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恐懼

葉朔見狀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這動靜…難不成是自己的眼力沒有上輩子毒辣了?那曹家的小公子, 看着虛,實則十分勇猛?

想想看,他從這裏跑回太傅府, 又跟便宜爹他們閑扯了一會兒, 最後又拉着太傅他們過來,整個過程再怎麽着也得有兩刻鐘了吧。

兩刻鐘就是三十分鐘, 一般人可沒這麽持久。

這曹瑞, 當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但其實葉朔卻是想岔了,人家兩人雖說是偷情,但也不至于說是那麽猴急, 一見面直接就辦事兒, 那還有什麽趣兒?

兩人其實這才剛開始呢。

曹瑞來到處院子之後,兩人表哥表妹很是癡纏了一會兒,這才去了裏頭的正屋。

尤其是曹瑞的表妹,得知表哥今天這麽晚才來赴自己的約,是因為陪着自己的未婚妻到寶玉閣裏頭去了,頓時就醋了。

寶玉閣或許在外頭那些貴女看來是稀松平常,甚至不怎麽稀罕,實在是沒地方去了才會到那裏頭逛一逛, 買一些小玩意兒,但對曹瑞的表妹來說卻是一種奢侈。

尤其是在她嫁的夫家不怎麽樣的情況下。

這也是曹瑞的表妹之所以會如此纏着曹瑞,不願意放手的原因。

她在曹家已經過慣了奢侈的生活,嫁人後落差太大, 這才死命的扒着曹瑞不放, 哪怕知道偷情一事被人發現會萬劫不複, 也在所不惜。

但偏巧,曹瑞今天心情不佳, 先是被乞丐戲弄,後來又被不認識的人在大街上潑了一盆水,加上他本身就不是什麽好性子,在床上的時候更是暴虐,表妹這一番醋意沒用對地方,使得曹瑞心頭的施虐欲越發的旺盛。

故而今日兩人在屋子裏頭的時候動作很是激烈。

大約是周圍比較荒涼,住戶也少,加上兩人的事情都已經一年了中間也沒出過什麽岔子,以至于這對野鴛鴦十分放得開。

聽到裏頭的淫詞浪語一陣高過一陣,太子的表情一陣青一陣白。

太子平日裏接觸的都是陽春白雪,是書卷,是奏折,是國家大事,何曾接觸過這些!

莫說是他了,就連一向荒唐的晉王都有些受不住,尴尬的整個人都不好了。

再看太傅,當代大儒,一品的官兒,這輩子最是古板守禮,哪兒碰到過這事兒,并且一輩子都沒想過自己能遇到這事兒,整個人都快厥過去了。

只有年紀最小的葉朔,看起來反而是最自然的。

好巧不巧,就在衆人愣神的功夫,裏頭又是一波男人的低吼和女人的嬌喘,三人頓時頭皮一陣發麻。

同樣一句話,太子不知道說過多少回了,他知道自己弟弟頑劣,但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次有多頑劣。

“這、這就是你跟孤說的金龍?!”

太子咬牙切齒,儀态盡失,罕見的怒火萬丈。

“跟孤回去,孤這回定要你好看!”

弟弟七歲就會偷聽人家牆角了,若是長大了會怎麽樣太子簡直想都不敢想。

但好不容易把他們仨給騙來了,尤其是太傅,不讓他們跟曹瑞見上一面,葉朔怎麽肯罷休?

見太子伸手就要過來抓自己,葉朔靈活躲過,然後在三人近乎窒息的目光中擡起腳來就要去揣面前的門。

“你們幾個,去巷子的各個路口去守着,尤其是西南方向那有個小門,一定別把人給我放跑了!”葉朔來這裏的時候,特意觀察過的,眼前的這座民房跟隔壁的民房是相聯在一起的,而隔壁民房的出口正好就在截然相反的西南方向。

曹瑞就算是再傻再沒腦子,出來幹壞事的時候也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吧?

