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近來邊關屢有戰事發生, 內閣會議日日不停, 齊辰雖是新婚,但政事要緊,接連幾日都在宮中議事,就算回來也要到很晚。
唐安芙在王府閑着, 幹脆回承恩伯府看看。
推辭了王伯要給她準備的隆重車駕, 唐安芙帶了風鈴一人, 輕車簡從。
唐安芙坐在馬車裏,掀開車簾子往車外看,随口問抱劍端坐在車廂另一側,面無表情,冷若冰霜。
“小玲, 你……”唐安芙剛一開口就被風鈴給打斷了。
“王妃,我不是丫鬟,請王妃稱呼我為‘風護衛’。”
唐安芙回頭看了看一本正經的風鈴, 确定她不是在開玩笑,并且從她微蹙的眉頭, 唐安芙能清楚的感受到她對自己并不友好。
“哦, 好。”唐安芙尊重她的意見:“那風護衛, 你知道王爺平日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吃的用的都可以。”
“不知。”
風鈴冷酷的聲音讓唐安芙不免奇怪, 問道:
“風護衛,我……之前得罪過你嗎?”
“未曾。”風鈴說。
唐安芙放下車窗簾子,學着她的樣子, 雙手抱胸:“那你為何好像對我有敵意的樣子?”
“王妃誤會,風鈴待人素來如此。”
依然是不茍言笑中帶着些許輕蔑。
風鈴不願多言,唐安芙再問也沒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性,這世間人和人相處總是需要時間磨合的,不管是誰都不可能讓所有人見了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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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安芙尊重風鈴的個性和喜好。
**
唐安芙突然回到伯府,讓謝氏很驚喜。
母女倆說了一會兒話,謝氏悄悄問唐安芙房裏的事,唐安芙哪好意思與她多說,只一句‘成了’便也叫謝氏懸了好幾日的心踏實落地。
唐安芙問起元蕊娘,謝氏說自從唐安芙嫁人之後,蕊娘就再也沒到唐家來過,唐安芙覺得有些奇怪,便親自到隔壁去問了問。
元家的人告訴唐安芙,元蕊娘去了田莊小住,這幾天都不在家。
怪不得她不到唐家來,原來是不在家。唐安芙這才放心。
從元家回來的時候,正好遇見了從外面回來的唐安傑,唐安傑見她從元家那邊過來,神色似乎一緊,問道:
“你怎麽回來了?”
唐安芙不滿:“這話說的,我不能回來嗎?”
“沒說不能。”唐安傑瞥了一眼元家,問唐安芙:“你去找元蕊娘了?”
“是啊。可蕊娘不在家,說是去田莊小住了。真奇怪,她以前說鄉下蚊子多,不喜歡住莊子裏的。估計是我嫁了,她一個人實在無聊。”唐安芙感慨。
唐安傑低頭不語,似乎有點心不在焉。
“哎,反正我白日裏閑着沒事兒,咱倆出城找她去吧。”唐安芙提議。
唐安傑呆愣愣的盯着唐安芙看了一會兒,才扭捏道:
“我,我不去。阿娘讓我有空勤練武。”
“得了吧。你什麽時候勤練過武?”唐安芙将唐安傑的表情看在眼中,疑惑說:“怎麽覺得你怪怪的。”
唐安傑聞言,突然炸毛,惱羞成怒:
“你才怪!剛嫁人不好好在夫家待着,你也不怕你相公惱你。”
為此,唐安芙有話說:
“他又不在家,惱我做什麽?”
