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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狐的腦袋直接亂成一團漿糊。

江北到底還是與他八字相沖。

十年過了,他們還是沒走出相生相克這個局。

回想起江北最後的表情,江狐又是一嘆。

此時的他不比有個叛逆兒子的父親煩惱。

十八九歲的青少年最多的問題是早戀和高考。

若是這麽簡單的問題還好,江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可江北是趕投胎似的急着送死。

簡直操蛋。

這是生人和死者的一場較量,他沒什麽東西可辜負的,除了江舒和風青娘的遺願。

江北忽然從仙山出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他現在頭疼的有一絲自暴自棄的想法,他寧願當初死的那個人是他而不是江舒或者江南。

江狐煩躁且頹廢的用手遮着臉,一直呆坐到天明。

離人居照進了第一道曙光,江狐才有些困意。

他像個見光死的吸血鬼,奔波數日的勞累終于在一瞬爆發,讓他的呼吸漸漸輕了起來。

江北把要敲門的手收了回來,在昨夜那類似決裂的對話裏,任何問題都是要江狐自己想通。

他望着自己的手,有些悲哀的想:“不要怪我...你不要怪我。”

半個時辰後,他把藥熬好端進謝離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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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離還在睡,江北也不着急,就坐在床前看着他。

村長渡劫那一夜本一切順利,可最後一道天雷來勢洶洶,謝離察覺情況不妙,替村長擋了這道雷劫,因此落下一身傷。

神識受損使得他面色蒼白,躺了幾日人還焉焉的,反應也不如以往機敏。

江北看着這張臉不知怎麽的想到初見他那一日。

說不來的親切,有些熟悉,跟他在一起也很舒心,江北一開始以為是因為他仙人的身份,可時間久了才知道他對這個人充滿敬畏。

和江狐不同,他從不敢大聲對謝離說話,哪怕謝離處處表現了對他不同的待遇和寬容。

在仙山不能和江狐聯系的這三年,時不時就會找他的謝離成了他的依賴。

縱使見縫插針也不能得到江狐的消息,可只要聽到謝離聲音的那一刻他就會安心,他才相信江狐沒事。

風青娘走了,江舒也沒了,他剩下的只有這麽兩個人。

可昨日見到謝離後,他明白他們之間已經有了變化。

好似他的出現妨礙到了謝離,謝離震驚的語氣裏帶了不耐。

江北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他甚至知道了謝離和西洲的關系。

包括謝離以為他是西洲的轉世。

謝離這人的脾性很好掌控,親近疏遠任憑心,他在意的時候江北最重要。

可一旦...不知什麽時候起,江狐在他心裏占了一席之地。

江北正襟危坐,目光深遠的看着謝離,低聲道:“阿離,随着西洲不知所蹤的還有他的哥哥東語,你當真能找到他嗎?還是說,你已經無所謂了?”

謝離沒有回答他,因為他這句話如同呅吶。

江北等了片刻,謝離才醒過來。

看到他就想起昨日,于是謝離的心情開始微妙:“你在我房間做什麽?”

江北指了指桌面上的藥:“你似乎很失落。”

他剛睡醒,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帶着情緒的撒嬌,又很動聽:“江狐呢?”

江北打趣他:“原來你想我哥。”

謝離就這個問題分析:“你服侍的不如他周到。”

兩相比較,江狐毫無疑問勝利。

江北笑了笑,起身去沾濕毛巾給他洗臉:“你向來就愛差遣他,便宜兒子來便宜兒子去,能服侍不好?”

謝離接過毛巾擦臉,又漱了口,這才回道:“你當我是憐惜誰呢。”

江北忽然彎腰低頭欺近他:“那現在怎麽不憐惜了?”

謝離差點用毛巾甩他一臉。

他的差別待遇實在是很明顯,數年前江北是寶江狐是草,如今他巴不得那棵草天天在他眼前,而這個寶是能塞多遠塞多遠。

喜怒變化的太過直接。

“你哥從小教你要防着我。”

江北察覺到他的抵觸,站直了身子:“所以你現在是想騙我哥?”

“...”謝離的呼吸登時亂了節奏。

人精江狐都沒看出他的心思,傻小子江北是怎麽知道的?

“只是阿離,小狐一直怕你禍害我,對你親近我很是抗拒,這樣的他你要怎麽騙情騙色?”

這個問題他心裏清楚反倒覺得不是什麽難事,可被江北說出來就特別不是滋味,好似全部人都知道他在辦一件不可能辦到的事。

同情你可憐你...謝離生來便是神仙,從沒有得不到過,即便是西洲,他也知道對方的愛意,雖然沒來及捅破,可他們的确是兩情相悅。

人世之大又事隔千年,他沉寂于找尋不到的悸動忽然被一個叫江狐的人點燃,他有些不知所措。

可謝離天生不會鑽牛角尖,他承認他對江狐有了好感,也不打算掩飾。

眼前的人是真真實實存在的,西洲早已經在千年的歲月裏成了一抹記憶。

即使會重歸仙位,他們有再見那日,也會重拾舊情。

謝離更不是等不起,他只是太清楚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所以繼續等待還是重新開始,謝離明明白白。

謝離的心有如一顆磐石落下,他也不假手于人,袖子一揮,原本在桌上的碗端端正正的出現在他手裏。

江北看見了,又是一笑:“你至于這麽嫌棄我?”

