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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天資奇高,三歲便可推演風青娘所傳的伏魔陣,五歲便拐着江狐去別有洞天想要一闖麒麟獸布下的誅心陣。

他在別人眼裏是天縱奇才,逢人便贊他聰明,門中長老更是說他修成大道指日可待。

那是修士一生所想,可現在在江北心裏,即使他等下就要白日飛升,那快樂也比不上江狐牽他的手。

他五年來過的戰戰兢兢,只為自己會連累江狐,從不敢有一刻松懈修煉,怕自己晚了,江狐就要在別有洞天多待一日,一年。

江狐應該在江家大院裏做個頤指氣使的二少,而不是被自己逼得只能在別有洞天裏整日面對麒麟獸。

他的生活一定枯燥無味,想到這個,江北連笑都不敢大聲,五年裏他的內心長成一座大山,卻在面對江狐時卑微成一條線。

他對不起江狐,江北不止一次這樣想。

可江狐這個舉動讓江北心裏繃緊了的那條線戛一聲斷了,他左邊心是忐忑,右邊心是歡喜,合在一起是忽然哭了:“小狐...”

江狐沒有哄孩子的經驗,被他這一哭吓得手足無措:“你...我...”

江南卻很不仗義的哈哈大笑。

江狐只好把人半摟在懷裏,僵硬的拍了拍他的後背:“多大人了還哭。”

吐槽歸吐槽,江狐心裏是暖的,坑哥北除了坑哥,還是有可人之處的。

一個靈魂穿越時空來到陌生的地方,所能收拾到的溫暖着實少之又少,可江狐是不幸也是幸的,他來到了江家,即便身份已經被人懷疑,可他們從未疏遠過他。

凡人所願是阖家歡樂,衣食無憂,修士所想是修成大道,白日飛升,江狐有人寵,有人疼,他還要求什麽呢?

只好将這一腔溫暖化為源遠流長,回報江家。

風青娘走過來摸江北的頭:“你也不怕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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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的着實不客氣,江北望着一旁笑眯眯地吳太平,羞窘的低下了頭。

江狐:“娘,我先回家了。”

風青娘:“不多待會?”

江狐笑了笑:“想回家看看,明日我再上來吧。”

“去吧。”

江北忙拉住江狐,眼睛還紅着:“我...我能跟你一塊下山嗎?”

太小心翼翼了,江北在別人面前自在,在江狐這卻拘謹的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唉...江狐暗嘆口氣,都怪他,江北以前多天真無邪的一個孩子,如今也學會看人臉色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江狐想,以後這孩子指不定得給影響成什麽樣子。

孩子能有自知之明,卻不能卑微。

江狐正色道:“江北,你是不是打算以後都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不把我當兄弟了?”

江北大驚,臉色急變:“我...我沒有。”

江狐步步緊逼:“你沒有什麽?沒有在我面前小心翼翼還是沒有怨我當年扔下你?”

江北沒想到自己一腔真心被江狐這樣誤解,頓時一顆心又痛又慌,他天生嘴笨,一直說不過江狐,如今只能張着眼睛看江狐,倔着眼淚。

江狐甩開他的手,在一堆人的錯愕裏繼續炮轟江北:“你哭什麽?當年我被你坑的多慘你不記得了?避一避你有什麽不對?可這關你什麽事?是老天讓我們生在一塊,你能決定的嗎?早知道當年離開你會讓你變成現在這樣子,就是被你坑死了我也不走。”

江狐罵完了有點喘,他這一通脾氣發的莫名其妙,一開始誰都一頭霧水,等他罵完了江舒風青娘幾個大人也回過味來了,這是心疼他弟呢!

江狐罵完了看也不看江北,高傲的像一只天鵝,甩着翅膀一樣的白袖子走了。

江南迅速和江舒夫婦對視一眼,收到訊息連忙跟上去。

江北愣在原處,除了睜着眼不讓眼淚掉下完全不知該做什麽。

江舒趕緊過來推他:“難怪老二罵你,你看看你這笨樣,還不知道他說什麽呢?他心疼你呢,還不快去追?”

江北被他一推如大夢初醒,雖然還未完全明白江舒的話,可已經本能的往殿外跑。

江舒看着他的背影默默搖頭:“明明兩個哥跟個人精似的,你怎就憨的那麽可愛?”

“憨的可愛”的少年腳步如飛,思緒回籠,一邊跑一邊想,江狐罵的沒錯,他的确怨過江狐,五歲的娃知道什麽?

親近疏遠,全憑喜好,他那麽喜歡江狐,江狐也該喜歡他才對,怎能一聲不吭就把他丢下?可後來才知道這是因為他,江北第一次怨自己是雙生,怎的就搶了江狐的氣運,成了傷害他的第一把刀。

是以他想盡辦法将一身的鋒芒畢露做成一個厚厚的殼,像個負重千斤的烏龜,頑劣前行,只求早日抵達仙州,把這一身殼化成雲團,保護自己,溫暖江狐。

他怨過江狐怨過自己,卻從未想過,這不是自己所願的事,傷害江狐是他無意,可愧疚把他的腰壓彎,見到江狐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讓自己活成了低人一等。

江狐比誰都明白,他提出分開,是想讓自己的修煉更進一步,能夠多少控制自己的氣運,不讓它對江狐露出劍尖,他也是有這樣的想法,所以不敢輕易去見江狐。

可江狐沒料到江北那種“越是珍貴越不知怎麽處理”的心情,他強迫了一個真正十歲的少年要活成他二十八歲那樣的通透。

所以江狐生氣,氣他也氣自己,他走出殿外的時候就想:“是我太強人所難。”

有這樣的自知之明後他又想:“以後對江北好點。”

江南在他後面喊,江狐腳步不停,江南又說:“你遷怒他人是不是有失公允?”