以防萬一,葉朔特意交代了一句。

葉朔畢竟是皇子,他的話随行的侍衛們還是要聽的。

見太子并沒有拒絕,侍衛們猶豫了一下之後,立馬拱手依言照做。

“剩下的,來幫我一起踹門。”葉朔畢竟年紀小,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壓根拿面前的這扇木門沒有辦法,只能求助于侍衛。

“三哥太傅別着急,你們兩個往一邊站一站,待會兒我給你看點有意思的。”聽到裏頭的人果然被驚動了,葉朔忙不疊道。

太傅心頭驀然湧上了不好的預感。

太子卻想不出什麽情況下自己弟弟才會來偷聽這種事情,但眼下事已至此,太子只好咬着牙,冷笑道:“孤等着,你若不給孤一個交代,你等着看父皇如何罰你吧!”

光是想想他騙自己來這種地方,還聽了一出活春宮,太子就氣的渾身發抖。

就在侍衛拔出劍來,不斷劈砍的時候,裏頭的曹瑞果然坐不住了。

曹瑞畢竟不是傻子,見外頭動靜這麽大立馬就知道不對頭,他壓根連門都沒出,急匆匆抓起自己的衣服,一頭鑽進正房的隔間,卻見隔間裏頭最暗處居然藏了一扇極其隐蔽的小門。

原來曹瑞當初買下這個宅子的時候,順便把隔壁的民房也給買下了,為的就是事情敗露之後能夠即使出逃。

至于女子的衣服要更加複雜一些,從剛剛的餘韻中瞬間清醒過來,慌亂之下表妹的手都在發抖。

然而曹瑞看都沒看她一眼,把小門一開,整個人一下子就鑽了進去。

就在曹瑞以為這樣就萬事大吉了的時候,他這邊剛準備從隔壁民宅出去,結果剛冒了個頭,立馬就被蹲守在那裏的侍衛給抓了個正着。

宮裏頭的侍衛可不是吃素的,手上一個用力,曹瑞頓時就動彈不得了。

“你們是誰?你們知道本公子是什麽身份嗎就敢來抓人?你們簡直,啊——”

感覺到肩膀那裏傳來一陣劇痛,吃痛之下曹瑞忍不住慘叫出聲。

就在他拼命掙紮,試圖掙脫侍衛的桎梏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仰起頭來,當看到葉朔的那一剎那,曹瑞脫口就是一句:“是你!?”

居然之前那個乞丐!

“你怎麽還沒死?”

話音落下的瞬間,剛剛被葉朔逼着躲在一旁的太子先是一愣,繼而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雖說小九行事荒唐,又喜歡捉弄人,但他畢竟是自己的弟弟,聽到這話太子豈能不惱?

再看太傅,太傅看到曹家小公子那張臉的時候,差點沒昏過去。

曹瑞出現在這裏,又被侍衛抓了個正着,剛剛屋子裏的那人是誰已經真相大白了。

再看自己未來的外孫女婿褲子帶子都沒系好,暴露在外的脖子上更是一片暧昧的痕跡,太傅更是眼前一黑。

“混賬!混賬東西!”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曹瑞先是一僵,繼而不敢置信的回望過去。

當看到太傅那張老臉,以及幾乎噴火的雙目的時候,曹瑞心裏頭一涼。

完了。

這下子全完了。

被太傅抓了個正着,自己跟梁文茵的婚事怕是要吹了,甚至是自己經營了如此之久的名聲也要保不住了。

但曹瑞不知道的是,豈止是婚事和名聲,整個曹家都要被他所連累。

見曹瑞只知太傅,不知太子,一旁的葉朔不得不好心提醒他一句:“別光看太傅啊,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旁邊站着的這個年輕人是誰?”

太子聞言有些惱怒:“小九!”

