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1)

“怎麽了?”自女兒吐露噩夢之事後, 海娜夜裏就十分警惕,睡得很淺,聽到聲響立馬起身, 連鞋都沒穿便沖進了洛熙的房間,點亮了燈掀開紗帳, 見縮在床角落的小小一團, 她幾乎崩潰, 眼淚頓時就滾落了眼眶:“洛熙, 媽姆來了。”

女童明顯受驚不輕, 雙手似拽着救命稻草一般緊抱血色琥珀,粉粉的唇顫着麻木地低聲呢喃道:“媽姆, ”空洞的雙目很是黯然, “媽姆?”

“天啊, ”此刻海娜恨極了自己,爬上床去一把抱住她可憐的女兒,昨夜她不該就那麽輕易放棄的:“我的洛熙, 媽姆對不起你, 對不起。”

眼淚如泉湧, 抱着女兒單薄冰涼的小身子,她心中竟生了一絲怨恨,怨恨德西女巫為什麽那麽無情,當年那位不是很喜歡她的洛熙嗎, 為什麽連一枚鏽化了的指環都不肯相讓?

壓抑的哽咽漸漸地喚回了女童的神智, 她美麗的眼眸褪去了黯然, 瞳孔中心有了亮,感受着包裹她的溫暖,女童緊繃的身子慢慢地松散了:“媽姆,”她好像大哭,但卻不能。

“我又聽到那個聲音了,死了……死了很多很多羅鬃人,他們的血浸濕了大地,我好怕。”

“我的天啊,”海娜更加抱緊女兒,她的心好疼:“偉大的阿波羅太陽神,求求您,所有的罪惡都讓我一人背負吧,請放過我的可憐的女兒,她太年幼了,才十歲,”沒說完已泣不成聲。

“不怕噢……不怕,”女童想要安慰自己的母親,但她還沒從可怕的夢境中脫離:“媽姆,我想聽灰姑娘和安德烈王子的故事,”她不敢閉上眼睛。

海娜抽噎着道:“好,媽姆講給你聽,”抱着身子還很僵硬的女兒慢慢躺下,将被子蓋好,目光觸及她手中的東西,不由得蹙眉,“你很喜歡琥珀?”

“不,”女童枕在母親的手臂上:“我只喜歡它,”只可惜這塊琥珀的顏色太醒目了,不然她會将它做成飾物一直戴在身上。

“這顏色很好看,”不過像她們這樣的羅鬃人并不能佩戴,海娜倍感無力,抱緊女兒輕輕拍着她的背:“我記得這塊琥珀還是族長帶回來的,那時你才五歲,卻一直哭鬧不休,霸着這塊琥珀就是不放手,一轉眼都過去五年了。”

女童聞言有些羞:“後來我有向族長爺爺道歉。”

“當然要道歉,”海娜親吻了下女兒的額頭:“族長都把血琥珀給你了。”

“我道歉不是因為得了血琥珀,而是事後我知道自己錯了,”女童仰起首,含淚的雙目看向母親:“族長爺爺說我不應該因為太喜歡便失了淑女的禮儀。”

海娜深嘆:“族長說的對,”像她們這樣出生的羅鬃人,禮儀就是她們僅有的體面,“媽姆給你講灰姑娘和安德烈王子的故事。”

“好”

東方既白,坐在窗臺上的海音衣裙已經濕透,肉肉的小臉上雙眉緊皺,濃密的眼睫時不時地輕顫,但即便這樣她仍然保持着平穩且富有節奏的吸納和吐息。

當第一縷柔和的日光照耀在她身上時,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修習,收功睜開雙目,大概是有了之前的經驗,她已做好長久攻占的準備,所以雖努力一整夜,那縷巫力才挪了不到四寸地,但她并不覺失落。

只是這一清早誰這麽急?海音将腦袋伸到窗外,勾頭下望:“海娜·穆林,”難道還沒放棄?

