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蘇離霓裳叫化雞

腦海中女子時而興奮時而憤怒時而無奈的聲音離我漸漸遠去，這廂止音已經拉扯了我好幾回，也不見我回神。

我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沒了什麽力氣。果然回憶是一件費力的事情。

我又望了一眼黑漆漆的洞，心裏有點忐忑。

止音在一邊涼涼的看着我，打量了我一圈才慢悠悠的道：“帝君，你可看完了司命給的話本子？”

我腦袋一響，‘唰’的一下站了起來，由于起來的過猛，一不小心便栽到了鎖仙臺裏，黑暗來臨之前，我用力的拍了拍腦袋，難道我要自由發展劇情不成？

——

今日是淮燕一十四年正月十五的上元節。用我的話說就是一大堆人擠在街上靠幾盞花燈取暖。

但文人騷客便不會像我這般粗鄙，他們似乎都是搖着腦袋，敲着扇子，一張嘴便是什麽‘華燈初上，錦裏流芳’，再者就是偷偷約會的小情人，悄悄來一首‘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什麽的。

雖然我一向不大喜歡舞文弄墨，但對一年一度的上元佳節卻很是熱衷，因為雖然淮燕民風開放，但我已經行過及笄之禮，除開上元節特赦出門賞燈游湖外，我平常是不能像平民女子那樣出門的。

忘記說了，我是淮燕百裏大将軍之女，名喚百裏霓裳。

今日護城河畔游人如織，人聲鼎沸。河岸旁立了許多人，想來都是今日夜游放燈的。

我費力的擠了進去，将肩負重任的花燈小心地捧着，置放在蜿蜒的河水中。

夜幕中的護城河如墨一般緩緩流淌，花燈搖曳着點點星火，猶如百裏洪荒中最耀眼的星河。

此時我身着普通長裙，在人群中亦是尋常的一個。

我順着花燈看了一會兒，然後便跪在護城河畔，手掌輕阖，閉上眼睛虔誠靜默的許願。

一願我淮燕永無戰亂，百姓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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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願家人康健永壽。

三願蘇離無病無痛，一生順利。早日統一天下，安心的做他的太子，這樣便不必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害我整日如履薄冰。

許願過後，我站起身子胡亂拍了拍衣衫，便擠出了人群。

遠遠就看見蘇離倚在一棵古木旁，白衣白袍，墨發輕束，雙眸微阖，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我心下一沉，壞了，怕是等的惱了。

急忙放輕腳步，欲上前給他一個擁抱，還沒等我伸手，就聽見身前那人冷哼了一句：“霓裳，做什麽偷偷麽麽的？”

我撇了撇嘴，耷拉着腦袋一步一步蹭到他身前。一邊讪讪的笑着，一邊瞄了眼他發黑的面色。

我嘆了口氣，伸出一只手輕輕的碰了一下他的手臂，蹑嚅道：“我錯了，再也沒有下次了。”

奈何冰山卻不為所動，不光不為所動，還轉身大步離去。

我頓時慌了神，不管不顧的喊道：“蘇離，蘇離！”

果然，我一出聲蘇離便又疾步走了回來，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霓裳，這裏是街上，能不能看看地方再叫我？”

哦！對了，蘇離可是淮燕的太子，我這一叫……我偷偷向旁邊看去，稍稍放了心，許是街上太吵，沒人留意。

我轉過頭朝着他委屈道：“誰讓你都不等人家。”

“來時不是說要吃叫化雞，怎麽，不想吃了？”

我驚喜的睜大了眼睛，連忙追上已經離我三步遠的蘇離，開心的道：“吃，吃，怎麽不吃呢！”

我同蘇離從小便已相識，因他三歲時便是個奇才，琴棋書畫兵法謀略樣樣不差，而我卻是個天縱蠢材，對比相當之強烈，優劣相當之明顯。

然我老爹與皇帝卻有過那麽一段，呃，兄弟之情，所以便将我美名其曰送進宮去陪蘇離玩，但實際上卻是與他一同上課，吃飯，睡覺。當然解手肯定是不能在一起的。因此自小起便糾葛了一段解不開的孽緣。

跟蘇離在一起久了，我也發現點貓膩，便是蘇離也希望能出宮玩一玩。所以我便總是忽悠他說外面多麽多麽好，怎麽怎麽新鮮。起初他只是冷哼一聲，并不搭理我，但我經常在他耳邊叨咕，他便動了心。

所以在一個萬裏無雲，父親上朝，皇帝聽政的一天，我倆便逃了出去肆意玩樂。久而久之什麽鬥蛐蛐，放紙鳶都玩了個遍。

彼時的蘇離長得比我還矮一些，我總是覺得他是書讀的太多壓成了這樣。但他模樣卻是十分可愛，然而他極是讨厭我這樣說。

他那一雙墨黑的眸子澄澈通透的像是極品墨汁，身子軟軟的一團。總是跌跌撞撞的跟在我的身後。軟軟糯糯的叫我一聲‘霓裳姐姐’。

回憶戛然而止！

我撐着腮，偷偷瞧了一眼倚在軟榻上靜默翻閱古卷的蘇離，邊吃着他剝好的且去了核的荔枝，不由得嘆息出聲。

什麽時候蘇離這厮竟然長的這樣高，以致于我現在同他搶東西都要站在木凳上才夠氣勢。

又是從什麽時候起，他執着的不再叫我一聲‘霓裳姐姐’，而是心情一般時就叫‘霓裳’，心情不好時便帶上個姓。

最讓人扼腕的是，這些都變了，只有他那冷冰冰的性情沒有絲毫變化，像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似的。

蘇離目光不離手中書卷半寸，口中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你又在想些什麽？”語氣中平白帶了幾分無奈。

我滿眼皆是他認真看書的模樣，嘴中不自覺的便溜出一句：“在想你怎麽不叫我‘霓裳姐姐’了？”

果不其然，看見他身形一僵，我才暗自拍了拍頭，怎麽剛才被美色所惑，說的話就沒經過大腦呢？蘇離最是記恨這事了。

“我怎麽記得是你叫我一聲‘離哥哥’呢？”語氣略帶威脅，修長的手指涼涼的翻過一頁古卷。

我覺得，這厮約摸是惱羞成怒了。

淮燕近年來越發富足。當今天下已收了半壁江山。聖上雖不是如何雄才大略精明強幹，卻也勤勤懇懇一心為民，但他卻是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當然除了我蘇離與皇帝本人之外是沒有人知道的。

那就是皇帝不能吃枇杷，吃了就會呼吸困難。

蘇離最近無事可做，因為剛剛收複了邊塞的一個挑事的小部落，他皇帝老爹便放他一陣清閑。

我想我們終于能好好玩一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