謝離避而不答道:“左右你閑着無事,不如下妖村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

江北接過碗,抱怨道:“阿離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謝離完全沒有絲毫愧疚:“滾吧。”

确定江北走遠了,謝離才敢找鳳非言。

他和幾位大妖有特殊的聯系方式,不是靠符咒和傳聲珠,類似于水幻鏡,卻不像水幻鏡那樣能看見對方。

謝離的眼前出現一個一小團白霧樣子的圓圈:“鳳非言,你得幫我拿主意。”

然後對方還沒開口,謝離就先巴拉巴拉的說了一堆。

直把鳳非言說的七暈八素:“你來真的?”

“你再廢話我家白眼狼就要跑了。”

有一種比動物發.春更恐怖的叫做謝仙人。

鳳非言沉默片刻,說:“左右離不開軟磨硬泡,你直接撩得了,實在不行跟着他死纏爛打。”

謝離想了想,道:“合着分裂元神痛不到你是吧。”

“謝祖宗,你都不要西洲了,天帝還管你做什麽?”

謝離不放心道:“我還是沒譜,跟西洲是自小處出來的感情,那小王八蛋一顆心硬的石頭一樣,你得想個法子。”

鳳非言暗想:“能讓你放棄自小處出來的感情,江狐還真是人不露相。”

“行了行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舒坦了那麽一點。”可他悠了一會,又道:“被江北這小子又氣了回去。”

“...”

謝離覺得自己的追妻大任有了寄托,就斷了聯系,心滿意足的躺回去接着睡。

江狐醒來時已經是夜幕,他迷糊的睜開眼适應黑暗,思緒斷斷續續地,半響才想起今夜的正事,騰地站了起來往外走。

隔壁屋亮着光,看來人還在。

他吐口氣,終于放松下來。

想着今夜是個正經場合,江狐就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打扮得一絲不茍。

冷冽的眉眼被青紗衣襯出幾分儒雅,不動如山,流動如水,清淨隽秀。

他去敲謝離的門,然後發現謝離也起來了,穿戴整齊的坐在床上,像在等人,看見他進來了就問道:“鳳非言呢?”

江狐睜着眼說瞎話:“還沒來,正好我要下山,要不要一起?”其實是他壓根沒跟鳳非言說。

謝離壓着歡喜表裏不一的不耐煩道:“愣着做什麽,還不過來背我?”

江狐默默地走了過去,也不拆穿謝離。

縱使受了傷,可也是個仙人,總不會真連路都走不了,何況謝仙人向來是騰雲駕霧。

謝離覺得今夜的江狐特別好看,他俯身的時候還溢出皂角香,很清新怡人,等謝離回過神來,自己已經被江狐攔腰抱起。

他有些不安的掙紮:“你搞什麽花樣?”

江狐勸慰道:“不會掉下去。”

謝離無意識的摟緊他的脖子,頭也靠在了他的懷裏,忽然聽見江狐沉穩的心跳,對方還沒有不适,他先臉紅了。

饒是千年老神仙也扛不住純情二字。

他像只小貓一樣一個勁往懷裏鑽,江狐以為他是不安,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我抱緊你了。”

雖然只有五個字,可隐含之下的不用怕很明顯。

相貌是水幻鏡裏看到的那樣,也只是比他高了些,可謝離卻覺得今夜的江狐很溫柔。

謝離攀着他脖子挪上了幾寸,呼吸全都噴在江狐裸.露的肌膚上。

江狐虛虛抱着謝離的手又松開了幾分,全然靠手臂和腰部承受着他的重量。

他怕他忍不住。

而謝離也差點溺死在溫柔鄉裏。

因為江狐為轉移注意力開了口:“你為何讓我去找桑餘?”

謝離心想:“這時候你犯什麽規。”卻又不得不回答:“桑餘重掌魔界,調動萬魔要比你找屍王拿回乾坤爐容易。”

“我本來打算去思量門一趟。”

“還不死心?”

“我只是沒想到你認識桑餘。”

謝離愣了愣,有時候他不得不承認江狐的聰明:“他被魔界追殺那段時日我曾在東海見過他,是個有趣的人,只是那時我只有一半元神,無法幫助他,本想讓他回青城山暫避時日,可終歸是天意如此。”

“你可知人間有句話叫臭味相投?能與你說得上話的,要麽自戀臭美,要麽神思瘋癫,你讓我去找他,可是見我被折磨的還不夠?”

謝離盯着他的下巴道:“你挺了解我。”

山道之上,月明星稀,江狐笑笑不語,他緩緩地放慢了自己的腳步。

抱着謝離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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