墨林也沒想到這位會又來找她,領着人上了樓,進了自己的房間,她站在窗前雙手抱臂看向東方火紅的太陽:“若是為了銀指環,那你就不必開口了。”

聽到這話,原有些局促的海娜·穆林忽的擡頭看向身披紫色鬥篷的墨林,也許是剛剛結束修習,她的發上還沾着晨露,可真讓人羨慕。

“墨林大人,”海娜·穆林思慮了一夜,還是覺得只有她能幫她的小洛熙,在好不容易哄睡女兒後,她便迫不及待地來了這,只是……只是沒想到對方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她,她心如刀絞,可不能就這麽回去,眼淚填滿了她紅紅的眼眶。

“昨夜……昨夜我的女兒又做噩夢了,”說着她便屈膝想要下跪,可卻有一股力量讓她怎麽都跪不下去,她苦苦哭求道:“求求您了,她……她出生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您了,您救救她好不好,求求您了……嗚嗚……”

墨林眸中閃過厲色,微挑嘴角:“我為什麽要救她?”她是海娜·穆林的女兒,又不是她的,扭頭右看,見一小腦袋正朝着張望,面上柔和了不少。

“我……我可以給錢,您要多少都行,”海娜抖抖霍霍地從帶來的小包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金券:“這些夠不夠,不夠我還有……我我還有。”

“不是錢的問題,”墨林轉身,她也是母親能理解海娜·穆林的心情:“銀指環不可能相讓,不過你不是說洛熙珮妮·穆林是到了阿納斯塔城才做噩夢的嗎,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麽不早點離開?”

她也想早點離開,可一個月後阿娜詩·斯特林子爵将要駕臨阿納斯塔城,為洛奇·阿納斯塔城主選女侍,穆林世家有女兒在候選的名單中,所以暫時她們還不能離開。

“這……”

“路,我已經給你了,就要看你怎麽做了,”墨林從海娜·穆林面上的表情就知是怎麽回事,甚覺諷刺:“你深愛洛熙珮妮,可海音也是我的命,以後不要再來了,結果都會是一樣。”

更何況生靈指環本就是西海巫祖的東西,海音也并非從他人手中奪得,只能說這一切都是月神賽涅娜的安排。

“真的不能嗎?”海娜·穆林還想上前,但墨林沒再給她機會:“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右手一揮,就将海娜·穆林送出了鋪子。

到了這般境地,海娜·穆林也知多求無益,只能失魂落魄地離開,但心裏卻清楚墨林·德西說得對,既然有旁的路可走,為什麽一定要指環?

可墨林·德西是不是忘了,她們母女僅是普普通通的羅鬃人?

圍觀了整局的海音也是莫可奈何,低頭看着自己戴在左手大拇指上的黑色曼陀羅指環,不由得深嘆,海娜·穆林還是有指望,因為存在可能,所以她輕易地就放棄了最艱難的那條路。

扯了扯自己身上還未幹的衣裙,海音跳下了窗臺,哼唱着咒語:“拉尼娜……夢璃,”一重結界生起,護在她的房間外,洗了個澡拿了幹淨的裙子換上,撤了結界,喂了一塊幹面包給烏黑黑,便拉開門順着扶手滑下樓梯。

西雅正惱,一手叉着腰倚靠在店鋪的大門上。

“姨母,早上好,”海音決定今早親自動手孝敬下兩位長輩,跑到櫥櫃,拿出昨天買的面包、牛肉和黃油,也真是絕了,這裏沒有植物油,因為條件有限,她也只能有限發揮了。

西雅看着小家夥拎着東西進了廚房,不禁有些好奇,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東西難道還會做飯?擡腿跟上,她要去瞅瞅。

“啦啦……啦啦,”海音哼着歡快的小調,昨日身為金主,她享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購物體驗,真的是随心買,拿了餐盤,踩在小木凳上将牛肉洗好放置餐盤中,用昨日收集到的幾樣調料腌制下,後把面包切成一片一片。

