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藍承勝找來的時候藍沈兩人正在吃午飯,沈玉傅默默看了西裝革履的男人一眼,道:“你哥和你還真像,總是跟吃飯過不去。”

“……”藍承昌表示一點都不想接話。

藍承勝只比藍承昌大了兩歲,所以從小就被拿來攀比。可是不管是從長相、氣質、能力還是交際上藍承勝都比藍承昌弱了一大截。年紀小還好說,可他偏偏是老大,被弟弟壓一頭的感覺誰都不好受。再加上藍承昌從小就早熟,不撒嬌不賣萌更不和人親近,想增進兄弟感情的機會都沒有。可想而知這麽多年來這倆兄弟的關系不會好到哪裏去。

“承昌,我們竟然在這裏遇見,真是好巧啊。”男人本想泰然而盛氣淩人的坐下,可惜這張桌子只有兩個座,只能有些尴尬的站着。

巧個頭,這裏可是快餐店,你平時會來才怪。藍承昌默默地吐槽着不經意瞥見沈玉傅嘴角的笑容,才驚覺這家夥挑這家店這張桌子是故意的。頓時嘴角也染上了一些笑意:“是啊,真的好巧,要一起吃嗎?”說着舉了舉手上的薯條,眼見藍承勝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眼見在自己弟弟這裏又碰了壁,藍承勝轉移目光看向沈玉傅:“這位是?”

藍承勝剛想開口,便被沈玉傅搶了過去:“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藍承勝藍總吧?久仰久仰,今日一見真是名不虛傳。”一看就是哪部劇裏的臺詞照搬照抄下來,要多誇張有多誇張:“想必您縱橫商場這麽多年肯定明眸善睐、目光如炬、蕙質蘭心。我和承昌之間的那點情誼怎麽會逃得過您的法眼。不必在下多說,您必定看的一清二楚,對吧?”潛臺詞就是:看不出來那你就是傻子。

先不說成語亂用的問題,這一番話下來直把藍承勝堵得有氣不能出。而且這話說的也十分有技巧,即避免了報出自己的名字而且留下了一定的回轉餘地。到時候無論藍承勝回去和別人說些什麽都是他自己推測出來的,他們這邊可一點都沒有承認。

當大哥的終于知道這位也不是什麽善茬,甚至可能比自己冷面的弟弟更難搞。瞪着眼睛噎了半天才沖藍承昌道:“看來承昌你最近确實挺悠閑的,都有時間和‘朋友’出來玩樂了。不過哥哥我是沒有你這麽好命了。這整個藍枭的重任一放下來,真是分身乏術。”

這種話無異于戳到了藍承昌的痛處。男人皺緊了眉頭剛想說什麽便感覺桌下的腿被什麽勾住了,并帶有安撫意味的輕輕磨蹭着。擡眼就對上了沈玉傅“稍安勿躁”的目光,心情竟莫名其妙的平複下來。只聽沈玉傅又開口道:“藍總如此敬業當真令人佩服。不過除此之外也要多注意一些感情生活才對,否則尊夫人獨守空房也着實委屈。”

聞言,藍承勝的臉色立馬難看了起來。面上鐵青一片,連掩飾都掩飾不了,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甩下一句:“二弟,你好自為之。”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沈玉傅還在後面幸災樂禍的來了一句:“唉,大哥你不吃飯?您老慢走。”

藍承昌在一邊看得一頭霧水,不解的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一看你就是不看娛樂報紙和小網站的。”樂過之後沈玉傅悠閑地開始往嘴裏塞食物,邊吃邊道:“藍氏集團大公子的夫人也就是你嫂子和一男藝人有私情。”

“私情。”藍承昌念着這個詞,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婚外情、出軌,有錢人家就一定要弄出這些事嗎?!”

被藍承昌語氣裏滿滿的惡意駭到。沈玉傅默默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心裏推測着看藍承昌這态度,估計他家裏那兩位當家長的也出過同樣的事。這□□裸的就是童年陰影啊。

“這并不是有錢沒錢的問題,而是感情的問題。”沈玉傅開口道:“大多數有錢的男人們都以為把女人養在家裏就是愛她,致力于讓她們去依賴自己。但卻忘了當初愛上的那個卻并不是現在這個依附的存在,而是有追求有無限可能的個體。然而長久以來,女人們所依附的卻不是這個人,而是錢罷了。至于身體和心靈上的慰藉,當然要另覓他人。總而言之,只是因為每個人的感情觀和價值觀不同而已,并不能一概而論。”

藍承昌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你是在開導我嗎?”

