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阿绫猶豫了一下, 把手遞了過去。
這時只聽“咔嚓”一聲,是放映廳的逃生門開了。
甜甜拉着阿绫借力起來,故作鎮定地:“走吧。”
第三關在一個不大的房間, 紅色的燈光一閃閃照在一排沒有眼珠的小孩子身上,那一個個窟窿看得甜甜剛做好的心理防線又差點崩潰。
“這兒有個箱子, 是密碼鎖。”1V1在那擺弄,“四位密碼, 都別站着哎, 找找線索。”
于是大家分頭翻翻找找,其中最認真的要數阿許和蘇無理, 一個跪在地上檢查,一個一頁頁翻相冊,仿佛這是什麽人生大考。
甜甜暫時放開阿绫的手,阿绫找着找着就和李歸一翻到同一本書上了,李總索性把書往回一放, 換了個書架繼續翻。
甜甜腳下生根,一步都邁不動, 只能就近随便翻翻。書架對于她來說有點高, 她踮着腳那麽一摸,摸到一手挺有彈性的球體。
拿下來一看, 甜甜差點又過去了。
好在上一場的女鬼給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礎,甜甜背着衆人看似淡定地把一手五顏六色的眼珠子放在寫字桌上,扶着桌角緩了半天。
沒想到她此生還能遇到這麽巨大的挑戰。
這麽一緩,才發現周玉安還站在房間正中沒動, 只是看着正前方在燈光下一晃一晃的牆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對1V1說:“試試3142。”
咔的一聲,密碼鎖開了,1V1從裏面拿出張紙條。
“怎麽看出來的?”1V1問,其他人也都看過來。
“燈吧?”甜甜一只手虛弱地拄着桌角,臉上硬擠出一副我很冷靜,“暗——閃閃閃——暗——閃——暗——閃閃閃閃——暗——閃閃——暗,開始時會有長暗信號。”
她這麽一說,大家都去看燈,不約而同地跟着默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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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甜趁這工夫擦了把額上的汗,盡量把目光放遠,不去注意滿屋的殘肢斷臂。
她甚至都不太敢閉眼,一閉上眼睛,那畫面比現實更加殘忍。
想象力真是一把雙刃劍。
“你看這裏,是壓模時留下的。”周玉安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拿了一顆眼珠子在手中把玩,頗有興致。
甜甜原本吓得撇過頭去,裝作在觀察環境,聽到他這麽一說,又沒忍住看了一眼,別說,那做得很逼真的眼珠上确實有一道沒切幹淨的橡膠凸起,好像她小時候玩的劣質彈力球。
這麽一想,這眼珠子就沒那麽要人命了,她甚至又敢瞥了一眼桌上的眼球集合,看着是挺像一把彈力球的。
好像故意加快進程似的,後面的幾個邏輯推理和文字游戲被解得飛快,不用說周玉安和1V1這倆邏輯巨人,連阿許和蘇無理都各自獨立解開了一兩題。
甜甜仍然靠在桌邊,邏輯解密她其實很有興趣,也還算擅長。
然而如果那題是需要把幾個血淋淋的眼珠子按順序排好……
算了,她還是杵着吧。
“你還有怕的。”李歸一經過她面前時,停下來說了這麽一句 。
“半天前還兇得像個夜叉,現在又怕成這樣。你這女的,我都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他語氣難得軟和了點,有點像以前的小李總。
在甜甜印象裏,剛認識時這位李總還會開開玩笑,偶爾被老梁罵了也就摸摸鼻子算了。
然而不知道他最近是怎麽了,別說開玩笑,就是笑都難得一笑,和人說話越說越短,幾乎就要一個字一個字蹦了。
仿佛受了什麽刺激,果然大娜迦還是原本的配方。
“我那晚說的,嗯,你忘了吧。”又躊躇了半天,李總憋出來這麽一句。
“哈?”甜甜實在是記不得他那晚說了什麽,只是隐約記得他挺生氣地走了,至于前因後果……
唉,喝酒誤事,喝酒誤事。
“別想了。”
說完這些話,李歸一長出一口氣,仿佛這些天來一直壓着的什麽終于散了。
為什麽每次和這女的較勁,最後難的都是他,真是邪門。
他躊躇了半晌,伸出大手,在她頭上拍了拍。
和拍貓摸狗似的,已經算是李總能想出來最友善的表達。
然後他發現,她的骨架是真的小,頭頂還沒有他手掌大,好像一使勁就能給拍碎了。
想到這裏,就不自覺想起周玉安那狗東西在易維把她當沙包扔來丢去的場面。
李歸一的好勝心讓他暗中捏了捏上臂,自認為好心地提醒:“周玉安那東西對你心術不正,我勸你不要一時腦熱。要是真憋不住,也不用求他,你這沒幾兩肉的樣兒,是個成年男的都拎得起來,你求我我也能幫你。”
“憋……憋不住?”甜甜覺得他可能有點誤會,“我幹什麽憋不住……?”