“你要做什麽?”西雅沒準備幫忙,當然她也不會做飯。

海音想了想:“我要做脆脆的烤餅和煎牛肉,”可惜昨天沒買到牛奶。

墨林下樓的時候,聽到哧溜一聲,後便聞到了一股不太一樣的肉味,但不可否認很香。

沒有黑胡椒醬,但她買到了黑胡椒,海音抓了一把稍稍用力一握,黑胡椒瞬間成粉,撒在差不多有七成熟的牛肉上,再煎一煎,前世今生,她都有一毛病吃不了生肉,所以七成熟的牛排于她還是不夠熟。

“可以了,”西雅催促道:“再煎下去就塞牙了。”

海音撅着小嘴:“我牙口好,不怕肉難嚼。”

要論今早最幸福的人,那就當屬墨林了,她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吃到小家夥給她準備的早餐,雖然牛肉煎得太過,面包烤得太脆了,但她很滿足:“親愛的,謝謝。”

“不用謝,我以後會做得更可口,”海音成功地吃撐了,為什麽這地方沒人養雞鴨鵝?不然她還可以煎幾顆流心蛋。

“今日還想再逛逛阿納斯塔城嗎?”西雅叉着餐盤中最後一小塊牛肉,優雅地吃着。

海音搖首:“不想,”她還有事要做,白日裏不能凝聚月華之光,但她可以繼續驅使經脈裏的那縷巫力按着軌跡前行,想到“一夜四寸”她就怎麽都坐不住了,“我先上樓了,”前路漫漫,必須加倍努力。

與這方和諧不同的是,阿納斯塔城西部一座不大的莊園裏,幾位夏洛蒂女巫正在激烈争執着。

和墨林相熟的艾達·夏洛蒂前傾脖頸對向紮着髒辮的姐姐:“德西女巫雖然狂妄,但她們有一點好,就是從來不屑說假話。”

“你就這麽信任墨林?”裘娜·夏洛蒂很不認同妹妹的态度:“她有拿出實在的證據嗎?”見妹妹還瞪着她,不禁怒道,“夏洛蒂部落中有很多女巫都游走在外,她們都沒有得到一點消息,多年未出西海森林的墨林是怎麽知道的?”

姐姐在想什麽,她非常清楚:“現在是關乎整個夏洛蒂部落的未來,不是你要體現身份權利的時候。所以少酋長,還請你把眼睛睜大點,這裏沒有人觊觎你的位置,”她的天賦是比姐姐好,但她更向往自由。

“艾達,”裘娜·夏洛蒂是真的生氣了:“請注意你的言辭。”

“我都跟你說得那麽明白了,你到此刻還在意那些虛僞的表面?”艾達很是傷心,她一直都清楚姐姐在防着她,但沒想到竟執迷至此,她整顆心都涼透了:“墨林·德西建議我們在亞歷山大·斯特林離開阿納斯塔城前走。”

說到這她垂首舔了舔唇,沉凝了片刻才接着道:“你們走不走無所謂,反正我現在準備離開,”一滴淚珠滾落,擡手抹去彎唇一笑,“再見,”後毫不猶豫地轉身。

裘娜·夏洛蒂看着這般決絕的妹妹,不知為什麽她竟生了一種從今以後她們便成陌路的感覺,不禁上前兩步:“艾達,”可惜那人沒有回頭。

出了莊園,艾達·夏洛蒂并沒有直奔向南,在決定相信墨林的時候,她就已經打算好了,若是姐姐幾人不一同離開,她便裝扮一下随商隊走阿納斯塔城的西門出城,剛好勐海商隊要送一批糧食去西海森林。

而此刻在結束一夜狂歡後的洛奇·阿納斯塔也正在聽轉化者的回禀,雙手撐在圍欄上,斂目俯視着一樓大廳:“這麽說,安妮兒家族明日就離開?”