“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憑什麽開導你?給錢嗎?”某人立馬炸毛。

“那你就是在安慰我了。”

“臉呢?”

“這麽說來,你現在是依附于人還是依附于錢呢?”

沈玉傅被突然轉變的話題弄得一怔,反問道:“有差嗎?”

“沒差嗎?”藍承昌自己都沒發現他此時的口氣有多認真。

“金主大人您又有錢長得又帥,跟着您我還能有自己喜歡的工作。無論是人、錢、還是個人追求都有了極大的滿足,有差嗎?”

藍承昌必須要承認,他被這句話預約到了。某些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頭一次對自己有錢有權又有顏感到了高興。可接下來就聽沈玉傅又道:“不過這些啊,肯定是要還的。而且代價說不定還很大。”語氣和眼神都格外意味深長。

僅僅是這一句話,便讓藍承昌全身一僵。心中有些無奈,明明心裏已經明白對方時刻在和自己劃清界限,這也是他一直想要的。可心中的失落卻怎麽也止不住。

之後他們一出快餐店便見沈玉傅頭也不回的往廣場出口處走。藍承昌下意識問了句:“現在就要回去嗎?”

“要不然呢?”沈玉傅側過頭看向他:“我們是男人,沒有那種逛一天街的功力就不要強求。”

“累了就直說找那麽多歪理幹嘛。”藍承昌無奈的搖了搖頭。

“對了!”沈玉傅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我忘了還有一個東西要買,你先在這裏等一下。”說着就一把把藍承昌按到了噴泉邊的椅子上,興沖沖地就跑了出去。藍承昌無奈的朝他的背影望了一眼,笑了笑靠上了椅子背,準備安心等着。

下午兩三點的時間段,藍枭廣場的人還是少一些的。只不過實在太曬,正在藍承昌快要坐不住的時候,遠處突然吵雜了起來。定眼一看,有抗攝影機的,有打光的,應該是個劇組或欄目組來采外景。這種事在藍枭廣場經常發生,畢竟這裏又大商店又多建築又華麗,無論從哪方面都是最接近上層人士的存在,絕對是愛情劇和商業劇的不二選擇。原本藍承昌對這種仗勢早都見怪不怪,只是這次人群中有個熟悉的人影——白婍,不,現在應該叫白姍姍。

《百姿百态》節目是有外景的,采訪的對象也并不只限于明星,還有很多事業有成的人。總而言之很接地氣兒。只不過藍承昌不知道。藍承昌第一次遇見白婍是在一場大學的演講會上,他到現在還記得白婍那天演講的題目——《論經濟命脈的走向和發展形勢》。當時年輕的少女挺直着背脊高傲的站在臺上,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臺下的幾百號人。但藍承昌知道她其實誰都沒看,少女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學術世界裏,急切地向世界抒發着自己的思想。因而臉頰微微泛紅,雙目發亮。在過去很多年裏,這唯一一段戀情在藍承昌記憶力其實挺模糊的,遠遠比不上少女慷慨激昂的講話來得清晰。畢竟和一個學霸交往,更多的回憶都是些乏味的字符,否則在再一次見面時他也不至于認不出她來。很多年之後再次回想起來,藍承昌覺得當初能促使他邁出那一步的應該是羨慕吧。羨慕一個人能那麽投入執着的追求自己的夢想,那麽自信,那麽耀眼。所以看見現在背離了自己的道路,在鏡頭前笑得一臉恬靜卻沒有了那份熱情和執着的白姍姍,他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場外拍攝告一段落,白姍姍看着手上的采訪稿,輕輕嘆了口氣。剛想招呼自己的助手,一瓶水便放到了她眼前。

“辛苦了,喝一點吧。”

擡頭,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目光。光影重疊中,眼前的男人仿佛和當年那個拿着瓶水傻傻在後臺等她的青年重合起來。一時間,內心無比唏噓。如果是當年的她,肯定會幹脆扭頭,來一句“我不喝瓶裝水。”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謝謝。”白姍姍接過水,沖眼前人微微一笑。

