了，千萬別看他們，別看他們。

然而怕什麽來什麽，就在030都快走遠時，他們忽然聽到自己身後傳來一聲魔鬼的呼喚。

“提藍！！”

然後，他們驚恐地看見，030停下了腳步，撐着傘慢慢轉了過來。

仿佛來自地獄的回首。

他們身後的031不光喊，還在不要命地揮手：“小甜甜，小甜甜，酥油在這呢！”

公共頻道。

選手007：卧槽怎麽這麽回事？031喊030小甜甜，031是瘋了麽？

選手006：不光這樣，他還讓030過來。030看到我們了，030過來了，再見了世界。

選手044：你們先別慌，這個游戲排號是有規則的，031和030這麽連號，沒準真認識。

正說着，轟的一聲，系統信息又進來了。

選手030已擊殺選手013。

選手030已擊殺選手033。

選手030已擊殺選手043。

公共頻道。

選手044：什麽情況？

選手007:  030過來了，對面三個不要命的NPC想趁機幹她，哈哈哈哈被火箭炮了。

選手006：卧槽031真的認識030，行了我知道了，從現在起我就跟着031走了。

系統信息。

選手030已擊殺選手006，爆頭。

公共頻道。

選手044：卧槽又怎麽回事？

選手098：？

選手005：發生什麽了？不是認識嗎？006不是和031一起的嗎？030怎麽把006也給幹死了？

選手007：你們先讓我緩緩，我差點吓死了。030剛才過來，看到我和006都站着，一槍就給006崩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

選手044：她說什麽了麽？

選手007：他說我太矮不可能是主楓林，就沒殺我！卧槽我有一米七啊，一米七很矮麽！我還比030高半頭呢！

選手098：你男的？

選手007：不然呢？

選手098：矮。

五樓。

酥油見到甜甜，又發現她就是030，一時心情複雜也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害怕，然而一句話還沒問出來，甜甜直接在他面前崩了四個人頭，血都濺他臉上了。

“006是玩家，我肯定他是玩家！我的小甜甜啊你怎麽把他也殺了啊！”酥油看着含冤而死的006，一着急連提藍的皮都忘了。

“我找的就是玩家。”甜甜和聖誕老人似的，從背上抽出兩把槍扔給酥油，“ 不好意思，這場我還有事，你自保一下。”

說完就飄出去老遠。

酥油撿起槍追出去：“我去小甜甜啊，你有什麽事，喊上你酥油哥一起啊？兩個人總比一個人辦得快啊？”

跟着甜哥最安全啊！

“行，”甜甜沒回頭，“我要把這場不認識的玩家都殺了。”

酥油：“……”

正在這時，從前面兒童區跑出來一個妹子，紮着馬尾，身上一件武器都沒有。

這種情形能活着跑到他們面前已經算是運氣之星了。

“你是030吧？我叫阿玲，是業半知塵老師的學生，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說完了你要殺就殺吧！”阿玲看上去十分豁出去了。

眼看着甜甜手上的傘向後斜了斜，站在一邊的酥油忙說好話，生怕甜甜瘾上來直接拔槍給阿玲也崩了：“別！別掏槍！讓妹子說說吧，也不差這幾秒鐘，歇歇，歇歇。”

正說着，看見甜甜左手一動，手裏多了一把刀，然後她直接把刀丢了出去。

紮死了阿玲身後想趁機從游戲區跑出去的小個子穆天光。

“哦，他。”甜甜看了看穆天光的屍體，“誤傷了。”

酥油心裏都掬多少把同情淚了：“你那不是誤傷，你那叫誤殺啊。”

“我、我和阿蹲，就是被你殺了的021，都是業半老師的學生。”阿玲被甜甜的誤殺搞出了緊迫感，生怕自己話還沒說完就和穆天光一樣了，“我、阿蹲還有業半老師的孫子一一，從小一起長大，我們經常一起玩游戲，阿蹲和一一打得比我好，但他們從來不嫌棄我，還願意帶我……”

酥油和007都替她着急：妹子你倒是快說重點啊，按照甜哥（030）的耐性你的時間真不多了，我們好怕你開頭還沒說完就被她幹死了。

然而奇怪的是，整場仿佛急着毀滅世界的030甜甜，這次卻很有耐心地聽她講上了這個老套的故事。

“所有游戲裏，一一最喜歡VR游戲，他是SimpleStar的鐵粉，人家追星，他追SimpleStar周總監，自己印了一堆活動照片貼牆上。去年SimpleStar發布了《真實世界》的消息以後，他就開始攢錢，不光給自己攢，還給我和阿蹲攢，他說報名費不便宜，然後就真的偷偷吃了大半年的饅頭榨菜。我們問他為什麽一定要參加這個游戲……”

或許是甜甜的耐心讓阿玲忘了，就在兩分鐘前站在她面前的還是臺冰冷的人間殺器，她開始不斷追加細節，企圖能感染甜甜：“他說，機器創造的游戲和人設計的游戲是不一樣的，人類設計的游戲是有限的，而機器不一樣，機器可以通過學習構造出一個無限的世界。 ”