“是的,”湖綠眼男子右手置于胸前,抵着頭:“還有一事,德西女巫昨日又賣了兩張血色薔薇琉璃卡,其中一張被薩哈家族的雪靈小姐買走了。”

洛奇·阿納斯塔雙眸一暗:“血色琉璃卡賣完,她們幹了什麽?”

“購買了大批的糧食。”

洛奇·阿納斯塔嗤笑面露不屑,語帶輕蔑地說:“還真是家裏糧倉見底了,來我阿納斯塔城剝削的,”只是那血色薔薇琉璃卡是出自亞歷山大之手,他不能貿然追回,不過稍稍為難還是可以的。

“你去漢克寶石鋪子走走,讓店家知道什麽東西能買賣,什麽東西不能買賣。”

男子聞言想到那張血色薔薇琉璃卡,略微有點遲疑,但也只是瞬息,他仍是點首領命了:“是,科裏這就去。”

原在家休息的白胡子店家一聽聞店裏來了鬧事的,還是安德羅氏,便立馬帶上血色薔薇琉璃卡趕去鋪子裏,可沒成想那幾位安德羅氏根本不買賬,看着躺在地上被咬了的兩個奴隸,他是遍體生寒。

這是警告,這絕對是警告,可為什麽呢,難道這血色薔薇來路真的不對?

“大人,我鋪子裏的東西,你們看上的請随便取用,”他年紀已經大了,這些安德羅氏不會喜歡他的血,但他家裏還有兩個年歲尚幼的孫子,默默地收起血色薔薇将雙手置于腦後,慢慢蹲到了店鋪角落。

咔咔……

有人敲門,海音收功抹了把汗,跳下床去開門,只是她姨母在說什麽,她怎麽有些莫名:“有人去寶石鋪子鬧事,”這跟她存在什麽關系嗎?

“不不不,”西雅來回晃蕩着右手食指:“不是人族,準确地說是幾位後天轉化的安德羅氏。”

“然後呢,”海音盯着她好像非常愉快的姨母,眨了眨一雙大眼,不解地問道:“寶石鋪子的店家想要雇傭我們去解決那幾個安德羅氏嗎?”

西雅雙手抱臂倚在門框上:“你的血色薔薇琉璃卡沒用。”

聽到這話,海音才恍然大悟:“對啊,怎麽可能?”她立馬轉身去尋她的鹿皮小靴,“你等我一會,我們趕緊過去看看,”卡是她賣的,雖然當時沒談售後服務,但她也不能拿了錢就罷了。

“好,”西雅悠閑地摳着指甲,她正閑得發慌。

海音穿上小靴子:“走,”下了樓,見母親等在櫃臺處,頓時就有些不自在,“那卡是我和亞歷山大公平交易所得,而且我當時也說了會賣兩張,他沒反對。”

“這不是你的錯,”墨林猜測道:“估計是有人見我們發財不痛快了,走吧,我們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好”

德西家的鋪子離寶石店還有段距離,海音三人趕到時,那幾位安德羅氏正像餓狼一樣盯着被白胡子店家擋在身後的兩個幼童。

“求求幾位大人,要吸就吸我的血,他們才三歲,”白胡子是萬萬沒想到這幫轉化者會帶着光明女巫破了他家外的防護結界,現在除了在眼前的兩個孫子,他都不知道家裏是否還有人活着?

“你的血?”領頭的湖綠色眼眸的安德羅氏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嫌臭。”

看到這一幕,海音極為震撼,那幾位趾高氣昂的安德羅氏曾經不也是人族嗎?目光掠過癱躺在地,脖頸處被咬了兩個大洞,已經沒了氣的兩個奴隸,心中有個聲音在叫,她再次望向那幾位嚣張的安德羅氏,鼻腔內火燎燎的。

不,他們已經不是人了。

兀自擡腳跨入店中,伸手去抱坐在地上受了驚但卻緊抿着嘴不敢放聲哭的兩個幼童,海音眼眶濕了,嗓子眼像是被灌了鉛一般,堵得很。

白胡子察覺到背後有異,驚惶轉身,急急攬住兩個幼童,但見是海音立時就癱了:“尊貴的夫人、小姐,請求你們救救他們吧。”

“你們是……,”一位金發安德羅氏指着海音三人正想大聲呵斥,但卻被湖綠眼眸男子喝住了,“住嘴,”莫漢德不認識她們,他可是認識的。

“你讓他住嘴,看來是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海音捏了捏白嫩幼童的臉頰,後站直身子伸手向白胡子:“爺爺,昨天我賣給你的那張血色薔薇琉璃卡呢?”

