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佛了

時隔五年, 邢玉成終于見到九皇子的真容了,但是怎麽說呢,跟他想象當中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在邢玉成想象當中, 皇子應該是高貴的、文雅的, 但是現在……

邢玉成看着将自己裹成一個繭子的九皇子,總覺得有什麽東西破滅了。

主子那邊決定的事兒, 像他們這些做手下的和做奴才的那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路子甚至都不敢向貴妃娘娘彙報。

雖說貴妃跟九皇子是母子, 但他既然是九皇子的奴才那就只能聽九皇子一個人的話,分不清主次可是做奴才的大忌,小路子雖說還年輕, 但心裏頭顯然清楚這個道理。

故而他哪怕是急的撓牆, 也只能眼睜睜的看着。

邢玉成之前還有些困倦來着,如今可是一點都不覺得瞌睡了,整個人都精神的不行。

至于貴妃榻,他沒有九皇子的膽子,他可不敢上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卯時一過,兩人總算是徹底絕望了。

完了,徹底來不及了。

漸漸的, 月亮西沉了,天也大亮了。

貴妃醒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就看向偏殿那邊,安安靜靜的,眼下已經是辰時過半了, 估計兒子早就到上書房裏去了。

貴妃有些心疼, 甚至梳妝打扮的時候還走神了來着, 心裏頭默默想着,今日定要讓小廚房多做些好吃的犒勞他才成。

貴妃壓根沒想過, 這種情況下自己兒子還敢不去。

另一頭,上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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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九皇子今年要入學,負責上書房的岑大人很是心焦。

雖說他此前從未見過這個皇子,但關于這個皇子的傳聞卻是沒少聽說。

出于一個老師的職業本能,岑大人當時就覺得不好。

畢竟當初的小皇子,如今的九皇子“兇”名在外,周歲抓的是算盤、金元寶還有肚兜,一歲多就被聖上關在宮中關了整整半年……光是想象,岑大人都覺得頭大。

或許是聖上比較會生,此前岑大人可從來沒碰到過這種學生,包括太子這位唯一的嫡子在內對他也都是客客氣氣的,所以九皇子的出現叫他感覺很是棘手。

索性九皇子上學比較晚,如今都九歲了還沒來,這不免讓岑大人松了口氣,可新的問題随之而來,九皇子能過的如此放縱,想來貴妃娘娘那頭功不可沒,這麽一來九皇子就更難管教了。

但是後來又想想,教導皇子本身就是自己的職責所在,貴妃娘娘那邊太過寵溺,皇上又政務繁忙,可不就剩下自己能操心了麽?

伴随着棘手的感覺之外,岑大人心裏頭還莫名有那麽一點責任感與使命感在。

尤其是皇上在小皇子入學前夕還特意讓王公公過來囑托了一番,岑大人就更是繃緊了心裏頭的那根弦。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聖上将教養皇子的重任交給了他,足見聖上對自己的信任,他勢必不能叫聖上失望才是。

不過是個九歲的孩童,岑大人還不信自己教書幾十年,還治不了一個孩童。

岑大人暗自決定,當九皇子踏入上書房的那一刻起就要對他嚴加管教,一定要讓他把那一身惡習給改掉不可!

于是今日一早,岑大人的表情格外的嚴肅,衣着也相當的莊重,換下了平日裏舒适的衣袍,他直接穿了自己的官服來給一衆皇子們上課來了,為的就是叫九皇子見到他的第一面就被他震懾住。

不得不說,這招還是相當有用的,起碼把同樣入學的小皇孫給吓到了。

看着臺上沉着一張臉的少傅,以及他身上威風凜凜的紅色官袍,原本還滿臉輕松,跟着皇叔常年厮混然後有些坐不住的他頓時一個激靈,然後下意識的把腰板挺的筆直。

好、好可怕…

跟外公一樣……

岑大人見狀,心下滿意。

知道怕就好,心中有畏懼,讀書的時候才不敢懈怠。

除了岑大人之外,其餘幾個皇子也十分“期待”自己這個弟弟到來。

畢竟貴妃之子嘛,他們倒要看看,這個弟弟究竟高貴在何處。

尤其是五皇子,到現在還記得當年貴妃羞辱他母妃一事呢,他動不了貴妃,還動不了這個皇弟?

