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年初四的時候,下午四點公司王老板來敲林汶的門,林汶窩在沒暖氣的地下室穿着毛衣睡得正香,被冷不防驚醒,頂着個鳥窩頭開了門。

“那倆傻逼真他媽靠不住。”王老板一進來就罵罵咧咧,手叉着腰在屋裏轉了一圈,又開罵,“你這地方怎麽那麽冷!幹嘛!交不起暖氣費啊!”

“……”林汶揉了揉眼睛,“怎麽了老板。”

“哦。”王老板把一串車鑰匙亮出來,“那倆昨晚喝大了,叫都叫不醒,還開老子的車,車都給我停酒吧門口,你去給我開回來。”

林汶皺着眉頭:“……老板你助理呢。”

“助什麽理!助理過年不放假啊!就只能找到你這人!”王老板拍了他一把後背,把林汶拍得向前一沖.

好掌法,差點沒震碎五髒六腑。

“我……”林汶還想說什麽,王老板往他手裏拍了一百塊錢。

“去吧。”他說。

“好嘞。”林汶點點頭。

一百塊打發乞丐都不夠,卻夠林汶過個好年。年假裏的北京地鐵真是冷清得可怕,林汶覺得如果可以,他想給大家夥表演個後空翻。

王可沉和馮曲昨晚玩的酒吧要坐一個多小時車,林汶耳朵裏塞着耳機,聽着老舊的鄉村音樂心情也稍許輕快了些。

等出了地鐵天都黑了,他跟着地圖走了一段總算到了那傳說中的酒吧門口。此刻外面關着門,震耳欲聾的聲音仿佛都要撞破玻璃了。裏面出來倆冬天穿得還花枝招展的姑娘出來抽煙,看見林汶,勾着紅唇對他笑了笑。

“停車場是這裏走嗎?”林汶禮貌地問。

“嗯。”一個姑娘指了個方向,“那邊。”

林汶道了謝,趕忙往前跑去,天寒地凍地他只想趕緊地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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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兩步,忽然聽見手機震動。

他接了電話,手從口袋裏拿出來,暴露在冷空氣中凍得他一哆嗦:“秦若,你是我爹,你為什麽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好冷啊手!”

“你爹我就是想告訴你。”秦若說,“我朋友在他們之前老去的酒吧附近看見了白凡,怎麽樣,要不要去碰個運氣?”

“酒吧?”林汶搓了搓手,“我也在酒吧啊。”

“你在哪兒的酒吧?”

林汶報了位置,就聽見秦若一拍手:“再往前一條街就是。”

林汶心髒開始突突跳起來,他雖然打定主意要去找白凡,想接近他,但其實他們的交集也只有那麽一次一晚上的經歷,根本無從開始。

他本來還在想,白凡也算半個公衆人物,要見到他估計也不容易,但按着秦若說的地方走去,馬上意識到自己真是年輕。

白凡雖然難找,但他的賓利可不難找。不光不難找,在奧迪和瑪莎拉蒂旁,和着一排不認識的豪車停在酒吧門口,聲勢浩大。

林汶站在不遠處雙手插在口袋裏,無語地看着。

雖然覺得,他要找的白大公子就在裏面。但見了面說什麽?“你好,我是上次那個你找的路人群演,演你狗血八點檔男二那個,我想進星閣。”嗎?

……

林汶吸了口氣,會被覺得神經病吧?