白胡子搖首老淚直流,混着鼻涕一齊向下:“沒用的……沒用的。”

“有沒有用,”海音眼淚汪在眼裏,輕笑道:“我問問亞歷山大·斯特林就知道了。”

她是一個非常好學的人,而好學的人基本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接受新事物的能力極強,思維以及思想轉變得也快。

提到亞歷山大·斯特林,那幾位安德羅氏頓時面露緊張,紛紛看向領頭的湖綠眼男子,可湖綠眼男子心也揪着,他來之前就怕這事,所以交代了不要傷店家的家人,只恐吓一番就行,可……可現在情況不對了。

“亞……亞歷山大?”白胡子瞪大眼睛,咽了口氣就抖着手去掏琉璃卡,可琉璃卡一角卡在了衣袋中,他慌張地用另一只手去撕扯衣袋,好不容易才将卡取了出來。

海音拿着卡來回翻看,确定沒問題才擡首問道那幾個安德羅氏:“這個有用嗎?”

幾位安德羅氏稍稍後撤,哪敢回答,均緊張地盯着海音三人。

海音見他們遲遲不說話,像是了然一般斷言道:“看來是沒用,”啧吧了下嘴,扭頭望向她姨母,“這個時候亞歷山大應該在城主府,我們去城主府找他問問,這卡是不是仿制的?”

“用得着這麽麻煩嗎?”西雅俯首看着海音:“直接掏了心扔去城主府不就行了?”

“不,”海音搖首,很是執拗:“這是我頭次出面做買賣,不能就這樣草草了事,我要帶上他們去城主府問問,這事關我的誠信,”她以後可是要做大買賣的,誠信必須靠得住。

墨林不知道小家夥在想什麽,但将來總有一日小家夥要承繼西海森林,所以作為母親,她選擇信任她:“好,聽你的,”擡手捋了下自己披散着的發,後念了句巫咒,将手中的六根斷發擲向那六個安德羅氏。

那六位安德羅氏還想跑,可惜來不及了,斷發化成極細的柔韌長絲像是長了眼睛一樣,分別纏上他們,不過五秒就将他們全部捆綁。

海音欣賞了一番躺在地上拼命掙紮的幾條“害蟲”,很是滿意,後看向白胡子店家:“您家裏還有人嗎?”接下來的場面可能不适合三歲小娃娃旁觀。

“我……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還活……”

“老頭,你別裝可憐,我們沒動你的家人,”湖綠眼男子知道今天的事怕是要糟,現在只想盡力挽救。

海音冷哼一聲,手指死了的兩個奴隸:“怎麽沒動?”

