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安靜

當聽到敲門聲的時候, 其他兩位娘娘也跟趙充容一樣,好半晌沒有反應過來。

小皇子怎麽,突然到她們這邊來了?

宮中的孩子有的時候就意味着麻煩, 皇子身份尊貴, 萬一出點兒什麽閃失她們可擔待不起,兩人下意識的便想要婉拒, 誰知道, 緊接着小皇子就開了口。

“娘娘打馬吊麽?三缺一哦。”

這話說的,就好像是已經滿了三個人,就差自己了一樣。

就跟在現代打游戲似的, 五排開黑就差一個了, 就問你來不來。

大部分人哪怕很困了,衣服都脫了也要爬起來打上兩把。

這種情況下但凡心智稍微有一點不堅定的,三句話兩句話就被忽悠走了。尋常根本不好意思拒絕,兩位娘娘自然也不例外。

等她們到了書蘭齋,才發現自己被騙了,小皇子對對方用的也是這套說辭。

也就是說,他當時明明一個人都沒有,硬是靠着這一句“三缺一”, 把她們給湊齊的。

然而現在想走,卻是來不及了。

這小機靈鬼。三人不約而同,在心中這麽想着。

趙充容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後,因着都是潛邸的老人兒, 又無子無女, 等級都差不多, 相互便行了個禮。

趙充容作為書蘭齋的主人,趕忙讓宮女太監們去準備熱茶和點心。

等奴婢們捧着點心走到院中, 那邊葉朔也已經捧着馬吊牌出來了。

關于馬吊牌這個東西,在大周朝還是十分普及的,算是時下最為流行的博戲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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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兩位娘娘也不陌生,閨閣時期經常同小姐妹們一起玩兒。

只是如今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們手都生了。

看着眼前略顯破舊的紙牌,三人眼中不約而同的閃過懷念之色,心頭的拘謹和陌生也跟着消散了許多。

徐充儀不由得抿了一口茶水,笑着道:“許久沒見過這東西了,待會兒妹妹們要讓着姐姐些才是啊。”

徐充儀年齡最大,伺候還是太子的景文帝最早,故而自稱一句姐姐也沒什麽不妥。

聽到這話,李充媛以扇捂嘴,同樣笑了:“我也正有此意呢,兩位姐姐待會兒可要手下留情啊。”

趙充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此時她心中正在思考,待會兒要不要放水。

別的不提,單論牌技,趙充容絕對稱得上是這個。

在閨閣之中,在那群小姐妹裏,趙充容自認無人能出她左右。

但那畢竟是未嫁人之前,小姐妹們之間不必在意那麽多,等到了宮中,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若是贏的太多,趙充容怕傷了和氣。

故而她決定,待會兒該放手的時候便放手,娛樂罷了,又豈能當真?

早些将今日糊弄過去,日子便能早些恢複往常的平靜。

葉朔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大家好像都特別謹慎的樣子,一點也放不開。

不過他到也不擔心不盡興,畢竟等會兒真玩兒上了,想控制也控制不住的。

于是葉朔帶頭,率先伸手去抓牌。

趙充容三人緊随其後。

‘好牌!’

三人心中幾乎是同時升起了這樣的念頭,只有葉朔苦着一張臉,看着自己手裏的這一把渣滓。

這牌是長了眼睛麽,把不好的都分到他這邊來了。

小牌都被他給摸走了,娘娘們手中的牌面定然不錯。

“一萬貫。”輪到徐充儀,徐充儀随手打了一張出去。

葉朔轉了轉眼珠:“三萬貫。”

李充媛捏着牌的手一頓,糟糕,自己剛好能壓上,還能将牌面裏頭為數不多的廢牌給打出去。

可是這樣的話,自己想輸就很難了呀。

最終,李充媛沒能忍得住這種誘惑,出了一張四萬貫。

如此幾番交鋒下來,兩局很快過去,本來還想保存實力的趙充容漸漸發現,對面這兩個人似乎也沒盡全力。

原來大家都打的一個主意,都在讓牌。

對面那兩個人裝新手裝手生裝的可真像,若是自己水平再差點,就真的被她們給騙了。

同樣将自己擺在放水位置的李充媛和徐充儀眉頭一皺,等等,不對勁兒。

事情跟自己設想的似是有些不太一樣。

連出兩次出牌都及時被三人穩穩接住,然後反被一套帶走的葉朔不禁陷入了沉思。

問,随便找了三個人打馬吊,結果這三個人都是高手的概率有多大?

或許是被對方挑起了好勝心,又或許是高手的尊嚴不容挑釁,三人從剛開始的拘謹,到小心試探,最後變成刀光劍影、你來我往,總共就花了不到五局的時間。

到了後面,趙充容三人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各種拆牌、算牌,如果葉朔真的是個普通的兩歲小孩兒,現在早被打的都爬不起來了。

雖然,現在的他也沒好到哪兒去。

葉朔牌技不差,甚至可以稱得上高超,但現代的撲克跟馬吊到底不一樣,他還需要适應一下。

最關鍵的是,三位娘娘說好的打牌的時候同他講解具體規則的,結果等打起來的時候就全忘了。

就這樣,三人你來我往,最後只有葉朔受傷的局面達成了。

等趙充容她們反應過來的時候,葉朔的荷包已經空了,裏面攢了兩年的壓歲錢全輸光了。

看着小孩兒空空蕩蕩的荷包,和委屈吧啦的小臉兒,趙充容等人猛地清醒了過來。

…糟糕,把小皇子給忘了。

看着手邊滿堆的銀豆豆,趙充容她們臉上不約而同的閃過了淡淡的尴尬之色。

“小殿下……”

生怕把他惹哭,趙充容剛準備描補些什麽,結果下一瞬,書蘭齋的宮門就又被推開了。

原來是容貴妃終于帶着人尋了過來。

對上她面上的怒意和急切,趙充容她們先是一驚,随後便要行禮。

容貴妃也是,張口就要罵,結果葉朔壓根沒給她這個機會。

容貴妃眼睜睜的看着兒子朝自己撲了過來,然後一把将什麽東西塞到了她的手中。

“母妃救我!”