北京的夜裏太冷了,他看了眼手機想打道回府,卻又覺得機會難得。他這次偶爾碰見了,下一次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他就在寒風裏哆嗦了将近兩個小時,渾身冰得蘸了糖就是根人肉糖葫蘆。終于被一陣喧鬧打破了間隙,林汶站在門口回眼,幾個人,有男有女勾肩搭背搖搖晃晃地從裏面走了出來。

打頭陣的幾個人還似乎因為酒精興奮得很,說話聲音都很高。而後他看見了走在末尾的白凡。

這個人,他這幾天不知不覺看了好多次,冷不防看見還有點活在夢裏的感覺。

白凡倒是很淡定,走路很穩,和前面那一堆醉鬼在一起似乎特別清醒。他穿着一件格紋的長款風衣,頭發依然豎着背頭,額前落了一點點細碎的劉海,鑽入寒風中的時候,下意識攏了一下風衣的外領。

他們一群人走到前面的那排豪車前,還在大着嗓門兒說話。

白凡站在車頭他半垂着眼,有些懶散地靠着車頭抽煙,燈光昏暗,就看見那火星明滅。那種懶撒的姿勢卻不像王可沉那樣的痞子模樣,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對什麽都毫不在意。

人群中一陣哄笑,有人喊着“去和白少親啊!”,就把一個女孩推推搡搡地往白凡那邊擠。

白凡也不拒絕,他似乎還帶着些微笑,半斜着身子在車前,饒有興趣地看着那些笑鬧的人。

女孩邊搖頭邊笑,往白凡身上鑽。白凡看見她往自己身上湊的時候,微微往後側了側身子才沒讓人靠上來,這動作讓林汶捕捉到了,他雙眼一眯,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豁出去了一般地走了出去。

觀衆朋友們,八點檔狗血電視劇要上演了,拿好瓜子飲料巧克力吧。

他沒有喊白凡,知道喊人也沒人會聽見,于是林汶直接上前,在女孩還沒完全靠到白凡身上的時候,一把抓住了白凡的胳膊。

白凡愣了愣,垂眼去看林汶,臉上的表情終于顯露出一些錯愕。

林汶擡起眼,定定看着白凡:“你怎麽在這兒啊,你這是在幹嗎啊,我不是你唯一的寶寶嗎?”

周圍的男男女女也愣了,都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個人,這麽生生拽着白凡的胳膊,這場面,怎麽看怎麽詭異。

林汶的心髒從來沒跳這麽快,他這麽孤注一擲一般地一扯,不知道白凡會不會在下一秒就甩開他。

如果白凡就這麽甩開他,他就……他就怎麽樣……

但白凡的反應卻大大出乎他的意外。

他擡起手,忽然把他整個人圈入自己的懷着。

林汶渾身凍得和冰棍似得,白凡穿得不多,身上卻暖和得不行。他把林汶的頭摁在自己的肩膀上,微微側臉抵住他的頭:“寶寶,你怎麽在這兒,是我不好,冷不冷?”

“……”這下換林汶徹底傻了。

那剛往白凡身上湊了半天的女孩酒醒了大半,頓時尴尬得往後退了一步。而方才推搡着開玩笑的人也禁了聲,只有大着膽子的人問:“白總,這是……”

白凡沒回答他,只是手牽着林汶的手,和第一次他們在走廊裏時一樣,白凡的手包裹着他的手,整個攥在掌心裏。

“散了吧。”白凡把煙滅了,摟着林汶的肩膀向後走去。

白凡給林汶開了賓利後座的門,林汶看了他一眼,白凡對他做了“請”的手勢。他只能硬着頭皮坐進去。

他剛坐定,白凡也跟着擠了進來。

林汶才發現,車裏還坐了個司機。

車內,舒适的暖風馬上包圍了他,白凡坐進來之後和他挨着,林汶感覺自己雖然暖和了,但整個人還和篩糠似得抖。

他從冷到緊張無縫切換,現在真的坐上白凡的車後,才開始為剛才那種荒唐行為不知所措。

白凡擡頭揉了揉眉心,舒了口氣。

氣氛有點怪異,林汶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麽。白凡捏完眉心,側頭看他,聲音有些懶:“說吧,找我幫什麽忙?”

“诶……”林汶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開口,硬着頭皮道,“……我就是覺得你好像,不那麽喜歡那女孩,我是不是管閑事了?”