“那是奴隸,”湖綠眼男子有些後悔今早沒勸一勸領主,他們不該按捺不住現在就動手的,畢竟伯爵大人還沒離開。

奴隸怎麽了?海音有些憋悶,人家奴隸好好在店裏做事也沒招惹他們呀。

白胡子店家不敢将兩個孫子帶着,見海音三人要給他做主,他也知這事今日要圓滿解決就必須亞歷山大伯爵出面,秉着口氣匆匆将兩個孫子送回家,又急急忙忙趕了回來。

“上馬車吧,”海音見白胡子臉上神色無異樣,才松了口氣,已經死了兩個了,她不想再因這事牽扯無辜人。

“我跟着跑就行,”雖然這馬車寒酸得很,但白胡子自覺沒那體面。

墨林蹙眉:“趕緊上車,我們沒那麽多時間浪費,”這太陽都偏西了。

而這會寶石店鋪發生的事,城主府已經接到消息了,洛奇·阿納斯塔面目陰沉,只恨自己母親當下不在,他徘徊在三樓廊道卻遲遲不敢去打擾正在休息的那位。

亞歷山大·斯特林在洛奇·阿納斯塔出現在三樓廊道時就醒了,不過他沒起身,枕着自己的手臂閉目假寐,嘴角微微上彎,心情不錯。

等啊等,終于等來了好戲,只是這好戲有點出乎他意料,看着落雪的房間,躺在床上的他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着它融化不禁笑出了聲,這種浪漫也就西雅能幹得出來。

“你還要賴到什麽時候?”西雅一腳踹開門闖進了內室,不過在見到亞歷山大,她突然揚起溫柔的笑:“親愛的,我們家小海音受了委屈正等在樓下呢。”

亞歷山大有那麽一瞬間的晃神:“你……沒事吧?”她這笑挺明豔的,就是讓他覺得自己好似盤中餐。

“我能有什麽事,”西雅收起笑,瞥了他一眼,他可真會破壞氣氛,翻了個白眼就轉身:“我先下去了,你快點。”

“好,”亞歷山大目送着她離開了房間,才一躍下床,地上已經有了積雪,不過他并不在意,看來今天的心情還可以再美一點,穿上衣服,喝了兩杯血液,光着腳來到一樓。

而此刻一樓大廳是寂靜一片,海音和墨林坐在牛皮軟椅上,而洛奇·阿納斯塔則端着一杯血液肅着臉站立在門口,西雅雙手抱臂倚靠在墨林的椅背旁。

“這是怎麽了?”亞歷山大扣着紐扣,走至跪着的那六個已經被松了綁的安德羅氏跟前,他這一走近,原弓腰站着的白胡子立時屈膝跪下,壓抑哽咽。

海音看向還背對着大廳杵在門口不敢面對現實的洛奇·阿納斯塔,銀灰色的眼眸中多了一抹冷意。

“聽說你受委屈了,”亞歷山大閃身來到他的小朋友身邊,用手指戳了戳她手背上的窩窩:“說來我聽聽。”

“你很開心,”海音扭仰起頭看向亞歷山大,見他不掩笑意,頓時覺得他真的需要幾盆冰冰涼的水:“我沒受委屈,不過你把我的臉都丢盡了,我現在都慶幸自己年幼,在相貌上還有發展的空間,你這個歲數,怕是空間不大了。”

“撲哧,”西雅大樂,若不是地點不對,她真想抱起伶俐的小家夥用力親一親。

亞歷山大也跟着笑了,伸手就去捏她頰上的肉:“你說,我是怎麽把你這小肉臉給丢盡的?”他活了四千多年,還是頭次有人敢這麽對他說話,眼角餘光掠過背部僵直還站在門口的洛奇·阿納斯塔。

海音掏出她賣給白胡子店家的那張血色薔薇琉璃卡:“你驗驗這卡是不是真的?”

見到琉璃卡,亞歷山大就覺不太樂觀,扯着嘴角說道:“不用驗,這是我給你的,”雖然血色薔薇琉璃卡看着都一個樣,但也是有區別的,這個區別就只有卡的原始所有者清楚。

“不是假的?”海音将手縮了回來,裝模作樣地翻看着琉璃卡片:“那我知道了,你這伯爵卡……也就做工比較精致,”撇了撇嘴,輕輕搖頭道,“沒什麽用。”

話說到這,亞歷山大再悟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那他這幾千年就算是白活了,抽走海音手中的琉璃卡拿近細觀卡片上的血色薔薇,似自言自語一般笑着反問:“沒用嗎?”

海音點頭肯定地說:“沒用,今天……”

“沒有,我們可沒說沒用,”湖綠眼男子心中極為恐懼,他努力半生才得以轉化,不能折在這:“是……是,”急切想要開脫,可扭頭看看這個瞧瞧那個,沒一個是能拿來當替罪羊的。

“是什麽?”亞歷山大也沒想到,自己還身強力壯,洛奇·阿納斯塔就敢公然漠視他,誰給的他膽子,阿娜詩·斯特林嗎?

