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叁拾伍

不知不覺就是一個月後了， 教務處那邊開始準備校運會的事情。

學生會那邊一得到消息，就馬上組織各部門開始布置現場，發通知， 招募志願者等等。

葉粼這個班級的輔導員是個有野心的女人， 雖說大學班級沒有初高中班級那樣争取業績， 但她愛好面子， 想讓她們拿多點冠軍。

她讓同學行動起來，個個都踴躍報名。

而且參加一項運動會可以拿素拓分， 所以班裏的同學的就算不看在老師的面子，也得看在學分的面子啊。

同時，那個省級青年音樂家鋼琴比賽也隆重推出了。

在溫藺半推半就下，她報名了。

而且還威脅她，如果拿不到一個比較好的名次， 就轉專業吧。

葉粼一聽一想，哪有這麽嚴重。

當下就覺得溫藺在吓唬她， 可是接觸到那寒潭般的眼神與周身深藏功與名的氣質後，又認為他是來真的。

“你說，他是不是很霸道很無語？”

飯堂人潮湧動，摩肩擦踵， 在一方小小的角落裏， 某個陷入戀愛期的女生開始抱怨了。

蘇蜻神态難以言喻，本來她是天生的瓜子臉，因為得知葉粼的脫單對象是溫藺之後，瓜子臉成功轉化為錐子臉。

瘦了一大圈。

被吓得。

一個月的時間， 她才勉強接受這個夢境一般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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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你， 撿個便宜還賣慘，而且我覺得溫老師也沒說錯， 他之前就想讓你轉小提琴專業吧？”

葉粼咬着吸管狠狠一吸。

臉色僵硬的瞬間說不出話來。

“這事我媽不知道。”

蘇蜻微抿着唇，拿着吸管往水裏戳。

此時，旁邊的人已經吃完拿着飯盤離開了，另一撥人又接着坐下。

葉粼垂眸，餘光看到一抹熟悉的光影，偏頭一下，正好與徐可那雙渾濁無神的眼睛在半空碰到一起。

兩人在人聲沸鼎的飯堂對視片刻，沒說什麽，徐可跟帶着的女生陸陸續續的坐下。

蘇蜻見狀，便小聲道：“吃完了嗎？”

葉粼沉默點頭。

等走出飯堂後，一陣涼風飄來，葉粼深吸一口氣，風随着灌進肺部，差點沒嗆住。

蘇蜻一言不發，遠遠看見宿舍樓時，才忍不住感嘆：“徐可好像殘了好多。”

葉粼緊緊的裹着外套，神不守舍的嗯了一聲。

随即腳步一頓：“還是不回宿舍了。”

“嗯？這麽突然。”

“你沒報名嗎？”

蘇蜻恍然大悟：“練琴是嗎，沒約到教室呢。”

“沒事，我有固定的。”

半個小時後，蘇蜻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關上門。

“吓死我了，這裏可是六樓啊！”

葉粼将外套脫下，身上的涼氣還沒散去，空氣中有點悶悶的味道。

“這是藺叔的，沒事，我偶爾也要利用特權吧。”

蘇蜻白了一眼，如果她狗了，肯定是被葉粼秀的。

蘇蜻走過去，碰了碰她的肩膀：“你從來不吃午飯練琴的，受什麽刺激了？剛才還義正言辭的跟我說，不想報名敷衍比賽。”

哆瑞發嗦發。

葉粼流暢的按下這幾個音節，木着臉道：“徐可肯定也報名了，我覺得她好拼，不能落下。”

“嘿，話說，阿姨跟高教授的事，也不關你跟徐可的吧，這上一代的，你何必扛着。”

葉粼搖搖頭，再一次摁下。

“蘇蜻，你也知道，我們三個曾經玩得挺好。”

蘇蜻脊椎處忽然發麻，半晌活動了下：“……知道，還不是那個破比賽，如果我們當初都沒參加就好了……”

說完後，空氣突然像凝固一般，浮塵在透明的半空中飄落。

葉粼嘆息，似乎在懷念着什麽。

“我們三個現在就是為了這次的比賽，再次相聚呢。”

葉粼其實對徐可沒什麽感覺，那次比賽大家都是對手，選曲方面自然是保密的，但徐可那會兒真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把曲目告訴了蘇蜻跟她。

才發現自己跟徐可撞曲了。

其實也正常。

回頭葉粼就換了曲子，只是沒想到的是，徐可不知道從哪裏知道葉粼的曲子跟自己選的一樣，也跟着悄無聲息的換了。

也不知是緣分還是怎麽樣，最終還是選到了同樣的曲目。

但最後拿了獎卻是葉粼，徐可落選。

徐可那會兒心情低落，葉粼跟蘇蜻時常送溫暖。

只是不知不覺中，友誼變了味，徐可跟她們漸漸走遠，再也沒回頭過。

後來就真的要扯到上一代了。

葉粼只是隐約知道越知秀跟高碧月一直都是不同派系的争論，她們也是在比賽遇到對方。

選了一樣的曲子，彈出來不一樣的風格，但評委那邊最終評分，還是越知秀略勝一籌。

關系從沒有得到緩和，也不會有那樣的景色。

蘇蜻忽然說：“徐可之前不是彈鋼琴的，是小提琴的。”