“妹子，說重點，說重點。”酥油好心提醒她。

“啊……”阿玲回過神來，“一一和我們說，他不奢望能拿到第一名的獎金，他就只想能站在決賽場上，因為只有在決賽裏才會出現真的能通過圖靈測試的AI，也只有在決賽他才可以見到偶像周……”

“你想說你這個故事裏的小孩因為一些原因不能來參賽，你們和業半知塵就代替他來完成他的願望，現在想讓我不要阻礙你們進決賽？”

阿玲還在組織語言，甜甜已經替她組織好了。

“嗯……是……你可以殺了我，但是請一定要讓老師進決賽。老師都已經退休了，一輩子什麽游戲都沒打過。為了不讓一一遺憾，他這幾個月拼命去學打游戲，跑到網吧和他孫子輩的人請教，被人嘲笑是老□□、絲。老師不會和你搶冠軍的，他只是想替一一和他的偶像周總監打一盤游戲，再看看真正的AI是什麽樣的。”阿玲說到最後幾乎是在求她。

“說完了？”甜甜沒給她任何回應，“說完了滾。”

阿玲見她目不斜視從身邊走過，有點懵：“你不殺我？”

甜甜沒有興趣：“你比主楓林矮多了。”

“那……那你願意幫我們？”

甜甜微微放慢了腳步，傘換了個肩頭，一槍盲狙。

選手030已擊殺選手051。

“不，”她說，“我對在游戲裏賣慘的人沒有好感。你們想晉級，就自己機靈點。”

---

會議室裏，老梁看彈幕看得津津有味。

“030真爺們，同不喜歡道德綁架，什麽狗血故事，還讓不讓人好好打游戲了？”

“那是你沒碰上，誰還沒有倒黴的時候？這個世界現在這麽功利了嗎？”

“我的點為什麽在哥們追周總監上，孩子你确定你看上的是總監的才華不是那張臉嗎？”

“所以主楓林是個一米八往上的大漢？030和主楓林啥關系？因愛生恨？”

“主楓林有點慫啊，都這樣了還不出來。”

“030對妹子好兇啊，為啥對蘇蘇那麽好？綠茶？”

對妹子兇？

同樣在觀看直播的十三澤可不同意。

“汐兮啊，你知道紫龍以前有個什麽缺點總被人诟病不？”十三夾着孩子給老婆剝葡萄。

“嘴髒？”汐兮就記得紫龍垃圾話說得溜了。

“不不不，嘴髒不影響游戲，有時候還能打擊對手，要命的是她撩啊。”

“啊？紫龍不是女的？”汐兮還對那天看見甜甜的事耿耿于懷，“她撩你們啊？你被撩過嗎？你是不是被撩得很高興？”

“唉，你想哪去了！”十三澤也想不透，“打游戲的男的最容易犯的毛病，一見到妹子就走不動了，紫龍尤其嚴重，四個字，帶妹狂魔。”

同時，游戲裏，曾經的帶妹狂魔紫龍，今天的怼妹狂魔甜甜，正把阿玲和酥油幾人甩在腦後。

場上還有54人，她要加快速度了。

五樓的終點已經遙遙在望。

那裏有一個二層樓高的展臺，展臺上高高低低錯落停着七八輛車，車身上都鋪着鮮花，應該是商場在舉辦什麽活動。

而此刻每輛車的後面都埋伏了一名玩家，是來不及逃走、被030一路逼到死胡同的八位選手。

他們中也許有玩家還有NPC，此刻迫不得已因為同樣的敵人聚在一起，就等着030再往前走上幾步，八個人同時開火，就不信030還能長出八只手來。

甜甜舉着傘，仿佛一無所知地向前走着。

五步。

只差五步就要進入射程範圍，卻被人擋住了。

甜甜看向忽然冒出來的蘇無理，罵道：“不是讓你躲好？”

蘇無理手裏攥着槍繩，那槍還是她留下的。

他昨天确實受了傷，今天站着的姿勢還有點怪：“你別往前走了。”

甜甜看了看時間，還剩半小時了，阿玲影響了她原定的殺人速度。

“嗯？”她調高了鼻音。

蘇無理和那八個人沒仇，并且他知道，一旦說實話，那八個人會立刻和他結仇。

“你是來報恩的？”甜甜覺得有點新奇，但是她今天笑不出來，“這麽擔心我？”

蘇無理頓時連虛拟臉都要漲紅了，後退一步保持距離：“你、你嚴肅點。”

“我比你想得嚴肅。”甜甜把手裏的傘遞給他，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蘇蘇，我死了嗎？”

蘇無理猶豫着接過那把極其貴重的蕾絲邊小洋傘，不明其意：“什麽？”

甜甜垂下頭，那麽一動不動站了一會兒，似乎在當一個完美的不動靶，又似乎在積攢什麽。

“媽的，”她忽然罵了一句，開始從背後找武器，“所有人都以為我死了。”

就在蘇無理以為她要掏出什麽絕世大殺器時，卻見她摸出一把小手、槍來。

摸出以後還打開彈夾，嘩啦啦往下倒子彈。

“你幹什麽？”蘇無理想攔住她。

“好了，現在這裏只有三顆子彈。”她舉着□□，上膛。

“前面有至少八個人！”蘇無理也管不了這麽多了，“你不要開玩笑。”

“我說了，我比你想得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