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忍耐

王自全王公公自覺遇到了職業生涯中最棘手的挑戰。

因為從前從來沒有人有這個膽子這麽幹過。

莫說是他,就連一旁的容貴妃也愣住了。

反應過來後,周圍的太監宮女跪了一地,皆兩股戰戰,冷汗直冒。

空氣中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靜。

偏偏一旁的顧紹還跟沒事兒人一樣,繼續不亦樂乎的在一旁玩耍,再旁人的映襯下,別提有多自在了。

偏巧,就算他這樣,也沒人敢罵他。

王自全最後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去的,他只是在腦海裏瘋狂思索,待會兒該如何跟皇上複命。

天吶,自己剛剛為什麽要手賤,若是不把那對麒麟給他,不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嗎?!

王自全慘白着一張臉,恨不得給自己兩耳光。

他身後的太監跟啞巴了似的,半個字都不敢多說,就差沒把自己那雙招子給挖了,權當沒看見。

然而不論他們走的有多慢,從秋吾宮到勤政殿的路總共就這麽長,王自全跟其他公公們終究還是要面對現實的。

在門口站了足足兩個呼吸,王自全才鼓足勇氣,掀開了眼前的簾子。

他還不能慢喽,畢竟皇上還等他回來複命呢。

不出意外,景文帝深夜之中也還沒有歇息,點着燈也還在那兒批改奏章呢。

景文帝比着先皇來說不知道勤奮了多少,同樣,也嚴苛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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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先皇,王自全指不定還沒這麽慌張。

這樣的念頭飛快的在腦海裏一閃而逝,在景文帝看過來之前,王自全已經暗自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下一瞬,一道聲音緊跟着傳來——

“東西已經送到了?”

景文帝頭也不擡,在他看來,賞賜一些奇珍異寶給後宮的女人,着實不算是一件大事。

“送、送到了……”

注意到大太監的緊繃,景文帝握着筆的手一頓:“怎麽?貴妃不喜歡?”

說話期間,景文帝的眉頭已經悄然皺了起來。

“不不不。”王自全連連擺手:“回皇上,喜歡,貴妃喜歡的緊,尤其是那一匣子珍珠,娘娘說明日便讓內務府的人打了首飾戴上呢。”

“哦?”景文帝一下子就舒坦了,眉頭也跟着松開。

“那對小麒麟呢?同貴妃說了麽?那可是朕當初做太子的時候,好不容易才尋來的料子。”

那打造出來的麒麟,已經在他案上放着超過十年了。

于是景文帝便想賜給容貴妃的孩子,聽說那孩子不足月便出生了,叫他也跟着沾沾福氣。

景文帝不說還好,他這麽一說,王自全的心猛地就提了起來。

來了來了,最大的考驗終于還是來了!

“嗯?怎麽不說——”

景文帝話還沒說完,那邊王自全就頂不住,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回、回皇上,那麒麟,那麒麟…摔、摔了……”

頂着景文帝的視線,王自全猛地匍匐在地。

下一瞬,帝王暴怒的聲音果然傳來——

“大膽!”

“容貴妃竟敢藐視君上!”皇帝禦賜之物象征着榮寵與榮耀,拿回去只能供着,決計不能磕着碰着,磕了碰了可是要殺頭的,更別說是直接摔了。

景文帝只覺得怒意直沖發頂:“看樣子是朕平日裏給她寵愛太過,來人吶!”

“在!”

眼見要出大事兒了,王自全用生平最快的速度開口:“回皇上,不是貴妃,是…是小皇子!”

因着顧紹如今還小,尚沒有序齒,便只稱小皇子。

景文帝當即便愣住了:“…你是說,不是貴妃,是小皇子摔的?”

“是。”王自全毫不猶豫,将全部過程和盤托出。

景文帝瞬間就傻眼了。

若是貴妃,大可處置了,就算不是貴妃,是大皇子一流,景文帝也定要狠狠的懲處他們。

可…小皇子如今才幾天大,這可如何是好?

一旁的侍衛久久未能等到下文,為首的侍衛長忍不住,試探性的問道:“皇上,您瞧這…還要罰麽?”

罰?怎麽罰?

罰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小兒,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必了。”

景文帝繃着一張臉坐下,任由誰都沒有發現,他此刻的心在滴血。

比麒麟成色更好的不是沒有,他私庫裏面還一大堆呢。

只是這麒麟更有紀念意義,已經陪伴了他整整十個年頭了。

可是景文帝又能怎麽辦呢?

強忍着吐血的沖動,景文帝朝衆人擺了擺手:“…都退下吧,讓朕靜一靜。”

沒控制住,他又問了一句:“真是小皇子摔的?”

王自全點頭:“千真萬确。”

景文帝:“……”

秋吾宮中——

王公公等人走後,容貴妃揚起手就要打自己兒子的屁股:“什麽東西都敢摔,不要命啦?”

一旁的嬷嬷見狀大驚:“娘娘使不得啊!”

這麽小的小孩,再給打壞咯。

然而容貴妃本身就是做做樣子罷了,巴掌壓根就沒有使勁兒。

跌坐在床上,容貴妃一臉愁容:“這可如何是好啊。”

即使是她也該知道,損壞禦賜之物是大罪。

當年她爹得了先皇禦賜的一個酒杯,甚至還為此修了個祠堂供着,他們兄妹幾個連看都不能看一眼,更別說摸一摸碰一碰了。

偏偏這小東西膽子大,不光摸,人家還要摔。

如今秋吾宮又是這副光景,容貴妃怎能不擔憂?

一旁的顧紹見狀,依舊毫無悔改之意。

不是說他現代來的,不知皇權威嚴,主要是他就一小孩兒,還是皇帝親兒子。

皇帝再小心眼兒也不可能打他一頓。

不能打不能罵,皇帝就只能忍者咯。

後續跟顧紹猜的差不多,皇帝果然沒說什麽,也沒有什麽懲罰。

就是接連幾日上朝,臉色不太好看罷了。

顧紹緊接着把心中屬于皇帝的标簽,默默标注上了一句話——

并非是非不明的昏君,稍加留心,可以欺負。

與此同時,後宮也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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