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林家來府裏退親的這一日，整個楚家注定沒辦法太平。

先是蘇姨娘請了一群亂七八糟的人進府，鬧得整個府裏跟外面的菜市場一樣，惹得老太太那邊都心生不滿。之後楚清苒不知怎麽就暈倒了，蘇姨娘頓時也管不了找楚幼妍麻煩了，慌忙撇下那群人直接去了楚清苒的院子。再然後就是前來退親的林蕭晟，突然發神經的非要見楚幼妍一面，惹得一向溫文爾雅的二老爺發了一通火。

楚家因為林家退婚的事情，早就對林家這邊存了一肚子的火氣。要不是忌憚林家在宣林城勢大，楚幼妍這兩年也确實越長越難看，楚家這邊早就讓下人出來趕人了。

雖然楚幼妍這個嫡女不讨喜，但是她也楚家名正言順的嫡長女。楚家沒辦法讓楚幼妍繼續丢人，畢竟讓楚幼妍丢人的話就是讓楚家丢人。而且楚家還有幾個姑娘要嫁人，不能讓楚幼妍再鬧出任何醜聞來。所以在林蕭晟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時，楚二老爺立刻讓人圍住了雲氏的院子，防止楚幼妍自己聽到消息跑到前院來。

如今是林家嫌棄楚幼妍長得醜而退親，在明面上楚家雖然免不了被人笑話，但是楚家這邊畢竟是是占理的那一方，他們不僅能從林家那邊狠狠的敲一筆，楚家的其他姑娘談婚論嫁也不會多影響。

林蕭晟見楚家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也沒有露出任何不滿之色。本來就是他自己提了過分的要求，楚家會不答應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他這會兒其實挺後悔的，因為他現在才想起來男人與女人不一樣。男人就算被公然退親了，只要他家裏足夠殷實，過個一年半載的依舊能娶到稱心如意的妻子。但是女子就不一樣了，這世道對女子向來十分嚴苛。她如今被退親之後不僅要被很多人人指指點點，就算以後嫁人也沒辦法嫁個合心意的人家。

林蕭晟生得本就俊美不凡，此時微微皺着眉頭的樣子，更是有幾分憂郁美男子的感覺。待在一旁伺候的幾個侍女見狀，都忍不住幾次三番的偷看他。她們都覺得這般玉樹臨風的公子，大姑娘那麽醜的一張臉根本配不上他。幾個人甚至在心裏替林蕭晟感到慶幸，好在林蕭晟趕在大姑娘及笄之前就退親了，不然真娶了一個醜八怪回去的話，還不知道心裏面有多麽膈應人呢。

林蕭晟從楚家出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想起第一次見到楚幼妍的畫面。小姑娘好看的像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一下子就奪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那一面對他來說印象太過深刻了，哪怕他現在已經選擇與楚家退親，但是他的心裏依舊覺得十分的不舍與不安。總覺得……他現在放棄不是一段不美好的婚事，而是錯過了他一生最渴求的人。

玉樹蘭芝般的少年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華服，身上還披着一件雪白的大氅。長身玉立的站在楚家的大門口，一雙宛若星辰的眸子戀戀不舍盯着楚家。

他一心只想着若是能再見楚幼妍一面就好了，哪怕已經見識過了她那張有點吓人的臉，他還是想要當面跟楚幼妍說上幾句話。然而卻不知他這副樣子落在其他人眼裏，就成了另一番讓人想入非非的畫面。

畢竟林家這邊剛急匆匆的退了親，楚家大姑娘又生了那般一張臉，任誰都覺得林蕭晟這副患得患失的模樣，被他深深念着的人肯定不是楚家的大姑娘了。

……

另一邊楚清苒的院子裏也十分熱鬧，此時的楚清苒剛剛從昏迷之中醒來，她便哭着把二夫人說的話告訴了蘇姨娘。

蘇姨娘聽完心裏也十分不安，不過她覺得這樣的大事，二夫人一個婦道人家怎麽會知道？會不會是二夫人看不慣她們母女，所以故意用一個假消息吓唬楚清苒的？

蘇姨娘忙溫聲勸道：“苒兒先不要着急，這件事可不是小事啊，如果沈闕真的出了事，咱們不可能一點消息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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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苒聞言哭聲漸止，她見蘇姨娘緊皺眉頭的樣子，還是忍不住壓低聲音問：“可是……二嬸子也沒有騙我的必要，畢竟這樣的謊言也不可能長久。萬一……女兒說萬一是真的呢，難道女兒要嫁給一個罪人不成？”

蘇姨娘正想要開口繼續勸她，就聽到房門外雅風的聲音傳來。“大姨娘，二姑娘，外面那些人該怎麽處理？”

蘇姨娘聞言眼神一冷，她弄來這些人本想讓楚幼妍難堪的，如今計劃不僅沒有成功不說，他們這邊還被沈闕的消息砸了個措手不及。

她輕輕的攥着楚清苒的手腕，對門外的雅風道：“從後門把人都送走，把之前說好的銀子都給他們。”

蘇姨娘太了解她那些娘家人了，如果不把之前說好的銀子給她們，她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為了之後不惹出更多的麻煩，如今也只能咬咬牙把銀子都給了。

等到雅風人走之後，蘇姨娘忙壓低聲音道：“苒兒不害怕，如果沈闕真的出了什麽事，姨娘就算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嫁過去。”