海音也真是想不明白了:“大白天的,你們安德羅氏就不能好好找個地方睡睡覺,床跟你們有仇嗎?”非要戴着月輝出去找事,還很是不自量力。

“你說得對,”亞歷山大看向自己空無一物的手,他不是沒有月輝,只是不喜歡戴,就像奧斯汀·柯雷爾公爵說的那般,既然太陽神阿波羅不喜安德羅氏,那他們又何必去惹阿波羅太陽神?

“你是準備一直站在那嗎?”他以為他應該給血色薔薇一個交代。

洛奇·阿納斯塔仰首飲盡杯中的血液,轉身面向廳中諸位,眼神定在亞歷山大身上:“血色薔薇是斯特林家族的徽記,不能用來買賣。”

那六位跪着的安德羅氏聽聞這話,松了口氣,他們的主人終于不再保持沉默了。

“我沒有買賣,”海音跳下皮椅:“只是用它換了自己喜歡的東西,”上前兩步,絲毫不畏懼地直視洛奇·阿納斯塔,“不過我很好奇,阿納斯塔領主是以什麽身份來界定血色薔薇的價值?”

洛奇·阿納斯塔雙目微不可見地縮了下,亞歷山大一手掌着海音的小腦袋瓜子:“他大概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冠上斯特林的姓氏。”

可惜有他母親在,像洛奇·阿納斯塔之流永遠都別想冠上斯特林的姓氏。

聽着這些羞辱的話語,洛奇·阿納斯塔腮邊的肌肉在不自然地抽搐着,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反抗亞歷山大,否則別說是他,就連身居王城的母親都危險,幾乎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壓下心中的憤怒,終俯首:“伯爵大人,我錯了。”

亞歷山大舔了舔下唇,擡腿想要上前,但卻被海音攔住了,“你先別動,我們一筆歸一筆,你要懲罰他,等我們走了再動手。”

“你還有事?”這小矮人心思也太多了。

海音指着那六個跪着的安德羅氏,仰首問道:“按你們安德羅氏的規矩,他們漠視血色薔薇,應該怎麽懲罰?”

“你說呢,”亞歷山大擡眼望向洛奇·阿納斯塔:“是你動手,還是我親自來?”

“你不要多管閑事,”海音不等洛奇·阿納斯塔出聲,就開口了:“他們是阿納斯塔領主的部衆,當然應該阿納斯塔領主自己動手比較好,我們站在阿納斯塔城的土地上,就該尊重阿納斯塔領主。”

說完她還用手肘拐了拐亞歷山大,建議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召喚阿納斯塔城所有的安德羅氏前來觀禮,讓他們牢牢記住,破壞規矩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

洛奇·阿納斯塔聞言頭次認真地打量起這位年僅十歲的海音·德西,就連墨林和西雅都開始正視她們家這位極為努力的小家夥。

他就說他的小朋友是個有趣的小女巫,亞歷山大一掃琉璃卡帶來的陰霾:“你的建議很棒。”

沒有洛奇·阿納斯塔的命令,這六位安德羅氏定不敢無視血色薔薇,可正是因為這樣,才要讓洛奇·阿納斯塔親自動手,這不但可以離間他和部衆之間的關系,從長遠看還能大幅削減他籠絡其他安德羅氏貴族的可能。

亞歷山大搭着小海音的肩,毫不避諱地說:“我覺得你真的是個好朋友,”血色的眼眸中流溢着濃厚的血,剎那間阿納斯塔城所有的安德羅氏都受到來自血脈的召喚,而此時紅日已半挂西山頭。