啧,來都來了,戲也看了怎麽還嫌丢人。

在曹瑞看過來的那一剎那,葉朔嘿嘿一笑,在曹瑞近乎絕望的目光之下,湊到他跟前,小聲說了一句:“我跟你說,這位可是大周朝的太子殿下哦。”

“還有這位,這位可是皇帝的弟弟,怎麽樣,是不是覺得十分榮幸?”

一個太子一個王爺一個太傅親自過來抓奸,這陣容簡直堪稱豪華。

“還沒人享受過你這樣的待遇呢,你就偷着樂吧。”

聽着自己弟弟小聲在曹家小少爺眼中叨叨咕咕,把曹家小少爺的臉都說白了,太子不由得覺得自己頭好痛。

一旁的晉王不由得挑挑眉。

至于太傅,在看到緊随其後出來的女子慌裏慌張的出來,下意識的喊了曹瑞一聲表哥之後,太傅整個人都傻了。

曹瑞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下意識出口的那兩句話,究竟犯了多大的錯誤。

面對太子太傅和王爺之時還能談笑風生,這乞丐的來歷想來也不簡單。

曹瑞只期盼着,千萬不要是自己想的那樣。

發現他似乎終于醒悟過來了,葉朔臉上的笑容不由得又擴大了些許:“此刻你肯定在猜我是誰吧。”

“不妨告訴你,就是你心裏想的那樣。”

“噗”的一聲,曹瑞心頭的希冀徹底破滅。

膽敢殺害皇子,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而如今曹瑞再想收回已然是來不及了,旁邊的太傅跟太子就是最好的人證。

葉朔還嫌不夠似的,又緩緩開口道:“至于曹家,我發現了一個特別有意思的現象,不知道你要不要聽呢?”

這現象自然是跟曹家的名聲有關,葉朔特別好奇,難不成曹家當真如自己所說的那樣一塵不染?

若是當真一塵不染,又豈會這麽巧,曹家的兒媳婦清一色,出身全比曹家本身要高。

既是疼愛女兒的人家,女兒大概率會被養的十分單純,性子不單純的,也不會嫁到曹家來。

稍微有些野心的壓根就看不上曹家,至于曹家,同樣也不會選擇有野心的兒媳婦,相當于雙向選擇,哪一邊差了這門親事就都成不了。

梁文茵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外祖父固執,不聽勸,幾乎不會聽取子女的意見,梁文茵本身性子又軟,簡直就是絕佳的結親對象。

這樣性子和家庭的姑娘最容易被控制。

就像是曹瑞,相處的時候就會時不時打壓梁文茵,時間久了,像梁文茵這樣的姑娘很容易就陷入自我懷疑之中。

葉朔懷疑曹家另外那三個兒媳婦也是按照這個方法訓練出來的,再加上如今的世道對女子本就諸多束縛,姑娘家又從小被各種規矩規訓的乖巧懂事,輕易不肯麻煩自己的娘家,這麽多年沒透露跟父母透露過曹府的實情,葉朔也是相信的。

葉朔甚至還相信這些姑娘自己都不知道這樣有問題。

長此以往,她們就像是動物一樣,早就被馴化了。

然而姑娘們傻,姑娘們的父母可不傻。

葉朔仔細盯着曹瑞的眼睛,笑眯眯道:“你說,我要是将此事宣揚出去,告知你那些嫂嫂的父母,你那些嫂嫂的父母又會如何呢?”

曹瑞控制不住,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表情也有一瞬間的空白。

被戳中了最隐秘的事,除非是心理素質特別強大,強大的離譜才會一點破綻都不露。

但這樣的人,哪怕經過訓練也是鳳毛麟角。

葉朔見狀,心裏大概就有底了。

反應過來後,曹瑞被戲耍的憤怒、被抓的憋悶、撞見太傅的慌亂統統消失,唯餘滿心的驚恐。

曹瑞覺得眼前這個皇子特別的可怕。

他雖然在笑,但眼裏心裏,全是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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