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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祯做事從不喜歡拖拖拉拉,于是知道梅家大郎那兒有個不化骨之後,她毫不猶豫扔下一群小弟,自個兒謊稱有急事,騎馬離開了玉帶池。
不管怎麽說,她得先把那個不化骨取到手,免得梅家大郎一個不小心就給那倒黴骨頭害死了。
梅家大郎家住常樂坊,宅子靠近東邊坊牆,武祯輕輕松松查到他家住址,奔着春明門就去了,然後拐過一個彎往南,來到常樂坊東邊坊牆附近。她慣常不走尋常路,好好的坊門不願走,來這邊爬坊牆。
武祯将馬系在路邊一棵槐樹下,那棗紅色駿馬就乖乖待在樹蔭下等着,一副聽話的模樣。不過這馬在武祯面前看着溫馴,對着其他不熟悉的人,那叫一個兇狠,有敢偷馬的賊人,能被它活活踩死。
因而武祯也不怕自家馬兒紅纓被偷,随手摸摸馬頭,就走到那高大坊牆根底下,左右看看無人,足下踩着牆面,三兩下爬上牆,眨眼翻了過去。
翻過了坊牆,她還得翻過梅家大郎宅子的院牆。這院牆不怎麽高,武祯甚至不需要借力,直接一躍就上去了。不過,好歹也是人家家中,她還是先一手扒在牆頭上朝裏看了一眼,确定裏面沒有人才跳下去。
梅家大郎梅逐雨一年前從渠州過來,家中父母雙亡,也沒有兄弟姐妹,在長安最親近的親戚就是梅四他們家還有梅貴妃,但據梅四說這大郎不是個熱情的性子,不常與人來往,所以一個人住在這邊宅邸。武祯坐在院牆上往下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确實是個愛清靜的人了,院中竟然都沒有一個奴仆。
他的這個宅子在武祯看來是很小的,跟豫國公府完全不能比,但一個人住确實也已經足夠了。武祯是直接翻到主人家住的這個院落,前院那邊不知道有沒有人,她凝神聽了一會兒,覺得後院好像有點沙沙聲響,不過她也不在意。
如果梅逐雨沒有把那個不化骨帶在身上,那肯定就是放在屋裏了,她先到這邊翻翻,若是沒有再想辦法從他身上拿。
明明是來當賊,武祯卻坦蕩的好似來做客,還饒有興致的賞了賞這個院子裏的景致。時人都愛大紅大紫的鮮亮花兒,幾乎家家院中都種着幾株桃李繡球,月季芙蓉之類,可梅逐雨這院子,放眼望去一片深綠淺綠,竟看不到一絲明媚顏色。
那邊院牆底下垂着一層綠色藤蔓,院中種植的是幾顆松樹,窗邊一叢綠竹,庭前還有一棵枇杷樹,綠色的青澀果實挂在枝頭。廊前挖了個水池,池中新抽出的荷葉兩三,亭亭玉立,池邊幾塊大石縫隙裏長了幾叢菖蒲,也是一片剛長出不久的新綠顏色。
這也就罷了,門窗廊柱同是沉沉木色,連個朱紅柱子都沒有,整個院子裏,一派雅致沉靜和……冷淡。
在這已然夏意逼近的時節裏,生生将武祯給冷的打了個寒顫。
“要命,嫁給這樣的男人,怕不是要無聊死。”武祯嘀咕,去推梅逐雨的房門。
武祯已經算好,今日梅逐雨應當是要去刑部上值的,她還能在這翻騰好一段時間,所以她放心而大方的走進梅逐雨的房間。
屋內确實沒人,打眼一看,陳設簡單,卧室內除了床衣櫃箱籠案幾外,沒有多餘的東西,外間的書房沒有完全隔斷,用竹簾子擋了擋,書房裏東西倒是多了許多,書冊尤其多。
武祯在那書架前參觀了一會兒,開始動手尋找那不化骨。然而尋了一會兒,她也沒感覺到那種微弱的怨氣。
難不成不在這裏?小郎君還真的把那玩意兒放在身上随身攜帶了?真是倒黴催的。
武祯将梅逐雨的衣櫃一關,剛想着是不是先離開,去刑部那邊看看,就聽到屋外有腳步聲。這聲音極輕,一般人恐怕聽不見,但武祯耳朵尖,聽見是有人朝這房間過來了。她不慌不忙,走到窗邊想推窗從後院溜出去。誰知窗戶還沒推開,她又聽見了窗外沙沙聲。
從窗戶小縫往外一看,是個奴仆裝扮的老頭在外面清掃落葉,如果她從這裏出去,定然會和這老頭正撞上。書房那邊窗戶也不行,會被來人發現的,屋內空曠擺設少,頭頂橫梁也藏不了人……啧,沒辦法。
武祯開始脫衣服。
梅逐雨走進自己的房間,他方才去城郊打雁,把衣服弄髒了,便打開衣櫃準備找身幹淨衣服換上,就在他脫得只剩下一件素白中衣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不由扭頭看了看床。
他床上整齊的被褥,好像被人動過,有點亂。梅逐雨眉頭一皺,感覺腦後一道視線,再轉頭,忽然對上了一雙黃澄澄的眼睛。
有一只貍花貓蹲在他的衣櫃頂上,居高臨下的望着他。
梅逐雨動作頓住,他覺得這只貍花貓有些眼熟,似乎就是他之前在官署裏看到的那只貓。他猜想這貓應當是人家養的,若是野貓,不會有這麽鮮亮幹淨的皮毛。
但,這貓是如何跑到他屋內來的?梅逐雨仰頭與衣櫃頂上的貍花貓對視了一會兒,在她的注視下換好了衣服。随即他走到窗邊打開窗戶。
後面院子裏掃落葉的老奴見到他,忙放下笤帚道:“阿郎回來了?”見他披着件幹淨衣服,猜想他可能是弄髒了衣服,便又問:“可要打些熱水沐浴?”