然後江狐跟前面是懸崖似的急剎車,猛地頓住身子,頭也不回道:“你說的我好生愧疚。”

江南快走兩步跟他肩并肩,然而小男人身姿颀長,俯首時有一種威壓,逼得江狐垂首:“說小北時怎不見你愧疚?”

也不知真是江南氣勢壓人還是他心中不安,江狐的下巴都快戳到領子了:“他欠罵。”

完全氣勢不足,然後身後的人再一喊,江狐的氣勢就全漏了。

“小狐,對不起。”

江南在一邊看着被“天道好輪回”讨了個正着的江狐樂。

江狐也只是默了一瞬,立馬又拿腔作勢:“喲,跟我說呢。”

江北走過來,他眼睛還留着殘紅,可看着江狐的眼神卻很認真:“我以後不會了,你信我。”

江狐被他的眼神戳的心窩疼,前一瞬還紙糊的隔絕兩人的大山動了起來,将兩人撥到一塊,然後變成了實體,巍然不動。

江狐哼了聲:“行了,回家。”

江南抱着清風劍看着他的兩個弟弟:“鬧完了?”

江北立即紅了臉:“哥。”

江南卻忽然俯身,眼神循着江北:“小北,你自小就享盡了疼愛,沒吃過苦沒受過累,不知道人生艱難,世上讓人哭的事多着,你以後要把眼淚收緊了,江家男兒從不在外人面前露怯。”

江南劈頭蓋臉的一通說教讓江北嘴巴張了又閉,閉了又張,明明是想說些什麽,最後卻是半懂不懂的重重一點頭。

江狐想說話,江南擡手打斷他:“你也是...知道我身上背着什麽就不要廢話,我沒說疼,你喊什麽?替我矯情?”

江狐啧了聲:“你現在不就對着你弟矯情嗎?”

江南忽然語重心長的說:“你們何時才能長大啊!”

然後他被兩個弟弟同一個眼神鄙視了。

江南明白江狐還是害怕會被江北影響,故而禦劍飛行時讓江北在自己前邊,以自己不算偉岸的身軀給二弟建成了一堵不怎麽厚實卻很讓人心安的人牆。

小芸已是個大姑娘,水嫩水嫩的,這朵花還沒被別人摘了,讓江狐很有出手的沖動。

奈何這沖動就在小芸對着他默默揩眼淚時如夢幻泡影,江狐還沒來得及實施計劃,就已經碎的幹淨。

小芸對他的“浪子回頭”感到無比欣慰:“少爺終于開竅了。”

江狐眼角抽了抽,暗想:“老子是誤入歧途。”

小芸又道:“少爺準備何時上山?”

江狐禁不住又想:“有這麽趕人的嗎?上斷頭臺都還有一頓飽飯呢。”

小芸見他久久不吭聲,不放心喊道:“少爺?”

江南眯起了眼:“小芸,你找人嫁了吧。”

“啊?”

“你才二十就已經羅裏吧嗦,再過兩年豈不是要更年期了?”

江狐自認為很有道理,也為自己的深明大義感動,可只從他話裏聽出個嫌棄的小芸那張白嫩的臉頓時白到透明:“我做錯什麽了?少爺要趕我走。”

“不是...我怎麽就成趕你走了?”不應該是跪拜謝恩的嗎?

小芸抹着眼,抽泣着:“少爺還在吃奶時我就跟着少爺,已經認定少...”

江狐驚恐打斷她:“原來你是這樣的小芸。”

小芸沒想明白這樣是哪樣。

還是江南看不下去了,說道:“你的腦子轉到哪去了?想要小牛吃老草?差不多得了。”

“哥你明白人啊?”

“你在別有洞天這五年究竟幹了什麽?小芸自小就在江家,你忽然要她找人嫁了,人家能不多想?腦子呢?給麒麟前輩吃了?”

小男人翅膀初長成,已經學會了打趣麒麟獸。

江狐這時也反應過來自己唐突,他安慰小芸道:“你自己找不到我幫你找,準給你找個高富帥。”

小芸:“...”

江南:“...”敢情他白說了。

不是江狐要趕小芸走,只是霸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只為了服侍他不是這個理,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他才不管什麽賣身契,那東西紙一張,燒了便是,只要小芸樂意。

完了江狐也沒忘記問人家,小芸還紅着臉支支吾吾許久,這才說了其實她有個喜歡的,人家貌似對她也有那麽點意思,江狐一拍大腿,說這好辦,當晚就差管家旁敲側擊的問了,于是小芸的幸福計劃已經走上了康莊大道。

這件好事一直持續了好久都還有幸福的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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