白凡側眼看他,林汶也正好轉眼過去,被凍得鼻頭都紅紅的小孩這麽一轉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臉多撩人。

林汶被他看得心虛,馬上慫不拉幾道:“……其實上次那個事情,我一直想謝謝你的……我以為再也見不到白總了,沒想到在這裏看見了,我還挺開心的……”

他話還沒說完,白凡忽然一把摟住他的腰,把他往前一帶。

緊接着他的下巴被捏住了。

“欸?”林汶被迫擡起頭,白凡一下湊近了他。混合着男士香水的清冽味道,壓上來的唇上有着橙香和酒香。

他瞪大眼看着白凡,白凡近在咫尺的臉和貼着他臉的呼吸,輕聲道:“你拿什麽謝?”

他說完,薄薄的嘴唇已經貼了上來。

觀衆朋友們……不是,他在幹嗎!?他在吻我?!

林汶的後背瞬間僵直,條件反射地開始掙紮和躲閃。白凡把他整個人抱着轉了半圈,手擡起扶着車的天花板,另一支手環抱着他的胳膊。

他個子小,被白凡圈在懷裏居然動彈不得。林汶從來沒接過吻,更沒有被人這麽主導着吻過。車內空間狹小,呼吸聲都變得暧昧,而且前排還有個司機,白凡卻似乎不管別他,只是在專心致志進行着吻他這個動作。

白凡終于親夠了,才離開他的嘴,用雙指捏着他的鼻子往上揪,調笑道:“你接吻都不會?”

“……你幹嘛啊!”林汶腦袋發暈,渾身都紅透了,一邊蹭着試圖從白凡的懷裏掙紮着起來,一邊用手蹭着自己還濕漉漉的嘴唇,毫無氣勢地瞪着白凡。

白凡坐直了身子,又仰躺回了座位上。他剛才被灌了不少酒,但他從來都不會在臉上顯出什麽醉意,他的動作卻有些不太受大腦的控制。

方才這比他矮上快大半個頭的林汶靠到他身上,他第一感覺是這小孩兒身上怎麽那麽冷。冷得想一把把他抓懷裏抱着暖和一下。

他當然記得林汶是誰,從節目錄制回來之後一直工作忙碌應酬不斷,這人被硬生生從腦海中剮去了。今天重新蹦到他眼前,他就又重新記了起來。

那個很有意思的小孩。

林汶抿着嘴,生怕自己剛才的話說重了,白凡一着急把他給扔下去。他手頓了頓,又拽上了白凡的衣袖。

白凡垂眼看了一眼,林汶輕聲道:“白總,我說實話吧,我确實是來找你的,我在外面等了你很久。”

“感覺到了。”白凡說,“你身上很冷,手也很冷。”

“……啊。”林汶以為他在嫌自己手冷,把手撤走。

白凡握着他手腕把他又拉了過來,手的虎口夾着他的下巴,林汶巴掌大的臉被他托起來:“那麽,你到底等我做什麽?”

“我想去星閣……”林汶說。

白凡挑了下眉毛:“是不是聽人說了,想去星閣要陪我睡?”

“……也沒有。”林汶梗着脖子往後縮,“這事兒我不想幹,我就是……”他輕聲說,“不是,白總,你這身價你這顏值,睡你不是便宜我了……”

這是實話。

白凡是缺了什麽心眼兒才想睡他。

白凡輕聲笑了起來,邊笑邊歪過身子去拿手機。

白凡的手機在震動,他低頭接通了手機。

為了不打擾白凡接電話,林汶他剛要出口的話又憋了回去,被車內的暖風吹得有點暈。想到自己那沒暖氣的小破地下室,還有白凡的那些七七八八的傳聞,還有白凡剛才哪個莫名其妙的吻。

啊,在暖氣房裏能待一會就是一會吧,一個在北京的卑微南方人想。

作者有話要說:

好消息好消息作者沒存稿了在斷更邊緣瘋狂試探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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