洛奇·阿納斯塔左手緊抓心口,他也在被召喚之列。

“這千年來,你為安德羅氏添了不少族口,”亞歷山大輕嗤一笑:“很辛苦吧,”可惜他體內流着亞歷桑德拉·斯特林始祖的血,他轉化的那些安德羅氏根本越不過血統更加純淨的他。

海音一行自城主府出來,已是天黑,有了今天這一出,那些轉化者算是吃到教訓了,将白胡子店家送回寶石鋪子,海音抱歉地說:“讓您受驚了。”

“不不,”白胡子店家單膝跪在地上,和海音平視:“今天太謝謝您和您的家人了,沒有你們,亞歷山大伯爵大人也不會親自将這張血色薔薇琉璃卡贈予我,”現在他所持有的這張琉璃卡性質已經變了。

“能把事情解決就好,”雖然海音想說這張琉璃卡本就是屬于他的,但她也知道琉璃卡在亞歷山大手中轉了一圈,會更得安德羅氏認同。

目送着馬車離開,白胡子不顧來往行人的眼光,失聲痛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回到自家店鋪,海音大舒一口氣,跟在後頭的墨林和西雅一直在靜靜地觀察着她。

“你們在看什麽?”

墨林走至她身旁,将她攬近:“剛剛在城主府沒被吓到吧?”洛奇·阿納斯塔被亞歷山大逼着,活掏了那六位安德羅氏的心,場面有些血腥。

“沒有,”她前世專攻臨床外科,怎麽可能會怕血腥?她只怕因自己牽連到無辜人,“母親,西海巫祖就沒想過将黑色曼陀羅印到琉璃卡上嗎?”

墨林搖首:“沒有。”

“今天算是個經驗,”海音回首望向她姨母:“你說過若是我百歲之前成名,就親自為我繪制頭像,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不用繪制頭像,黑色曼陀羅就很好。”

“我也覺得黑色曼陀羅很美,”大姐說的對,她們家的小海音不能一直被養在西海森林,西海森林雖安全,但卻不足以讓她茁壯成長。

也許是一次下手狠了,接下來的幾天阿納斯塔城是風平浪靜,不過在海音看來這也只是暴風雨前夕的寧靜,今日一早,一只黑色尖牙蝙蝠落在了墨林的窗臺上。

海音喂好了烏黑黑便去了母親的房間,正好她姨母也在,只是兩人神色有些凝重:“出什麽事了嗎?”

墨林和西雅對視一眼,也不打算瞞她:“我們買的糧食和種子都已入庫了。”

“這是好事呀,”海音坐在床邊,擺動着小腳丫子。

“安妮兒家族來阿納斯塔城觀禮的七位女巫,在前日正午于卡歐陸架消失,”這才是令她們煩憂的事,墨林手指彈動着窗臺,眺望北方卡歐陸架的方向:“你祖母也不确定動手是安德羅氏,還是拉麗莎家族?”

有區別嗎?海音屈起雙腿,抱着膝蓋:“七位女巫一起消失,就沒鬧出一點動靜?”

西雅長呼一口氣:“亞歷山大七日後離開,夏洛蒂女巫沒有要走的意思。”

“那就不用管了,”墨林輕輕撓了撓尖牙黑蝙蝠的腦袋:“給我母親帶句話,我們一切都好,讓她不用擔心,”她母親已經年老,她真的不想讓她再操心外面的事。

叽叽……

尖牙黑蝙蝠揚起腦袋,海音笑着道:“它要你幫它摸摸尖牙,”自從得了生靈指環,她就好似能聽懂獸語一樣,不過只針對黑暗物靈,當然烏黑黑除外,它一直在裝傻鳥。

墨林也露了笑,寵溺地用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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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

六零俏媳婦

六零俏媳婦

前世遭人戀人算計,含冤入獄二十載,弄的家破人亡,一朝重生回遭遇變故的那一刻,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第一次偶然相遇,她狼狽的趴在他的腳下
第二次偶然相遇,審訊室內,她與人對質
……
N次相遇後,“我娶你,寵你一輩子。”
呃……嫁與不嫁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