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戰争

埃德加将阿莫裏帶到獵場的一處廢棄的小木屋。

“食物我都準備好了，就在那兩個箱子裏，你可以在附近走走，不要走遠，這周圍沒有人來，很安全。”埃德加抱着阿莫裏，他馬上就要離開莊園，回到軍艦上。獨立艦隊與皇室的戰争一觸即發。他與胡萊斯已經撕破臉，他無法把懷孕的阿莫裏帶上軍艦，打起仗來他無法顧忌阿莫裏，怕他會在戰争中受驚。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沒有人會想到阿莫裏會藏在莊園裏。這處木屋廢棄已久，埃德加又在周圍布下層層障礙，一旦有人入侵，他在軍艦上也能立刻得到消息。

“我知道。您想要做什麽就盡管去做吧，我在家等您回來。”阿莫裏給埃德加整了整衣領，湊上去吻了吻他的臉頰。聽到“家”這個字，埃德加笑了，眼神溫柔。

埃德加不知自己什麽時候能回來，無法給阿莫裏一個承諾，只能将阿莫裏再抱緊一些。戰争一旦開始，他也無法控制局面。盡管他和部下已經連夜推演了無數遍戰争可能的走向，他還是無法放心。他知道，他的保證是蒼白的，在一切安定下來之前，阿莫裏都不會安全。

另一邊，胡萊斯正在發脾氣。

阿莫裏不在，他只能拿馬蒂斯出氣。馬蒂斯被吊在審訊室裏，渾身的傷口外翻，手腕和腳腕上都緊緊綁着繩索，胡萊斯朝侍從點了點頭，侍從轉動絞索，馬蒂斯的四肢被向外拉扯。

胡萊斯并不在意他是否招供，馬蒂斯的嘴被塞着，無休止的折磨讓他連呻-吟都發不出來。但他在折磨中居然生出了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他早就認同了同盟軍推翻皇權、推翻獨立艦隊的使命，他認為只有現存的霸權被推翻，人民才可能獲得平等，使仆能夠得到自由，世上也再沒有貴族與平民的區分。他作為潛伏在埃德加身邊的棋子，從未正面與埃德加對上，他因為自己的勤奮和聰慧一直頗受埃德加賞識。直到此刻，胡萊斯的折磨讓他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他在為他所信仰的事業做出犧牲。痛苦和折磨能讓人的信仰升華。沒有付出過的信仰從來不會太深刻。

他知道埃德加将會把阿莫裏帶走。他事前已經細心查看了莊園裏所有角落。他相信只要他能遞出消息，同盟軍必然能夠找到阿莫裏。這是他唯一的使命，他受苦的全部意義，在成功之前他不能死在這裏。

馬蒂斯對折磨的反應讓胡萊斯感到挫敗。這種冷漠讓他想起了埃德加。多年求而不得，他以為他可以滿足于做埃德加的妻子。可欲壑難填，一個願望得到滿足，另一個就會跳出來。這麽多年，他開始對自己的欲求感到厭惡，他是國王的養子，有無數Alpha追求他，只要他願意，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會欣喜若狂。可他竟無怨無悔地對這樣一個人低聲下氣這麽多年。這種謙卑已經成了他的執念，深入骨髓。

可他已經沒空想這麽多了，他的通訊器響起，是國王巴斯蒂安。

他走出審訊室，整了整衣服，才接起通訊器。

“父親。”

“胡萊斯，即刻來我這裏。埃德加叛變了。”

“什麽！怎麽會！”

“他的艦隊在婚禮上胡鬧，已經有了反叛的跡象，但是我沒有預料到他這麽早就起事。”

“父親，這大概……是我的錯……”胡萊斯想起埃德加對阿莫裏小心翼翼的樣子，知道自己大概做了錯事，如果他沒有逼埃德加，他可能這時還與自己在一起，萬般不情願地維系着表面上的婚姻關系。

“不是你的錯。他這個人，以前只會打仗，從沒有什麽欲求。但這種人一旦有了願望，必然不達目的不罷休。我不明白，他不是迷戀權勢的人，為什麽忽然……”

胡萊斯苦笑一聲，“父親，您還不知道，他有了愛人……他的愛人，是一個使仆。我也想不到，他野心這麽大，竟然為了一個使仆不惜與皇室為敵……”

“無論怎樣，你先回來，我們商量一下下一步怎麽辦。”

“好的。”

胡萊斯匆匆離開了海爾伍德莊園。莊園無人掌事，馬蒂斯趁機逃跑了。

此刻埃德加的艦隊已經與國王僅有的五千人近衛隊對上，這些養尊處優的士兵平日好吃懶做，從沒遇到過危險，遇上埃德加節節敗退，很快就被打的潰不成軍。埃德加拒絕了巴斯蒂安談判的要求，直接囚禁了所有皇室成員。然而他們還沒顧得上休息，又傳來同盟軍反叛的消息。

“阿莫裏！”

阿莫裏擡起了頭。他的眼神是這樣溫柔，馬蒂斯覺得自己身上的傷口都被放在聖光之下，一點一點愈合起來。所有傷痛都被遺忘。

阿莫裏見到是馬蒂斯，他衣衫褴褛，渾身是傷，阿莫裏一驚之下想要逃回小木屋，卻被馬蒂斯一把抓住。阿莫裏拼命掙紮，手腕上很快被馬蒂斯勒出一道紅痕。馬蒂斯眼中的心疼一閃而過，卻沒有放手。

“聽我說阿莫裏！帝國已經到了最危機的時刻，你的，我的，還有所有使仆的未來都在你一念之間！你要相信我，只要推翻帝國，這一切都會改變，你不用再對貴族們低聲下氣，不用看他們臉色，你想愛誰就可以愛誰，你生的孩子只會是因為愛情而出生，而你也會被所有人銘記……”

阿莫裏使勁掙紮着，“你放開我！我要這些有什麽用！我不願活在他人的記憶裏，我不信推翻一個政權世界就能和平。你別傻了！連我這種沒受過高等教育的使仆都明白，沒有哪個政權能夠帶來純粹的自由和平等，自由和平等都是相對的，如果沒有埃德加，即便沒有使仆制度，我會變成雕像受人敬仰，但那有什麽用？！沒有埃德加我要這樣的自由有什麽用！”

馬蒂斯愣住了。這是第一次阿莫裏這樣大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而馬蒂斯終于明白，阿莫裏不是不懂，他明白的要比自己認為的多很多。只是他從沒機會将自己的想法說出口。而他也終于絕望地認識到埃德加在阿莫裏心中的地位。

“我知道我只是一個棋子，只是政治鬥争中最沒用的那種，同盟軍現在不過看我受埃德加的寵愛，一旦埃德加死去，你以為我會有好結果嗎！你們這些Alpha成天把平等和自由挂在嘴上，不過都是為了推翻政權以後自己掌權，只要權力存在，壓迫和剝削永遠不會消失。可笑你也只是他們的棋子之一，你卻這樣心甘情願為他們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