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游嶼本想問薄邵意,你不是不待見他嗎?但看到薄邵意飛速在美食點評網尋找評分最高餐館後将話咽下去。

“他是公衆人物,可以随意出現在學校附近嗎?”游嶼問。

“當然不行。”薄邵意環顧四周,不遠處路燈下聚集着一小撮女生,圍成一個圈不知道在幹什麽,薄邵意指指那些女生道:“粉絲很厲害,在國外的時候,我和羅景上街買衣服,正好遇上一個旅行團到購物街活動。團裏全是年輕女生,其中一個是羅景的狂熱粉,當晚羅景就上了國內的熱搜。”

“不過在意粉絲的只有羅景。”薄邵意意味深長道。

“只有羅景才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發現,他比任何人都在意前途,但他如果真的在意前途。”

“就不該和我爸在一起。”

話說完,薄邵意又恢複笑容,“他的車在下個街口,我背你去。”

游嶼立刻拒絕。

“你想瘸腿跳到什麽時候。”薄邵意彎腰拍拍自己肩膀示意游嶼跳上來。游嶼稍作掙紮,毫無求生欲般地将手搭在薄邵意肩膀。

出現在屏幕裏的明星,游嶼這還是第一次見。薄邵意背着他找到一輛黑色保姆車,還未接近,保姆車便打開一個小縫,等到薄邵意走近,車門立即被一名工作從內拉開,露出坐在裏坐身着黑色運動服,頭戴鴨舌帽,整張臉都被口罩遮住的青年。青年仰着頭正在休息,聽到動靜後先是拉下眼睛上遮光的眼罩,再雙手捂着嘴打了個哈切,這才偏頭看向車外。

羅景一雙眼熬得通紅,沒上妝更是顯得憔悴,薄邵意将游嶼丢上車才對羅景打招呼:“嗨,大明星。”

“我同學,跟我來蹭飯。”薄邵意指指游嶼,“我爸的病人。”

病人二字落下,游嶼總算是明白自己以什麽身份和羅景一個飯桌上吃飯。

羅景聽罷立即摘下口罩笑着對游嶼打招呼,“你好,我是羅景。”

游嶼看着羅景伸過來的友誼之手,抽出放在兜內的手與羅景的握在一起,“我家人是您的粉絲。”

羅景聽罷面頰爬上一絲喜悅,在游嶼即将把手抽走時緊緊回握,“謝謝。”

游嶼張着嘴不知道該怎麽回,扭頭尋求薄邵意的幫助,誰知道薄邵意從後座越至副駕駛,似乎是同副駕駛上的工作人員聊天,看表情似乎還挺開心。

游嶼輕聲說:“您能幫我簽個名嗎?我媽媽會很高興。”

“可以。”羅景顯得很爽快。

對薄邵意這個公子哥來說,羅景在他眼裏大概算不上什麽,薄邵意自己都說薄覃桉換情人的速度比他看電視劇的速度快,等什麽時候羅景這部電視劇完結,薄邵意的下個情人也**不離十快要登堂入室。

薄邵意選了家相對來說菜系較為清淡的飯館,原本打算選川菜,但游嶼不能吃辣,羅景也表示最近拍戲需要注意飲食。

屏幕會拉寬人的身材,在電視裏的羅景身材勻稱,但現實中來看瘦得有些過分,好似一陣風就能将他吹上天去。飯菜端上來,羅景只吃幾口便放下碗筷,拿着自己的保溫杯不停喝水。

他盯着游嶼看了會,問游嶼:“你這個年齡的小孩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怎麽不多吃點。”

因為在他放下筷子不久,游嶼也對飯菜表現得興致缺缺,有一口沒一口地用筷子挑青菜吃。

“你呢?”游嶼反問。

“你和我一樣嗎?”羅景說。

游嶼搖頭,但又對着他認真點頭。

羅景靠在椅背上打量游嶼,“想進娛樂圈?”

“不,我只是和你一樣,是藝術工作者。”游嶼說,“我學畫畫。”

然而現實殘酷。同樣都是藝術工作者,繪畫就比活躍在屏幕中的演藝者要受人尊敬的多。倒不是演藝者自身的問題,而是整個行業的畸形。目前關注娛樂圈的受衆普遍為學生或是剛上班的女性群體,走男友路線的藝人,自身能力是否過硬都不重要,只要長一張好臉,便能夠輕易獲得一批人的喜歡,與此同時各種資本也會因為藝人的流量而源源不斷傾注而來。

真正的藝術家,為演戲唱歌而生的人,反而因為得不到大衆的喜歡逐漸隐退。

羅景:“不想進娛樂圈嗎?”

“不想。”游嶼很誠實。

羅景很健談,游嶼說自己學畫畫,他也能立刻接話,甚至還能舉例一些小衆畫家,說自己很喜歡他們的風格。

“有機會我還得向你學習。”羅景謙虛道。

其實話說到這,就代表一個話題的結束,但游嶼就是有的接。

“我媽媽是大學老師,也收學生,一節課對你來說應該很便宜,如果想學畫畫可以報我媽媽的藝術班。”游嶼認真道,“我媽媽的畫也很漂亮,去年在國外辦畫展,今年國內還有巡展,有興趣我這也有門票。”

“我……我下半年的檔期挺緊。”羅景婉拒。

游嶼面露遺憾,“唉,不過還是邀請你,如果有時間請聯系我。”

吃過飯後,羅景送游嶼和薄邵意到學校後門,整個飯間薄邵意都顯得十分沉默,游嶼正想問他為什麽,誰知道羅景的保姆車剛走,薄邵意便仰天哈哈大笑,眼淚都笑了出來。

他用力捶打游嶼的肩膀,“厲害,太厲害了,小嶼!你是我見過第一個能讓羅景落荒而逃的人!哈哈哈哈哈!”