葉粼手上頓了頓，幾秒後點頭。

“茶水不周到，您先喝着吧。”溫藺坐在深藍色一套會客沙發上，架着二郎腿的姿勢，從容不迫。

對于高碧月的不請自來，他心中微訝，表面不動聲色。

高碧月屬于音樂教育系的副教授，跟溫藺這個專注鋼琴專業的臨時教授，在工作上，接觸不多。

所以高碧月的突然造訪，讓溫藺百思不得其解。

“溫教授在這裏工作的還順利嗎？”高碧月一出口就是寒暄，溫藺平視着她，仔細一看，發現臉色憔悴不止一丁半點。

想必是遇到什麽事，或者要來讓他幫個忙。

溫藺也配合着寒暄，回答了她幾個沒什麽意義的問題。

似乎也沒找到什麽話題，高碧月抿着唇，突然沉默下來。

溫藺也不主動開口，十秒後，他電話響起。

“怎麽了？”嗓音出乎的溫柔。

“下午的課突然取消了，我……”

溫藺看了眼高碧月，沉穩平淡道：“我也沒什麽事，待會兒去車庫等我，很快。”

“嗯。”

挂斷電話後，高碧月才有些心急：“溫教授，我這次來想請你幫個忙的。”

溫藺微微一笑，無懈可擊：“也不知晚輩能幫到什麽？”

高碧月雖然沒有越知秀成名，但也屬于前輩的一個。

高碧月心累的很，也不想兜圈子：“就是你還記得我女兒，徐可嗎？”

“記得。”

“七月份那會兒，貿然去你家拜訪，跟你提能不能親自指導我女兒的事。”

溫藺垂下眼眸，陷入了回憶：“我記得我拒絕了。”

“是的。”

“那這次來也是因為這件？”

高碧月搖搖頭，眉心的紋路顯而易見：“她從小接觸的其實是小提琴，只是後來，放棄了選擇鋼琴。”

溫藺在聽見小提琴三個字時，眉尖一動。

“她放棄的原因，是因為你。”

“……”溫藺突然有預感她想說什麽。

“大半個月前，她突然就拾起曾經被她抛棄的小提琴，我極力勸阻，并沒有什麽用。溫教授，我知道你是專業的，你該清楚，如果一個人要走好音樂這條路，除了天賦就是時間，我從小讓徐可練琴，就是為了讓她專心走在一條路，三心二意的後果，只能是平庸。”

溫藺抿着唇，不得不說，高碧月後面那番話，戳中他現在對葉粼的擔憂心思。

“所以我很焦灼，我想着她是因為你去學鋼琴的，那麽你能不能去勸勸她？”高碧月并沒有發現溫藺的變化，心裏腦裏滿是徐可。

靜默幾秒後，溫藺淡淡的說：“我可以走一趟，但不代表，會有效。”

能有這句話，高碧月已經很滿足了。

“那麽……”

“約個她拉琴的時間，我去琴室找她。”

“……好的。”高碧月把，不如來我們家裏，這句話吞下去了。

葉粼沒在車庫等很久，只是今天溫度驟然下降，地下車庫四面空蕩，風回旋的吹，把她冷的半死。

遠遠地似乎能聽見腳步聲，葉粼轉過頭，發現溫藺穿着深色西裝外套，低眉看了眼葉粼發白的嘴唇。

然後伸出手，大手包小手，感覺到涼意後，蹙眉：“明天開始穿件毛衣。”

“……”葉粼忍不住反駁，“中午熱啊……”

溫藺開了車門，送她上去，繞圈上駕駛位：“我寧願你熱死，也不要冷死。”

路上，葉粼心裏有點恍惚，可能是今天跟蘇蜻聊了會兒徐可的事，覺得很久遠了。

突如其來陷入從前的回憶，然後嘆息。

“……唉。”

“別想其他事。”

“嗯？”葉粼還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才發現原來自己的一聲嘆息真的嘆出口了，她還以為是內心呢。

“我沒有想其他事。”

“我問你個事，你什麽時候開始學小提琴的？”

紅燈亮起，溫藺穩穩停在白色的實線後，眼前是人來人往的行人。

“恨久了吧。”葉粼記憶中有點模糊，似乎從記事起，就開始接觸樂器了。

“多久？比鋼琴久，還是差不多同時。”溫藺追根究底的問。

葉粼皺眉，仔細回憶：“比鋼琴久。”

說着說着，曾經的畫面又清晰起來了：“我已開始接觸小提琴還是因為爸爸，他當初處理過……”

後面說的有些含糊不清。

似乎是故意的。

溫藺暗暗記下。

“反正立了功，那個獲救的家屬送給他一架小提琴，當年來說很珍貴的，爸爸就送給我，媽媽都不知道。”

溫藺問：“你自學的？”

葉粼搖搖頭，失笑：“我哪有那麽厲害，是那個家屬教我的，後來媽媽就開始傳授鋼琴的技巧，讓我練習。”

葉粼大概死都不會忘記那個畫面，越知秀如何強迫的讓她坐在琴凳上，盡管是皮質的軟，但她如坐針氈。

也是，她當初在記者面前大放厥詞，自然也要她的女兒繼承她的衣缽。

溫藺不知道這些細節，繼續問道：“你放棄小提琴了？”

當然他是不相信，畢竟現在葉粼的小提琴，可以說比鋼琴好，如果繼續深造，成就很大。

還有幾秒後，綠燈亮起，溫藺緩緩踩下油門，車身往前溜去。

“沒有呢，當時年紀小，一天下來，我鋼琴練一個小時，除去吃飯洗澡上學，還剩下三個小時，我拿去練小提琴了。”

溫藺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

葉粼卻毫無波瀾，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

良久，他才輕聲道：“越老師，居然都不知道。”

葉粼扯了扯嘴唇：“她以前不着家，不可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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