容貴妃聽到這話,也顧不得訓斥他,只以為自己不在的時候他被人欺負了呢。

結果低頭一看,他塞到自己手中的,居然是一把馬吊牌。

“母妃,兒子的壓歲錢都輸光了,求求母妃,幫兒子贏回來好不好?”

容貴妃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走了。

她身後舉着一本《千字文》的瑜嬷嬷此時顯得有些尴尬。

“回頭再找你算賬。”容貴妃瞪了小東西一眼,只不過看在葉朔眼中沒什麽威懾力就是了。

緊接着容貴妃走近,輕嗤一聲:“你們三個合起夥兒來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麽本事?”

趙充容張了張嘴,頭一次說不出話來。

畢竟對方說的有理。

眼神一掃,找到哪個是自己兒子的位置,容貴妃當着衆人的面就這樣坐了下來:“不如本宮也來陪你們玩兒兩把如何?”

葉朔聞言,及時開口:“母妃厲害,母妃好棒。”

但是吧…她真的能成麽?

趙充容三人的牌技葉朔是見過的,非尋常人能比。

咂咂嘴,葉朔并不抱什麽希望。

貴妃有令,三人不敢不從,于是幾人就又重新坐到了牌桌上。

趙充容她們冷靜下來後,本來是想讓牌的,等貴妃高興了,這事兒就算是過去了。

但是吧,打算歸打算,她們怎麽也想不到,貴妃的牌技居然這麽爛。

怕做的太明顯被看出來,等時機差不多之後,徐充儀出了一手牌,尋思送貴妃走得了。

結果…貴妃愣是沒要。

再出,貴妃還是不要。

徐充儀愣住了。

她不知道的是,貴妃其實也很為難,一開始她尋思放一手來着,但是到了後面,她發現自己突然就要不起了。

徐充儀沒奈何,只能把最後一張牌出了。

氣氛一下子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再來再來。”貴妃眯起眼睛,她還就不信了。

一旁的葉朔眨巴着眼睛,拉着她的衣袖說道:“母妃母妃,不要玩兒了,我們該回去讀書了。”

“等一下,瑜嬷嬷你先看着他,讓本宮再來一把。”

葉朔聞言,一臉無辜。

這可是他娘自己說的,跟他可沒關系。

然而這一等,就是大半天。

從下午的豔陽高照,到傍晚的夕陽昏沉,容貴妃雖然贏了幾把,但到底還是輸的次數比較多。

就這,還是趙充容她們沒盡全力的情況下。

最後母子兩個齊上陣,才漸漸将局勢掰了回來。

容貴妃突然發現,馬吊牌還挺有意思的,宮中無聊,閑暇時刻玩一玩也無不可。

“明日午後,你們三人記得來秋吾宮找本宮。”

葉朔哪兒能看不出來,他娘這是上瘾了。

正好,有個東西勾住他娘的注意力,省得他娘老是逼着他讀書。

趙充容聞言,倒也不是特別排斥,打了一下午牌之後三人發現,雖然貴妃娘娘輸的時候臉色不好看,但倒也不遷怒,給錢的時候也痛快,算是牌品不錯的牌友了。

一開始容貴妃不想讓自己兒子參與進來的,小小年紀便玩物喪志這可怎麽得了?

但是吧,她發現沒有小東西在一旁時不時的指導,自己還真贏不了。

所以經常性的,容貴妃輸急眼了的時候就會把葉朔提溜過來,換他上場,自己則坐在一旁看着。

搞明白了規則之後,在三位馬吊牌高手的磨練下,再加上之前的基礎,葉朔的馬吊牌技術可謂是突飛猛進。

一開始趙充容她們還覺得他是個孩子,讓着他,但是漸漸的,三人便感覺到了吃力,只能拿出真水平同他玩耍。

然而沒過多久,真水平也不夠用了,小皇子從一開始的輸多贏少,逐漸變成了輸贏持平,最後徹底成了贏多輸少了。

除非運氣特別不好,那把牌拿的特別爛,實在是沒辦法的情況下會輸,其他時候都是贏。

但是運氣這麽差,十把之中都不一定有一把,所以哪怕只是尋常牌面,他也幾乎不會輸。

等到了這個時候,葉朔就貼心的提出,不再賭錢了,三位娘娘俸祿不多,宮外娘家又沒有多少助力,總不能讓她們把私房都貼進去吧?

不如貼紙條好了。

剛開始的時候容貴妃還覺得沒意思,在她看來不賭錢的馬吊沒勁兒,直到她臉上被貼上了第一張紙條。

容貴妃的心态瞬間就發生了變化。

就這樣,日子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轉眼已是兩月過去。

不曉得為什麽,景文帝總覺得最近的後宮出奇的安靜,貴妃似乎都沒怎麽出聲了。

連補身的湯藥都不怎麽往勤政殿這邊送了。

随後景文帝想起來,她之前曾經說過,要監督朔兒背《千字文》來着。

兩個月過去,加上秋吾宮這麽安靜,怕不是背的差不多了。

景文帝心中欣慰,于是在某天批改完奏折的時候,對一旁的王自全道:“你,去瞧瞧貴妃和小皇子,最近近況如何。”

“…等一下。”景文帝說完,似乎又想到了什麽,随即改了口。

“算了,朕也許久未見他們母子了,正好今日得空,朕便親自去瞧一瞧,坐了這麽久了,順便也活動一下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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