看着面前一臉文靜和當初那個目中無人意氣風發的學霸形成鮮明對比的白姍姍,藍承昌真的很想問她為什麽放棄了自己的夢想來當主持人。可話到嘴邊轉了個圈又咽了回去,莫名有種始作俑者的心虛。

兩人之間一時相對無言,最後還是白姍姍先打破了沉默:“今天我采訪的是個珠寶商,我問他如何看待鑽石和愛情的關系。本以為他會回答我些真正的愛情如鑽石一般堅不可摧美麗聖潔之類的答案,他卻告訴我世界上根本沒有像鑽石一樣的愛情。他說愛情像棉花糖,太熱會融化,太冷會變硬。”

“呵,他還真是不為自己的商品做廣告啊。”

“可我覺得他說的很對。”白姍姍轉過目光看向男人:“只需一步,我們之間就剛剛好。”

藍承昌不知道這對話是怎麽進行到這種地步的,只聽對面的人又道:“我下班了,送我回去吧。”

“……好”

威廉是個英國人,在藍枭廣場開了一家糕點店。但他發現來他店裏的人一般只要他泡的紅茶,不怎麽買他的點心——明明他最看重的就是自己做的點心,還一杯茶就坐一下午,并且不斷朝他看。所以他定了一條規矩,不買點心就不能買紅茶,他的糕點這才賣出去。至于總是瞥過來的目光,管他呢又不是不能讓人看。

這一天威廉店裏來了一個有史以來只買糕點不買紅茶的人。雖然這個人很奇怪,一個人在那邊自言自語了很久。

“我沈玉傅啊最讨厭被抛下或是被放鴿子了。都說事不過三,藍承昌你夠狠。”

“放別人身上大不了揍一頓算了,可這個可是大腿啊根本不能揍。”

“真是每當我想和他和平共處時都整這麽一出是鬧哪樣?!作死吧,遲早我要報複回來!”

威廉覺得應該是自己中文還不過關,要不然為什麽這些話他都沒聽懂呢?不過這個中國人還是很好的,不僅買了他的曲奇,還送給了他一枚十分好看的藍色胸針,并且吃了他做的點心後還保持着超級燦爛的笑容。

“我會常來的。”雖然這笑容有些奇怪。

藍承昌回到公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剛走出電梯就看見他家門口大刺刺的坐着一個人。難怪回來的時候保安大叔意味深長的勸他年輕人之間感情不易吵架謹慎,連路上遇到的鄰居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看沈玉傅這一副要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勢,不是追債的就是追情的。猛地看見這一幕,吓一跳倒不至于,就是有些心虛。就像孟丹說的,抛去他們的關系不談,任誰被不打一聲招呼就扔那兒都不會好受。

“啊,你回來了。”但沈玉傅卻像沒事人一樣,拍了拍褲子站了起來,眨眨眼道:“你知道嗎,這家曲奇真的超難買,只不過現在涼了有些不好吃。”說着把手裏的盒子捧到藍承昌眼前:“嘗嘗?”語氣裏滿是期待。

其實藍承昌是在白姍姍家吃過飯回來的,而且他特別不喜歡吃甜食。可看着這樣的眼神,他覺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譴責。很幹脆的拿過一塊塞進嘴裏,可一口咬下去差點吐出來。這已經不是“有些不好吃”的程度了吧?!到底是涼到何種程度才能有如此的沖擊啊?!但即使難吃的快哭出來,他也只能硬咽下去,強忍着反嘔的沖動誇贊道:“不錯,謝謝你啊。”

“謝什麽啊。只要你全部吃下去,也不枉我專門去買一次。還……等了那麽久。”

雖然沈玉傅最後幾個字說的很小聲,但藍承昌還是被刺激到了。幾乎是機械地拿過曲奇開始往嘴裏塞。

“喜歡嗎?”

“嗯……”

“那我以後經常給你買。”

藍承昌覺得自己很想哭,不過看着沈玉傅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得意的小表情,嘴裏的曲奇突然也不那麽難以下咽了。畢竟是他有錯在先,這人還要把不滿悶在心裏,只能這樣暗中較勁出出氣,也比……不屑一顧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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