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将離
少年狂蕩慣,花曲長牽絆。
與裴清的這幾日,楊輕雲才知道什麽叫少年不識愁滋味。二人皆可以整日不言語,裴清翻閱古卷,他就切了相知彈曲。
裴清若是看累了,便取來雪鳳冰王笛與楊輕雲合奏,頗有琴瑟和鳴之感。他極喜愛看着楊輕雲撥弦時候的模樣,沉靜,而淡漠,仿佛高嶺之花般不可侵犯。總讓他分心不想看書。興致一上來,就拉着楊輕雲到花海,花海旁有淺溪,他和楊輕雲靜靜坐在水旁,微風拂面。萬花谷四季如春,比外面涼快許多,太陽也不毒辣,二人可以在那晾上一整日,待到回寝房時裴清才想起古籍只翻了一點,今日的份還沒看完,便挑燈夜讀。
說是挑燈夜讀,也只是在昏燈下撐着頭瞌睡,楊輕雲心疼裴清,讓他睡覺,裴清一聽楊輕雲讓他睡,立即樂颠颠地鑽進被窩,擠到楊輕雲身邊,眼睛卻忽然沒了睡意,亮晶晶地盯着楊輕雲看。
“早些睡,小孩子熬夜長不高。”楊輕雲拍拍裴清的頭。與裴清黏在一起這些時日,他幾乎練就了準确接收到裴清視線的神功,只要裴清看着他,他就莫名感覺到那強烈的視線,內心卻一片柔軟。
裴清從喉嚨裏甜甜地“嗯”了一聲,酥了楊輕雲半邊身子。
一無所獲的日子持續了不是很久。裴清從一本不算十分陳舊的書上找到了楊輕雲所中的毒——實際上并不能妄下定論,但無論從□□和發作症狀來看都是十有八九相符的,即使不是,那麽也只有試一試,其他古籍被裴清翻了個遍也沒有哪本上的記載比這個更相似。
邀功似的從後面趴到楊輕雲背上,寫道,有頭緒了。楊輕雲正在擦拭琴弦,見裴清這麽說,把裴清攬到懷裏,道,“可有祛毒之法?”
裴清頓時洩了氣。
他猜想師父一定是知道楊輕雲所中之毒,卻偏偏讓他去自行研制解藥——記載這□□的一頁被人撕了。
他搖搖頭,有些沮喪地趴在楊輕雲胸前。
“無妨,慢慢來。我不懂醫理,否則還可以幫你一些。”楊輕雲心疼地抱抱裴清。裴清掙紮着從他懷裏爬起來,鄭重其事地寫道,我一定會做出解藥。
“等你。”楊輕雲笑道。
于是接下來幾日裴清都背着他的小藥婁,帶了楊輕雲滿花谷采藥。楊輕雲真的非常聰明。裴清在心中感嘆,無論哪種草藥,只要教他如何分辨,只要一次,楊輕雲就能夠記住這藥,每次都準确地找到裴清想要的草藥。
“靈猴的耳朵……”楊輕雲重複着裴清在他手上寫的字。
因為楊輕雲知道,裴清收集的藥材都是要往他眼睛上敷或者讓他喝下去的——那麽蜈蚣的觸角又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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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清,你在五毒學制藥嗎?”
輕雲怎知?五毒的小哥哥曾來過花谷同我們探讨醫術,我跟他學的。
楊輕雲嘴角抽了抽,最終點點頭,徑自去殺靈猴了。
看着楊輕雲走遠的背影,裴清捂嘴偷笑了一會才又撿起藥婁跟上楊輕雲。該不該告訴輕雲,剛剛要找的那些藥材其實是補腎的,對提高內力有好處?