楚清苒還是不放心，她從二夫人話裏能聽出來，沈闕這一次可能真完了。如果他們在這種情況之下跟沈闕退婚，以後誰家還願意讓她這樣的女子進門？

楚清苒：“姨娘，那婚事怎麽辦？”

蘇姨娘當然也知道婚事很麻煩，可是如今上面也沒有一個準确消息，她其實也不知道具體要怎麽辦？

……

如此又匆匆過了五日，就在整個宣林城讨論楚家被退親的事時，另一個讓人震驚的消息傳到了宣林城。

一直抱着僥幸心理的楚清苒，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險些又一次昏厥了過去。

消息中說沈闕在珩北一戰之中慘敗而歸，他不僅害死了率領的五千精銳兵，他自己也差點死在了戰場上。負責協助沈闕的幾個副将，都說這一次之所以會損失嚴重，是因為沈闕年輕氣盛一意孤行所致。

當今聖上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震怒，當時就下令要直接斬了沈闕的腦袋祭奠五千将領。要不是鎮北将軍和幾個武将竭力求情，如今沈闕的腦袋早就挂在珩北城的城牆上了。

這一個消息傳到楚幼妍這裏時，她一邊忍不住心疼沈闕的境遇，一邊又忍不住期盼沈闕趕緊回來。只要沈闕平安的回到宣林城，她就能立刻見到他了。

這一日依舊是個大雪天，楚幼妍一早就收拾妥當打算出府。她提前兩日就跟楚老爺說了，說她因為退親的事情心情很不好，她想要去城外的莊子裏散散心泡泡溫泉。

楚老爺雖然覺得楚幼妍讓他丢臉了，但是想到楚幼妍之所以被退婚，都是因為蘇姨娘給她下了毒，她自始至終是最無辜最可憐的那個，楚老爺也就沒有多說什麽就放行了。他也知道楚幼妍現在身體有多差，想着讓她去莊子裏泡泡溫泉也好，也省的她總是一臉病恹恹的樣子。

楚幼妍坐在舒适的馬車裏，整個人的心情又害怕又緊張。暖春雖然不知道楚幼妍怎麽了，但是看着她緊張兮兮的樣子，莫名的也跟着一起緊張了起來。

暖床把暖手爐遞到楚幼妍手裏，她的目光掃了一眼楚幼妍的手，忍不住一臉奇怪的問：“姑娘，我怎麽覺得姑娘似乎瘦了一些？”

楚幼妍聞言眨了眨眼眸，她的眼眸本就生得好看，轉眸目光與人對視的時候，總是帶着一種說不清的惑人感覺。哪怕她此刻頂着一張斑斑點點的臉，依舊無法削減那雙美目給人帶來的感覺。

暖春覺得如果姑娘的臉沒有被毀，姑娘一定是整個宣林城最美的人，二姑娘那種姿色給姑娘提鞋都配不上。

最近給雲氏補身體的時候，楚幼妍也跟着喝了一點靈泉水的湯藥。雖然每一次只敢沾一點點，但是那點靈泉水還是在偷偷改善她的身體狀況。原本她走幾步路都會喘不過氣來，如今雖然走多了路依舊十分疲乏，但是也沒有以前那般辛苦了。

楚幼妍并沒有回答暖春的話，而是歪頭想要往外面看一眼。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幾日沈闕就要回來了。上一世她曾經聽過沈闕的人說，沈闕在回城的途中遭受幾次埋伏，沈闕差點就死在了城外十裏的風雪亭裏。

楚幼妍也不知道具體時間，更不知道這一次出城能不能遇見他，如果……她打心裏當然是想要見到沈闕的，但是如果遇不到她也不會刻意冒險。

就在楚幼妍走神的時候馬車終于出了宣林城，一路朝着距離風雪亭最近的莊子而去。外面的大雪依舊下個不停，因為雪下得太大了，馬車前進的速度也不得不放慢。

楚幼妍去的那個莊子要經過風雪亭，她便忍不住讓馬夫往風雪亭轉一圈。雖然她明知道不可能遇見沈闕，但是楚幼妍還是忍不住想要過去看看。然而讓楚幼妍沒想到的是，風雪亭那邊的雪太深了，馬車行到一半的時候車輪陷進了雪裏。

楚幼妍決定要來莊子的時候，便讓身邊的婆子和奶娘先一步去了莊子裏。因為她要去的莊子比較偏僻，平日裏也鮮少有人過去住，楚幼妍便想着讓她們先過去收拾妥當，畢竟現在可不是什麽好天氣。所以她今天出府的時候，就只帶了暖春和馬夫兩個人。這個馬夫是暖春的親戚，以前也受過楚幼妍的恩，是一個十分靠得住的人。

馬夫下了馬車查看了一番，見車輪陷得挺深的，便讓暖春下來一起幫忙推車。楚幼妍見狀也想要下來，卻被馬夫和暖春一起阻止了。楚幼妍的身體情況有多糟糕，整個人楚家的人都一清二楚。她這樣病弱不僅幫不了什麽忙，到時候萬一給凍出個好歹來，到時候這裏還真不好找大夫。

楚幼妍也明白這個道理，正當她憂心忡忡的等在馬車上時，外面突然傳來兩聲輕微的悶哼聲，楚幼妍頓時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她心想着自己不會這麽倒黴吧，不會剛巧就遇見要殺沈闕的人了吧？

楚幼妍根本來不及多想，一道黑影就一下子從外面闖了進來。她根本沒有看清對方的樣子，就被一只帶着鐵甲的手給捂住了嘴巴。

沈闕：“初次見面，請多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