“就那飛啊飛的,”李總說起來十分不屑,做了個扔的動作,“我單手都能抛的比他高。”
甜甜:“……”
我覺得你這誤會有點大。
這時又是“咔嚓”一聲機關音,對面的牆上出現一個狗洞,後面顯然是一個通道。
“阿許和阿绫,你們最後走。”周玉安看了一下穿着裙子的兩個妹子,十分周總監地關懷了一下。
“看見了?”
李歸一仿佛自己的話得到驗證,對上正看過來的周玉安,對甜甜說:“你跟我後面。”
自從在線産奶以後,李總就放開了,眼下鑽個狗洞不在話下。
李歸一進去以後,甜甜剛要彎腰,卻被周玉安拉住了。
他指了指1V1,命令道:“你先進。”
1V1有點拒絕:“老子可不想看他屁股。”
1V1有自己的尊嚴,必須要堅持的尊嚴。
“周玉祁?”
“行了行了,去就是了,當我瞎了。”
1V1忘記了自己的尊嚴。
下一個房間是女鬼的卧室,裏面一張床一面鏡子,非常簡單且陰森。
甜甜拉起在她後面的阿許和阿绫,然後識相地找了個角落站着。
東西越少越有幺蛾子,靠着牆她還有點安全感。
和她并排靠的是被剛才那狗洞吓得不輕的蘇無理。
蘇蘇果然還是怕黑。
看着隊友們分開兩組,研究床的研究床,研究鏡子的研究鏡子,甜甜決定當一條鹹魚。
現在這條鹹魚還要安慰另外一條鹹魚:“蘇蘇啊,我覺得我們馬上就要出去了,你覺得呢?”
蘇無理全身僵硬,嘴張了幾次,才問出來一句話:“你……為什麽……喊我蘇蘇?”
甜甜一愣,又想起他發的那條微博,只能打着太極:“哈?我聽別人都這麽叫。”
“你是我粉?”
“不……不算吧……”
“那你為什麽叫我蘇蘇?”
甜甜心虛地擡頭,正看見幽暗燈光下蘇無理清清淡淡一雙眼睛。
她頓了一下,退了一步:“那我以後叫你蘇無理吧,如果還能見面的話。”
蘇無理低下頭,仿佛在觀察她的神色:“你是不是……以前就見過我?”
“不是。”甜甜一口否定,“我以前也不追星。”
“明天我要飛香港,”蘇無理說,“今天特意趕過來,原來還是不值一句真話。”
甜甜不知道說什麽好,就在這時周玉安等人已經解開鏡子上的機關,房間內的燈一下子滅了。
甜甜感覺到頭頂傳來牙齒打架的聲音,她雖然也怕得很,還是在黑暗裏安慰蘇無理道:“沒事沒事,我們這麽多人呢。”
說着燈光又亮了起來,鏡子前面忽然坐了一個梳妝的女鬼。
那女鬼轉過頭,淌血的眼睛在房間裏轉了一圈,似是認出了蘇無理這個大明星,對他招了招手。
蘇無理吓得後退一步,背直接貼到了牆上,神色驚懼。
甜甜心裏比他更怕,然而這時候還是要硬着頭皮上,往前蹭了一步,和女鬼商量:“要不,選我吧?”
女鬼猶豫了一下,對着甜甜招了招手。
甜甜步子邁得非常沉重。
那女鬼要她過去幹什麽?會不會掏出一堆小孩的器官塞進她嘴裏?會不會把她帶到一個可怕的地方?