與師父柔和的配藥風格不同,裴清更喜歡偏強勢的藥性,甚至以毒攻毒,師父雖然告誡過他這樣的用藥方法風險很高,但裴清仍然是保留了從小的習慣,同時融彙一些溫和的煎制之法,略微壓制原本藥性,不像師姐那樣完全繼承了師父的風格。
可面對輕雲,他不再敢冒險。
孫思邈爺爺的千金要方他也一直在研讀,目的是找到一味藥引——藥性溫和的藥引,又要承受得住他所配制的藥方。
“莫在這爐子前呆着了。”又聽見裴清細微的咳嗽聲,楊輕雲皺起秀氣的眉頭,想去将裴清拉起來。
裴清乖乖順着楊輕雲的力起來,蹬了蹬有些酸痛的小短腿,往楊輕雲懷裏撲,楊輕雲卻把他拉出來,手指在裴清的臉蛋上一抹,摸下一層灰……
“髒死了。”
裴清委屈地扁扁嘴,輕哼出聲,楊輕雲嘆口氣,掏出細緞手絹,仔仔細細在裴清臉上擦拭,直到裴清細嫩的臉蛋上抹不到一絲碳塵,末了,捏着裴清的下巴在他眼角親了一下,裴清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也能聽見楊輕雲的。
雖然不是第一次親近——自從上次在君山他和楊輕雲互啃一輪後,他們都喜歡這樣的感覺,少年嘴唇柔軟,面龐帶着細不可察的絨毛,相貼時候帶來的觸電的感覺,那樣的臉紅心跳。
裴清拉着楊輕雲,大輕功把兩人帶到花海,小小的身軀在花叢中滾作一團,鬧騰夠了,兩人都仰躺在叢中,周身花香濃郁。
我覺得,一個藥引可以用,但很難找。
“我們一起去。”楊輕雲握着裴清的小手。
紅雀草,本身是極寒之物,為了壓抑自身寒氣,繼續生長,我覺得它應該在極炎之地。
“在西北嗎,龍門荒漠那一帶,惡人谷所占據的地盤。”楊輕雲回憶着先生講過的地理。
裴清搖頭,寫道,只是猜測,這種藥草很稀少,确切的聚生地已經無從考證。
回去時裴清又去孫思邈那詢問了很多關于紅雀草的事情——那是在孫思邈年輕時候所看到的草藥,他在惡人谷見過。
“所以我們要去惡人谷找。”楊輕雲敲了敲琴。
裴清抖了抖,惡人谷——那可是個可怕的地方,據說都是吃人不眨眼的大魔頭,用江子非的話來說,那些魔頭最喜歡的就是吃你們這些細皮嫩肉還長得漂亮的小孩子。
“不敢去嗎?我們可以換一種藥引。”楊輕雲貼心地摸摸裴清的額頭,有些發涼。
想了想,裴清還是搖搖頭,寫道,只有這種是我能知道的效果最好的引子了。
“惡人谷?”裴隕鳳停下了手中的活,他正在給琴上新弦。
“那裏太危險,我怕……”楊輕雲有些遲疑地說。
裴隕鳳似乎沒有多大觸動,只是淡淡道,“既然這樣那就去吧,尋找藥引也是醫之試的一部分,你不能總覺得去藥鋪可以買到所以的藥材。”
“可我們才十二!”楊輕雲有些生氣,他十分看不清裴隕鳳,時好時壞的性情。
裴隕鳳眼神銳利地盯着楊輕雲,又看看裴清,道,“吾十二時已經随着蒼雲軍在戰場上殺敵,那時十多個狼牙軍圍着吾與吾兄,吾左手手筋斷掉了。那年吾險些喪命。”
楊輕雲被噎住,他不再反駁什麽,裴清擔心地看着楊輕雲,又看看師父,他從未見過師父如此兇。從小師父就将他與師兄師姐視作心頭肉,不讓他幾人受到一絲委屈,唯獨師兄師姐出谷歷練之前,師父就會變得非常嚴厲,反複告誡。
如今也該輪到他了。
也許師父只是不想看着他們一個一個離開,最後又只剩師父自己一個人。
果然師父長嘆一聲,軟下了語氣,道,“萬事當心,若出了什麽事,清兒,師父給過你一根梓木草,将草揉碎,師父這邊的草也會枯萎,到時自會有人救你們。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特別是來路不明的大人。”
裴清眼中蓄了些淚水,上去擁抱了裴隕鳳,親了親裴隕鳳帶一些沒來得及削的胡茬的臉。
“好了,吾去給你們收拾包裹。”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個不合格的花蘿,藥引什麽的都是亂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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