若是皇弟在做學問的時候輸給了自己,就算是貴妃也說不出什麽來。

老六當初入學就被他好一番欺負,後來是靠着自身的勤奮,勤耕不辍最後驚豔少傅,這才得了少傅的青眼,五皇子就不信他這九弟也能行。

別說是他了,就連八皇子也有些好奇,當然,跟五皇子不同,他只是單純的對這個跟自己年齡差距最小的弟弟感到好奇而已。

一時間,衆人心思各異,但關注點基本都在葉朔身上。

結果他們這麽一等,就是兩個時辰。

九皇子他…壓根沒來。

辰時一到,岑大人瞬間就坐不住了。

五皇子也有些淩亂,怎麽回事?不是說今天就來報到麽?難不成是記錯時間了?

因為五皇子沒見過自己這個弟弟,對葉朔完全不了解,只以為他是記錯了時間,于是變得有些幸災樂禍。

看樣子,九皇弟今天這頓板子是跑不了了。

來上書房第一天就吃板子簡直是聞所未聞。

一旁的六皇子可是知道的自己這個弟弟的,所以心裏頭當即就咯噔一下。

糟了,他不知道又要搞什麽幺蛾子了。

就不該信他能安安生生來上學的,自己早就該想到的,自己來上書房的時候就應該叫上他。

反應過來之後,六皇子忍不住扶額。

老天爺啊……

所有人裏頭,只有年幼的小皇孫比較單純,此刻他擔心的是九皇叔會不會生病了。

嗚嗚嗚九皇叔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另一邊,秋吾宮裏——

葉朔跟平時一樣,幾乎是在同一個生物鐘醒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上學而心中郁結,他甚至還比平時多睡了兩刻鐘。

畢竟是三個手板換來的,不睡足的話不是虧了嗎?

葉朔伸了個懶腰,終于慢吞吞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然後小路子終于明白,昨個兒晚上小皇子為什麽要叫人留水了。

因着房間裏頭早就備下了水,故而葉朔洗漱的時候甚至沒有驚動任何人。

古代的衣服比較複雜,由小路子伺候着穿好衣服,葉朔伸手拍了拍蹲在角落裏不停碎碎念,一臉崩潰的自己的伴讀:“喂醒醒,該走了。”

現在去上書房,哪兒還來得及啊!

邢玉成一臉絕望的看着他。

不過話說收拾整齊的九皇子還真的挺像那麽回事兒,帶着一身遮掩不住的貴氣,尤其是那一雙瑞鳳眼,跟剛剛裹着被子睡覺的完全就是兩個人。

這大概是唯一的安慰了。

就在邢玉成和小路子心裏頭認定了他們甚至出不了秋吾宮就會被人發現之後,沒成想,九皇子竟然帶着他們兩個,轉了好幾個方向之後,他們一行竟然就這麽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甚至都沒能驚動任何人,簡直不可思議!

使得小路子不禁産生了懷疑,自己主子怕不是提前就已經偷摸踩好了點。

為了逃學,主子真的是拼了。

但其實還真不是,畢竟連了內功之後,無論是耳力還是視力都要比之前好上許多,隔了老遠葉朔就能提前知道有沒有人過來。

還有就是他觀察過武一的潛伏技巧,大概知道怎麽做才更不容易被人察覺。

不知道武一知道了自己的技能被用到這種地方,會不會氣的哭出來。

邢玉成尋思,再怎麽樣這回九皇子個該去上書房了吧,結果…九皇子一個轉彎,直接拐去了禦花園那邊。

“走,帶你們去找點吃的去。”

早餐的重要性想必沒有人不知道,所以不吃早飯怎麽能行呢?