她得忍住,不能叫,不能哭。
這已經是紫龍大哥最後的底線了。
就在這時,身前有人影一晃,周玉安已經搭上了女鬼的胳膊,丹鳳眼笑眯眯的:“這裏我長得最好,怎麽沒選我呢?”
女鬼這會兒都有點懵了,怎麽挑個人還這麽難的,這時候擡頭近距離看見周總監的臉,不禁又看愣了。
于是周總監就這麽自薦被拉到鏡子裏了,同時燈光一滅。
再亮起來時女鬼已經不見了,鏡子那邊只有周玉安一人,這沒幾秒的工夫周總監已經在房間裏摸出了幾條線索,通過鏡子把線索傳遞了過來。
這邊的六個人很快根據他的線索打開一道暗門,進入一個漆黑的走廊。
這簡直是要甜甜和蘇無理的兩條小命兒,立刻馬上的那種。
“我可以拉你嗎?”阿許畏縮着問甜甜,“我……我怕黑。”
甜甜簡直是迅雷不及掩耳盜鈴的速度把自己手交了出去,同時又扯住蘇無理的袖子,故作深沉地:“大家別走散了。”
走廊很長,在一片漆黑裏,甜甜被阿許拉着往前走,聽見前面阿绫“李總你慢點”的聲音越來越遠,冷不丁被人搭上肩膀。
有人壓着嗓子在她耳邊說,你以為藏在這兒我就看不見了嗎?
我找到你了。
呵呵呵呵呵。
那一刻甜甜心髒都停了,下一刻她已經哇的一聲抱住了阿許。
在所有人進入最後一個房間的時候,都看見甜甜好似個樹袋熊似的挂在阿許身上,臉埋在她胸前死也不擡起來。
這情形真的宛如一個流氓。
阿許尴尬地站着不敢動,阿绫猶豫着走過去,也不知道應該怎麽撕這塊膏藥。
一直走在她們二人後面的蘇無理猶豫了一下,輕輕拍了拍甜甜,又被周總監截胡了。
周玉安以極快的速度把甜甜從阿許身上扯下來,手按在她後腦往自己胸口一按,笑道:“我好看,你抱我啊。”
所有人都看到阿許胸前有一片可疑的水跡。
不會是被吓……了吧……
李歸一看這一幕覺得十分礙眼,大步過去,要把甜甜從周玉安那狗東西身上拉開。
卻被甜甜拒絕了。
她埋頭在周玉安胸前,別說周玉安了,現在就是頭豬的胸她也不能起來。
天知道她怎麽被吓哭的。
那聲音實在太可怕了,現在還在她腦子裏沒出去。
衣服都吓濕了。
這時候大家想起來觀察房間,這才發現這裏是個祭壇,祭壇上放着一口小棺材。原來這些孩子,包括他們七個人,都是女鬼收集來複活她女兒的。
大家不好一直盯着甜甜看,都四散開來找線索,只留着周玉安和甜甜兩個在門口。聽着周圍腳步聲遠了,甜甜才把臉從他胸口挪起個縫,臉上除了鼻涕眼淚就是生無可戀了。
她一言不發地後退了一步,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低着頭不動。
周玉安用手指沾了沾胸口的水跡,嘴角動了動,走開幾步,随手解了棺材上兩條線索,把答案告訴1V1,才又走了回來。
他拉了拉褲腳,在甜甜邊上坐下:“第二場的僵屍,血淋淋的也沒見你怕?”
“不一樣……”甜甜仍然低着頭,生怕被人窺探到表情,“午夜兇鈴……我小時候看了那個以後,怕了三個月,就是這樣的女鬼……長頭發……白衣服……從井裏爬出來……”
甜甜說着又是一個哆嗦。
這時1V1已經解開了最後一條線索,上面說要派三個人依次到走廊對面取物品,剩下的人背對着門坐着念咒語,回來的人要先敲門。
自己走過漆黑的走廊……
大家一時間面面相觑,只有李總和阿許毫不在意地報了名。
這最後一個人……大家都把目光落到了周總監身上。
剩下的人裏不怕的也就他了吧?
然而周玉安只是掃了一眼1V1,和藹地:“你去吧。”
1V1小腿都抽了:“我還是留下吧,我留下挑大梁……”
“周玉祁?”