唐安傑被噎了一句,不服氣又道:
“他那邊你沒親戚長輩要拜訪走動嗎?剛成親就總跑娘家,像什麽樣子。”
唐安芙不以為意:
“不好意思,還真沒什麽要走動的長輩。”
沒辦法,誰讓齊辰輩分高呢。要走動,也該是那些小輩來跟他走動,然而齊辰性子孤冷,小輩們就算有心來與他走動,估計也沒那個膽子。
唐安傑這下無話可說了,直接拂袖回府,唐安芙看着他逃跑似的背影,心中越發狐疑。
有心出城去元家田莊裏找元蕊娘,但今日稍微晚了些,又沒準備什麽,而且看天色和風向,下午約莫是要下雨的,出城不便,幹脆改日再去。
**
在內閣待了半日,齊辰又去了兵部衙門。
接連好幾個時辰的議事早已讓兵部議事廳裏的氣氛焦躁不已,大家吵也吵完了,說也說夠了,戰事卻還未能商議出個最合适的結果。
太尉趙民是個老煙槍,除了上朝之外,平日裏腰間總挂着旱煙袋子,走到哪裏抽到哪裏,內閣、兵部議事時,滿屋子抽的煙熏火燎,手下将領和朝臣們回回都被熏的頭昏腦漲,但礙于太尉大人的身份敢怒不敢言,最怕跟太尉坐在一個屋子裏議事。
但也有一種情況除外——安南王在場時。
只要安南王在的地方,太尉大人總能克制很多,實在克制不了,他也會選擇找個機會到外面抽一袋子,絕對不敢在室內當着安南王的面兒抽,至于為什麽呢?
一來是安南王位高權重勝過他,二來……他的煙杆子被安南王當面撅過三回。
一根黃檀煙杆,一根青岡煙杆,一根黃銅煙杆,根根是他的心頭肉,有一根算一根,全都被撅斷了。
太尉大人欲哭無淚,找安南王理論吧,安南王是個悶葫蘆,他在那說的口沫橫飛,安南王只冷眼相待,毫無波瀾;想找安南王動手吧,太尉大人老胳膊老腿兒還真不是他對手……什麽?安南王不敢對他動手?
呵呵,你們怕不是沒見過安南王有一年在殿上直接把一個搬弄是非的禦史踢斷了腰的樣子。
世人皆知,安南王的字典裏,就沒有‘不敢’二字!
什麽什麽?
還可以找陛下理論?
呵呵呵,且不說為了根煙杆子鬧到陛下面前有失體統,就算太尉大人真豁出臉皮鬧了又能怎麽樣呢?
舉朝皆知,陛下寵安南王比寵自家兒子都狠,知道安南王動手撅了太尉的煙杆子,說不定還會心疼安南王撅煙杆子的手,直接下旨讓太尉從此戒煙呢。
憑着陛下以往對安南王縱容寵愛的軌跡來看,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幾率非常高,太尉可不敢冒這個險。
所以呀,打不過惹不起,太尉大人吃了虧以後終于學乖,不敢在安南王面前抽煙了。
衙門的後廚送來了些供議事官員們點饑的吃食,就是一些幾十年如一日的茶水點心,幹巴巴,寡淡淡,讓人看着就沒什麽胃口。
所以大部分的官員對于這時候衙門提供的吃食是沒有期待的,除非實在餓的不行,一般情況下,幾乎沒人願意正兒八經的坐在裏面吃。
這個時候,有人選擇到茶間小坐喝喝茶聊聊天,有人選擇到院子裏去看看花草樹木養養眼睛。
議事廳中也就剩下那麽寥寥幾人,齊辰坐在主議官的位置上閉目養神。
太尉趙民在外過了煙瘾後回來,坐回主議官下首第一的位置,看了眼雙手抱胸,面若寒霜的齊辰,硬是把湧到喉嚨口的咳嗽給咽了回去,跟坐在對面中間喝茶的安定候裴城交換了個無奈的眼神。
議事廳大門湧進一幫人,都是些在議事廳中做文書記錄的知事,只見他們簇擁着一個春風滿面的年輕人進門。
那年輕人是年初剛被提拔上來的兵部左侍郎李青,李青兩只手裏都拎着個碩大的食盒,他将食盒放在議事廳窗邊的案桌上,食盒裏有四只特大號的瓦罐,瓦罐裝是噴香撲鼻的烏雞湯。
在跟着他進門的那些年輕知事們七手八腳的幫忙之下,李青親自把湯從瓦罐裏盛出來,一碗一碗的端送到議事桌上的大人們面前。
