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貳拾玖

午後的秋風有些燥， 陽光在地表上散發着暖氣，伴随撲面而來的爽意，夏日悄然流逝， 秋季随之覆蓋。

教務處大樓二層， 黃主任看了眼電腦上排版的音頻， 一個個篩選過去， 站在桌前的學生會幹部有些惴惴不安。

“年初的音頻都不要了！多找找最近的。”黃主任發了好幾份名單過去，溫藺一個也沒看上， 也不知道大佬是不是這麽挑剔。

這幾日來，不免有些浮躁。

幹部欲哭無淚了：“剛開學比較少，可能有學生練習音頻？”

黃主任擰着眉，似乎妥協般：“行都拿來，要大二大三的， 新生就不要了。”

葉粼近日都在煩體育選課的問題，學校官網要內網。

她只能托蘇蜻幫個忙。

等待上課的時間， 她發來信息。

蘇蜻：散打課，可？

葉粼：沒有其他的嗎？

蘇蜻：破網速跟不上啊。

葉粼有些垂頭喪氣，最後還是以大局為重，體育是必修分。

葉粼：好吧， 你跟我一樣嗎？

蘇蜻：對。

之前葉粼還不自量力的打算踩點溫藺的公開課， 結果被秒殺的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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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點搶課，零三分就沒了。

剛結束跟蘇蜻的談話框，楚昧的頭像竄上來。

楚昧：今晚有空嗎？一起吃頓飯？

葉粼尋思着她可能有事：好。

下了課後，跟溫藺說一聲， 她便赴約。

“這是什麽？！”葉粼有些驚愕。

楚昧微微挑眉：“居委會的贈品， 當然是給你的。”

葉粼不太好意思收：“還是不要了。”

這是類似一個錦旗，上面還印着容星居委會的大名， 不敢收不敢收。

楚昧很誠懇：“都是老人家一番心意，而且我聽了音頻，你拉的很好。”

推脫不了，葉粼還是揣着回去了。

沿着路燈照亮的方向，葉粼微微苦惱，這玩意挂哪都是問題。

走到門口，剛進去，就聽見悠揚的曲調，是小提琴。

葉粼納悶了。

門咔嚓的關上後，沒多久曲子也跟着停了。

主卧的門出來一個高大的身影。

“回來了？”

葉粼唔了一聲。

“我煮了綠豆沙，洗個澡來喝。”

“好。”應完後，葉粼咂咂舌，有點新婚燕爾的趕腳是怎麽回事？

第二天上午十點前都沒課，葉粼睡晚了點，溫藺一大早就回校了。

他抓緊時間選了幾個還不錯的。

“就這三個。”

方藍、雲潭、楚昧。

黃主任也很快安排了現場演奏。

溫藺聽着前兩個感覺跟電腦上沒多大差別，但是到了楚昧這，就有些出入了。

伸手指着楚昧道：“你把這一小節，重複一次。”

楚昧有些誠惶誠恐，再彈多一次。

一種奇異感又上升了。

說實話，楚昧基礎還不錯，但不是音頻裏的聲音。

“嗯，你們先回家，晚點再通知。”

楚昧呼了一口氣，三人跟溫藺道謝後，離開了。

等人走後，黃主任拿着保溫杯上前，笑嘻嘻道：“如何，還行吧。”

溫藺回到桌前，盯着電腦被他放另一個文件的三個音頻，點開其中一個：“這段音頻是什麽時候的？”

黃主任皺着眉探頭看：“好像是上周的。”

溫藺深邃微涼的視線看着音頻上的進度條，調子穿過耳膜，漸漸與剛才楚昧重複彈的曲調重疊，卻發現還是有出入。

難道就一周時間，能讓一個人變化這麽大？

溫藺沉默，黃主任有些尴尬，自說自話：“好像是上周居委會義演的，怎麽，她不行嗎？楚昧還是挺穩的。”

溫藺斯文的微笑：“她挺好，但我想要音頻裏的效果。”

黃主任好歹也在海利摸滾打爬那麽久，音樂這種東西，換個人就是不同的效果，一些小細節都是改變的重點。

“你懷疑音頻裏的跟楚昧不一樣？但是名單上，的确是她。”

溫藺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黃主任撓了撓頭：“行，我再去問問。”

溫藺道謝：“麻煩您了。”

翌日起早。

黃主任來到溫藺的辦公室，身後還跟着一個穿着工作服的人。

溫藺起身問道：“這位是？”

“上周負責義演的，三兩句我也說不清，直接讓他來了。”

溫藺抿嘴，走過去與他握手：“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那人有些受寵若驚。

“沒有的事，能幫上忙就行了。”那人繼續道，“初始名單的确是叫這個楚昧，不過來排演現場簽字的是另外一個女生。”

溫藺恍然，看來他也沒猜錯，音頻裏是另外一個。

“叫什麽名字呢？”