嗯?游嶼眨眨眼。

“羅景中學就到娛樂公司,現在也不知道有沒有大學畢業,他對畫畫根本不感興趣!”薄邵意又沒憋住,噗嗤笑出聲,“那些畫家是他所有知識儲備,之前參加一個活動,他為了顯得沒那麽沒文化,還專程來我家問我爸該說什麽好。”

“你那麽看不上人家還吃他的飯。”游嶼不着痕跡地讓過薄邵意對自己的下一輪攻擊。

“他沒文化和我蹭飯沒有直接關系。”薄邵意聳肩,“他想進我家門,只有讨好我,誰讓我是我爸唯一的兒子。”

也幸好他是薄覃桉唯一的兒子,才敢上天入地。

游嶼是局外人,憑自己的感受,薄邵意唯一帶給他的,只有不滿。對羅景的不滿,對薄覃桉的不滿,他将所有不滿傾瀉地随處可見。

游嶼看看腕表對薄邵意說:“快上課了。”

與羅景說想要簽名,游嶼其實也就是随口說說,沒想到過幾天羅景真的讓薄邵意帶來一張寫有他簽名的海報。

羅景對薄邵意的确上心,每日都讓經紀人送來新奇玩意,薄邵意喜歡的就留下,不喜歡的等到第二天經紀人再來時帶回去。

游嶼第一次接觸薄邵意這樣的公子哥,更是第一次對奢侈品大開眼界,更沒想到薄邵意腳上那雙看着破破爛爛的帆布鞋居然國際名牌貴得吓人。

返回學校的第二個周末,飯桌上,舒少媛對游嶼說周一媽媽請假帶你去醫院複查。

游嶼低頭輕輕晃動自己完好的那條腿,舒少媛又道:“最近看你變胖不少,買回來的長褲穿了幾天?。”

話音剛落,少年本該伸向糖醋裏脊的筷子緩慢落在舒少媛為減肥煮好的一鍋小白菜上,這幾天舒少媛一直在為了年末業內酒會而塑身,每天一鍋清水蔬菜,晚上去健身房消耗脂肪。

“孩子腿還沒好,多吃點痊愈的快。”江萍打圓場。

“一天。”游嶼小聲說。

“哪裏?”

“腰圍有一點點緊。”游嶼對舒少媛比了個尺寸。

其實只是一個小拇指指甲蓋的尺寸,舒少媛還是皺眉嚴肅道:“該做什麽你也知道,媽媽也不是逼你。”

“我知道,我會注意。”游嶼又夾起一根小白菜。

舒少媛摸摸游嶼的腦袋,“就知道我們小嶼最乖,今年年會你覺得媽媽穿什麽比較好看?”

游嶼想了想,“今年你畫了很多紅色系的畫,不如就穿紅色魚尾裙。”

舒少媛彎眸捏捏游嶼臉頰,“不愧是我兒子,媽媽也這麽想。”

“寶貝怎麽臉上也長肉了,要記得在年會前減下去,今年媽媽想帶着你去年會,把你介紹給業界那些大前輩,他們之前看到你畫的畫都很喜歡,說等你上大學後收你做徒弟。”舒少媛偏頭想了想,頗為憂愁道,“媽媽可得為寶貝好好物色一個老師。”

“謝謝媽媽。”游嶼看着舒少媛的臉不知道要說什麽,視線一偏正好看到江萍正擔心地看着自己,他平靜地與江萍對視。

翌日,去骨科複查,骨科大夫說得先預約拍片才能看到痊愈是否順利,于是游嶼見大夫的日子改到周三。他帶着拍好的片診室裏不允許病人家屬跟着進去,舒少媛在外頭等,游嶼一個人由護士扶着進去。

骨科大夫坐在桌前,診療臺邊的醫生背對着他,似乎正在診療臺的抽屜裏找着什麽。

游嶼遞上診療卡,骨科大夫将卡插入卡槽,電腦上立即顯示游嶼所有信息,醫生浏覽後道:“先躺到診療臺上我看看。”

游嶼扶着桌子站起,骨科大夫對背對着他的醫生說:“薄醫生,找到了嗎?我這先看個病人。”

醫生手邊傳來咔噠一聲,他拿着藥劑轉身說:“找到了……”

“游嶼?”

骨科大夫一看,“認識?”

“嗯,我的病人。”薄覃桉點頭。

複診醫生和前主治醫生,正巧能夠一起看看病人痊愈狀況,交流下一階段用藥。

游嶼在見到薄覃桉那刻下意識想跑,但他的腿像是釘在原地一般怎麽也動不了,骨科大夫上前來扶着他一步步走到診療臺,走到薄覃桉身旁。

兩名醫生共同診治顯然更令人感到忐忑,骨科大夫長得慈眉善目看不出什麽,但薄覃桉那張臉卻越來越嚴肅,越來越陰沉。

最後他和骨科大夫對視一眼,骨科大夫搖頭。

薄覃桉擰着眉冷道,“藥還剩多少?”

“吃完了。”游嶼不敢看薄覃桉。

“藥盒帶了嗎?”

游嶼搖頭,“沒有。”

男人看着少年低頭後腦袋中心那個發旋,聲音好像嚴冬內帶着飛雪的夜晚,涼意滲骨。

“什麽時候停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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