“我去就我去。”
三個人走後,門被關上,阿绫、甜甜、周玉安、蘇無理幾個人背對着門坐下。
剛一坐好,燈又滅了,黑暗中他們只能不停地念着媽咪媽咪哄,媽咪媽咪哄。
蘇無理念着念着都變顫音了。
甜甜現在已經豁出去了,在過去短短一個多小時時間裏,她有幸經歷了極度的恐懼和極度的羞恥。
她都麻木了。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叩叩叩三聲,在一片黑暗裏格外瘆人。
天知道來的是李歸一、阿許、1V1還是鬼……
哪怕甜甜靈魂都出竅了,還是被吓得一個激靈,念咒語的舌頭打了個小結。
這時有人輕輕撓了撓她掌心,把她往自己身上拉了拉,她聽到周玉安念咒語的聲音就在頭頂,還念得挺正經。
這人,真是……
好歹是有驚無險地集齊了三樣東西,他們得到一根繩子。
根據指示,這根繩子要被套在女鬼脖子上,而且會有一定幾率不成功。
同時要有一個人作為祭品躺在棺材裏,如果外面的人不能成功殺死女鬼,祭品就會被帶走。
大家看向那短小的棺材時,目光一致飄向了甜甜。
老板開店時可能确實沒想到會有這麽一隊人,男的都183往上,女的都172往上。
除了……甜甜。
于是整場沒什麽貢獻的甜甜,毅然決然舉手當這個祭品。
躺進棺材的一刻 ,她看了看身邊的骷髅,感覺內心無比平靜。
棺材蓋被關上,甜甜陷入絕對黑暗,有那麽很長一段時間,外面沒有任何聲響。
好像世界把她忘了。
她躺在那裏,骷髅硌着她的臉,她忽然有點想不起自己是誰。
到底是誰呢?是主沉浮?是甜甜?是紫龍?還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
她真的就想在黑暗裏做一個沒有名字的人麽?
是不是外面已經有了一個人正頂着她的身份活下去?
甜甜覺得自己大概是被吓出毛病了,這都想的什麽和什麽。
就在這時,棺材裏忽然亮起紅光,身邊的骷髅開始發出瘋狂的笑聲。
甜甜聽到外面有門開的聲音,然後是一跳一跳的腳步,和1V1還有阿绫的尖叫。
尖叫和腳步持續了差不多一分鐘,棺材蓋被打開,露出阿許有點擔心的臉。
李歸一伸手把她拉出來,甜甜腳一落地就松開手,道了聲謝。
“還行,”李歸一火上澆油又加了句,“以為又被吓哭了。”
“可不是麽,”1V1在邊上添油加醋,“差點把人家工作人員給勒死,啊,李總?”
游戲結束後甜甜根本沒臉再見人,自己偷偷摸摸叫了個車,跑了。
她需要回家做一下心理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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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甜甜蜷在沙發上,握着手機,猶豫再三,給于瑾發了一條信息。
“來我家睡?”
發完以後追加了一條。
“我家有鬼。”
然後又追加了一條。
“救命。”
已經十二點了,她不确定于瑾是不是睡了,不敢打電話,只能把家裏燈都打開,盡量不去看電視和顯示器這些容易引發女鬼聯想的東西。
然而她看向窗外,覺得會有鬼從窗戶爬進來;
看向大門,覺得會有鬼頭朝下從門縫看進來;
看向天花板,覺得會有頭發落下來。
老天保佑,讓于瑾看到她的信息吧。
你們大哥要挺不住了。
過了差不多十五分鐘,小區保安室給她打電話,說有訪客,甜甜握着手機仿佛重生,忙不疊讓把人和車都放進來。
又過了差不多三分鐘,門鈴響了。
甜甜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滾到門口,連門外是誰都沒看,打開門就撲了上去。
“吓死我了,嗚嗚嗚。”
等她在對方身上挂了半分鐘,才發現不太對。
高度不對,胸也不對。
于瑾的胸呢???
甜甜驚悚地擡起頭,還沒看清對方的臉,當頭就是一句:
“才幾個小時不見就這麽想我了?”
甜甜緩慢地放開手,後退一步,調整情緒,冷淡地:“你來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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