“我夫人善廚藝,今日給我熬了些雞湯送來,有很多,請諸位大人一并嘗嘗。”李青客氣的回。
第一碗自然擺到齊辰面前的桌上,然後才依次分下去,太尉趙大人正覺得腹中有些饑餓,又不願吃兵部供的點心,雞湯來的正是時候。
“喲,你這才剛娶妻,新婚夫人夠賢惠的。”太尉端了湯碗就喝了一口,連連點頭:“味道真不錯,鮮。”
李侍郎像個毛頭小子似的傻笑了兩聲,然後又去給其他同僚分發雞湯去了。
太尉這邊開喝,其他官員也就不客氣了,一時間議事廳內贊譽聲不斷。
齊辰睜開眼睛,見議事廳中人手一碗湯,他面前也有一碗。
太尉見他醒來,舉了舉碗解說:
“李侍郎新婚夫人送來的雞湯,味道真不錯,王爺嘗嘗。”
齊辰往剛坐下和大夥兒一起喝湯的李侍郎看去一眼,李侍郎趕忙起身對齊辰拱手:“王爺若不嫌棄,請嘗嘗內子手藝。”
齊辰端起面前的雞湯碗,舀了一勺送入口中,見李侍郎還站在那裏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評價,齊辰這才對李侍郎點了點頭:
“嗯。”
盡管只有一個字,但能得安南王一個肯定已是難得,李侍郎心滿意足的坐下。
不得不說,今日因為夫人的一碗湯,着實讓李侍郎在同僚們面前露了一回臉,李侍郎欣喜之情不俞言表。
太尉喝着雞湯,忽然問了句:
“李侍郎是新婚吧。”
剛剛坐下的李侍郎再次起身,回答太尉的話:“是。”
太尉點了點頭,又說:“夫人據說也是高門大戶出身的嫡小姐。”
“是,清河崔氏。”李侍郎對于自己夫人的身份還是很滿意的。
“确乃名門世家,教出來的女兒就是賢良淑德,李侍郎有福啊。”太尉喝完了雞湯,對李侍郎比了個手勢,讓他坐下說話不必拘謹,轉而又看向主議官位置上正在喝湯的齊辰:
“說起來,咱們王爺也是新婚。辰王妃是誰家的來着?”
旁邊有人小聲提醒:“據說是承恩伯府的。”
太尉眯着眼睛想了好一會兒才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承恩伯府啊。就是那個已故榮安郡王妃的娘家吧。哎,我可記得那榮安郡王妃當年是得了瘋病突然去世的,自家姑奶奶死的不明不白,唐家的人當年連問都沒敢問就随随便便揭過去了。王爺這千挑萬選的,竟還選了個唐家的姑娘做王妃,真真叫人費解。”
太尉仗着自己身份高,有些常人不敢在齊辰面前說的話他都敢說。唐家的陳年舊事已經很多年沒人提起了,如今齊辰娶了唐家的女兒,就更加沒人敢在他面前提了。
齊辰将湯碗放下,冷漠回了句:
“本王娶誰做王妃,與你何幹?”
太尉被當面噎了,自讨沒趣嘆了口氣,到底沒敢跟齊辰正面起沖突。
喝完了雞湯,會議繼續,從申時到酉時才算告一段落。
衆大人們走出議事廳,三兩成群的說話往兵部衙門門外走去,他們出議事廳的時候還沒下雨,誰知走到衙門口,驟然暴雨傾盆。
來兵部的好些大人都是騎馬來的,一下雨就瞎了,要是不想淋成個落湯雞,就只能繼續在兵部衙門等着,或者讓随從回去準備車轎,總之要耽誤工夫。
此時夜幕降臨,介于要黑不黑之間,還不知要等多久,個個站在檐下發愁。
齊辰當然也是騎馬而來,他擡頭看着雨勢兇猛,出門前說好差不多這時辰回府,若是晚了,她又該等急了。
正猶豫着要不要幹脆冒雨回去的時候,一聲清脆柔婉的聲音自雨中傳來。
“王爺,妾身來接您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在中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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