梅逐雨搖了搖頭,沒說話,那老奴知道他性子,也就不多說,繼續低頭掃地。
梅逐雨開了窗沒有再關上,自己拉了拉披着的外袍,走到書房那邊去了。
武祯看看那窗戶,猜到梅逐雨是讓她自己從窗戶那邊跳出去離開。這人倒是不錯,一般人突然發現自己房中來了只野貓,多半是要嫌髒大吼大叫趕走的,他倒是平靜寬容的很,上回還給她洗爪子。
武祯東西沒拿到手,當然不可能這麽簡單就走,而且她衣服還塞在小郎君床底下呢,總得拿出來,可現在外頭掃院子的奴仆還在。變成貓就是這點不方便,為什麽身上的随身衣飾就不能變成貓毛呢?每回還得脫下穿上。
跳下衣櫃,武祯也走到了書房那邊。書房一側的大窗戶被梅逐雨推開了,竹簾子也被他挂上,外頭陽光明媚,窗戶大開,屋內也顯得明亮極了,而且外面水池的波光映照在屋內的牆壁上,搖搖晃晃的光團蕩漾。
梅逐雨就坐在落地窗邊的一個軟墊上,靠着一個半月形憑幾,一手輕輕按着額頭,目光輕飄飄落在窗外碧綠水池上,不知在想些什麽。他把頭上幞頭褪下了,烏黑的發絲绾成髻,散落下來一縷在耳邊。
武祯莫名覺得,小郎君這股淡淡的勁兒瞧上去有點招人。她嘴邊幾根白胡須動了動,走到梅逐雨身後。靠的近了,她終于感覺到了那股屬于不化骨的不詳氣息,看來那東西還真叫小郎君随身帶着呢。
這下子她該怎麽把不化骨拿到手?武祯走到梅逐雨身前,蹲坐下,打量着他,一邊思考該怎麽辦。
梅逐雨的眼神又落到她身上,這回他有些詫異了,他以為這貓會自己離開,誰知它還跟過來了。這貓似乎非常通人性?梅逐雨心中生出些懷疑,不由得細細将面前的貍花貓觀察了一陣,但他并沒有感覺到異常的妖物氣息,面前這應該是只普通的貓沒錯。
世間确實有些生靈,天生聰慧。想到這裏,梅逐雨還是放下了心頭那點疑惑。
武祯則在對着小郎君想了一會兒後,試探着上前,伸出爪子碰了碰人家的衣襟。
确定面前貍花是只普通貓的梅逐雨,不知道它想做什麽,只靜靜看着它。武祯試探了一陣,見小郎君沒反應,便大大方方的跳進了他懷裏。
梅逐雨本是盤腿坐着,這下子讓貍花貓團了個滿懷。武祯跳到人家小郎君懷裏,用鼻子嗅了嗅他身上氣味,她是想找找那不化骨究竟放在哪了,但鼻端聞到的是一股清新草香,于是她一邊腦子裏就漫不經心的想,哦,小郎君剛才肯定是在野地裏晃悠了一圈回來。
他今日不是該上值,這會兒怎麽沒事似得待在家裏?
梅逐雨真切的愣住了,他還從未遇見過這麽主動親近自己的小動物,懷裏被個毛茸茸的貓兒蹭着,他有些不自在,但瞧着那柔軟蓬松的毛毛在陽光底下顯得絨絨的,有些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一把。
貓任他摸也不掙紮,只是專注的在他身上嗅嗅。于是梅逐雨又摸了摸貓兒的耳朵,軟乎乎的暖和觸感,讓他不由得表情緩和。他其實對貓狗之類并沒有太多喜愛之情,但不知為何,這會兒突然覺得懷裏這只貍花甚是可愛。
武祯終于找着了那不化骨,這塊不化骨就放在小郎君腰側的內袋裏。她心道,好家夥,厲害了,小郎君竟還把這東西貼身放着。
她裝作不經意,爪子一勾,将那個小口袋勾了出來,啪嗒一聲落在了旁邊的地板上。就在她一爪子踩上去的時候,梅逐雨突然一把将她抱起來放到一邊,撿起那小袋子挂回了自己腰間。
武祯:……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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