那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這是簽名單。”

溫藺接過，打開紙張。

一列看下去，停在

第三節 小提琴個人演奏，望見那道娟秀的字體時，瞳孔有些震驚。

溫藺在控制情緒方面是個高手，那一臉空白的表情也只是剎那間，很快便恢複沉穩，收起紙張遞回去：“多謝。”

黃主任送走了那人，返回的時候看着溫藺站在窗前喝着茶，面沉如水，眉心微蹙，不太像解決了一件事情的樣子。

良久，溫藺吐了口氣，對上黃主任的眼睛道：“就她吧。”

黃主任有些懵：“确定嗎？”

“不行嗎？”

“剛才查了一下，是個大一的新生，怕現場發揮不穩定。”

溫藺固執己見：“就她，葉粼。”

正在上課的葉粼打了個小噴嚏。

腦袋發脹的看着眼前的高數，是揮之不去的噩夢啊，地獄魔鬼伸出觸角要把她拉入深處。

是的，高數太恐怖了。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葉粼正在收拾課本，突然有道陰影投來，擡起頭看見是高曉楠，稍稍驚訝：“找我有事？”

高曉楠的表情有些別扭：“今晚宿舍聚會，你要去不？”

葉粼回味了這句話，才意識到她們想跟她和好了。

但是今晚，她約了楚學姐拉小提琴呢。

還得早回去練鋼琴……

之前那間房子就有一架三角琴，雖然被強迫性的放置了衣櫃，但不影響她每晚都要練琴。

“我沒時間。”葉粼淡淡的說。

高曉楠主動來已經是姿态放低，被拒絕後有幾分惱羞成怒：“你就這麽給臉不要臉？我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你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明明……”

明明跟溫藺有親戚關系，還裝什麽都不知道，每天看着她們耍猴戲呢！

葉粼嘆息，在課室也不好吵起來，語氣放軟：“我真沒時間，如果想約，下次提前說吧。”

高曉楠也無可奈何，人家不肯，難道要拿繩子綁過去嗎？

很快她便走了。

葉粼聳聳肩，并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晚上回去時，還是溫藺來指導她，跟平常無異。

直到周末的時候，葉粼接到了楚昧的電話，因為她一句話，濃濃的睡意都被趕跑了。

“黃主任找我？！”

楚昧嗯了一聲，聲音有些難堪：“好像是關于義演的……”

“……”葉粼眨眨眼，表情空白，半晌才反應來，“不是說，被發現了也沒什麽嗎？”

楚昧也不太懂：“我不知道，所以你來一趟吧，如果到時候有什麽事，你全壓在我身上，別自己撐。”

嚴格來說，在音樂圈子裏，替人演奏跟替考也差不多是一個道理，所以當楚昧接到通知時，非常不安。

“楚學姐，別說傻話了，我們見面再說。”葉粼挂斷電話，洗漱換衣服。

出了房門才發現家裏空無一人，溫藺也不知道去哪了。

沒多想，拿起書包就走。

去到教務大樓時，看見楚昧身邊的穿着西裝的中年大叔後，心裏一咯噔，這位應該就是黃主任了。

黃主任看見葉粼暗自打量，便道：“你去三樓503室，有人找你。”

葉粼腦子還沒轉過來，下意識看了眼楚昧，楚昧咬着唇搖頭：“你去吧，我在樓下等你。”

這兩人的表情，一個沉重一個肅穆。

讓葉粼的心情忐忑不已，總覺得去上刑場。

穿過一道走廊後，看見門牌號503，葉粼停在門口，深呼一口氣，敲門。

裏面傳來一聲動靜：“進來，門沒鎖。”

葉粼不假思索的擰開手把，眼睛都不敢亂瞄，直視穩坐在老板椅上的溫藺。

身後的金芒鋪滿他整個後背，剪裁合體的襯衫顯得他肩膀非常寬厚，眉眼皆淡，一如既往的讓人看不出情緒來。

葉粼松了一口氣，關上門：“藺叔。”

溫藺看着她那張小臉，喉結處滾了滾。

腦髓深處勾出從前一點一滴的記憶來，那些個小細節，二中小公寓保養極好的小提琴，暑假明明交際匮乏卻一周要出去好多回，這些得不到解釋的如今都有了非常好的答案。

只是這個答案讓他有些沉重。

不是因為小提琴，而是因為原來他自以為相處了一段溫馨時光，就天真的以為能得到一個對他完全開敞的葉粼，實在是太酸澀了，頂着喉嚨，好難受。

葉粼心裏惴惴不安，喚多一次。

溫藺反應過來，點開音頻：“你來聽聽這段曲子。”

葉粼剛想擡腳走過去，但開頭那一段熟悉的音調，讓她生生的僵硬在原地。

空氣猶如被凍結了。

溫藺及時按下停止鍵，冷白的膚色如紙，不鹹不淡道：“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