當趙充容和徐充儀看到葉朔出現在書蘭齋的時候,兩個人當即就忍不住用帕子捂住了嘴巴。

“老天爺啊,小殿下你怎麽在這裏??”

趙充容看了一眼外面的小日晷,整個人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殿下你今天不是要去上書房報到嗎?”

“回趙娘娘的話,我這不是遲到了麽。”輕描淡寫的将遲到的事說了出來,看得旁邊的邢玉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随後葉朔厚着臉皮道:“趙娘娘,我好餓……”

一聽小孩兒說餓,趙充容回過神來之後趕忙讓小廚房去準備。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吧,簡單的四菜一湯就做好了。

邢玉成如坐針氈,時不時看一眼九皇子,他如今哪兒還能吃得下去啊!

葉朔卻是半點不着急,一邊叼着塊點心,一邊道:“急什麽,反正遲到一盞茶是遲到,遲到幾個時辰也是遲到,咱不差這點兒,來,把這碗粥喝了。”

要不是怕做的太過火把太傅氣出個好歹,葉朔都準備每天快到放學的時候領一頓板子然後再走了。

趙充容和徐充儀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對,反正已經遲到了,不如把早膳吃了。

趙充容甚至還跟着點頭:“對,太醫叮囑要按時吃飯,不然傷身。”

但邢玉成哪兒能接受的了這個,在他看來就算是遲到了也得早早去,哪兒能想到還有這種方式,整個人都快哭了。

倒是小路子接受良好,那什麽,吃飽了挨板子恢複的才快。

似乎是看出了小路子胡吃海塞後面隐藏的悲壯,葉朔無奈的停了下來:“放心好了,那上書房的規矩我都提前看過了,牽連不到你們的。”

有的是罰皇子,有的是罰伴讀,有的是一起罰,把罰皇子的單獨挑出來不就成了?

“三個板子而已,安心吃你們的就成了,出了什麽事兒有本殿下扛着呢。”

若是岑大人在此,聽到他研究上書房規矩研究出了這,怕不是要吐血。

雖然時機不對,但聽到這話,邢玉成莫名還是有些感動。

畢竟他在家裏的時候他爹曾經叮囑過他,雖說給皇子當伴讀是一件極好的差事,但也不是那麽容易做的。

皇子身驕肉貴罰不得,基本上都是要伴讀代罰,原本邢玉成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了前程計其實也不算什麽,驟然間聽到這話,當即就愣住了。

還以為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跟那個小太監呢……

旁邊的小路子不知何時也放下了碗筷。

想到如今九皇子才七歲,而自己已經十二了,肯定比他能抗些,于是脫口而出道:“沒關系的九殿下,到時候就讓少傅打臣好了。”

“嗐,你跟我客氣什麽呢,大不了咱倆一人一天,即使是打重了也好恢複一些。”

邢玉成:“……”

邢玉成剛剛升起的感動剎那間就散了。

“合着殿下您以後還準備遲到啊??”

“不然呢?”葉朔看也不看他,只專注眼前的燒竹荪:“你難道不覺得三個板子換一頓安生覺真的特別劃算麽?”

還、還能這樣的嗎??

邢玉成整個人都淩亂了。

另一頭,在王自全一聲洪亮的“退朝”之後,景文帝總算是下了朝。

想到今日便是自己兒子去上書房的日子,退朝之後景文帝第一反應就是招近侍過來詢問:“九皇子呢,如今可到上書房了?”

小太監:“……”

他在上書房門口蹲了半天了,壓根沒見着人啊!

“回、回皇上,沒、沒有……”

小太監和王自全本來以為聖上聽到這話必然會雷霆震怒的,結果等了半天…欸?好像沒生氣?

只是表情,雖然聖上已經竭力保持平靜了,但還是能夠捕捉到隐隐的痛苦與無奈。

景文帝也以為自己會生氣來着,沒想到聽到這個消息後自己心裏頭非但不氣,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早有預料的感覺。

此刻他的心裏頭很平靜,真的,特別平靜,甚至有一點點想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

再然後,旁邊的小太監和王自全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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