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六月八日

雖然說放假了，但實際上, 只是換個地方自習而已。老梁說讓大家休息, 卻并沒有人真甩開膀子去玩。都等着六月八日晚上那一次的狂歡。之後有近三個月的長暑假，怎麽休息都夠了。其實換地方, 藍毛兒覺得老開心了，因為座位不再強制安排，大家自由組合, 意味着可以和小班長做三天的同桌。

她幾乎是第一個沖到實驗室的, 屁颠屁颠幫宋央占了位置, 小班長坐裏邊, 自己坐外邊。把小班長吩咐她搬的資料搬過來，又給飲水機換了水。劉伶幾乎跟在她後面到達, 看她如此勤謹，隐約知道她為什麽這麽歡樂，忍不住要逗逗她：“藍毛兒，你可千萬別搶我同桌哈。”

上官瑾哼了一聲：“在這裏，哪裏還分什麽同桌不同桌，都是自己坐。”

說完拍拍手，回到座位，宋央還沒來, 她拿紙巾将實驗臺和椅子都擦過一遍, 安然坐下，心裏不免生出一種等女王陛下前來臨幸的感覺，雙手捧着臉, 美滋滋地在那裏。

因此宋央到達時，看到的就是一個癡漢臉的藍毛兒。免不了不太愉快，卷起一本書在這貨的頭頂拍了兩下。

藍毛兒驚醒過來，立刻收斂了臉上的笑，站起來，做個請的姿勢，悄聲說：“老婆請進。”

宋央看她一眼，走進去坐下，攏攏頭發，着手用橡皮筋紮起來。上官看着她紮好，把剛剛打的水遞上去，咧開嘴笑嘻嘻的。

“……”宋央接過來，雖然不渴，但還是意思意思喝了兩小口。再遞還到藍毛兒手上。看她将杯子放下了，并不把蓋子蓋上。竟然又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出兩張紙遞了過來。

宋央怪異地看着這個家夥。藍毛兒似乎也不強求她接，直接替她擦了擦嘴角，然後自己也喝了兩口水，用小班長用過的紙巾擦嘴。

“……”宋央當然心情複雜，“你這是幹嘛？”

“我高興呀。”藍毛兒咬了咬下唇，一整張臉都在發光，“馬上就畢業了。就要開啓人生新篇章啦。”

宋央垂了垂眸子，轉過臉，默默整理自己桌子上的東西。

藍毛兒卻還是側身看着她這邊，喊了一聲：“老婆。”

宋央沒理她。

“老婆。”那邊又輕輕喊了一聲。

宋央于是瞪她一眼，“你很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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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應我一聲，我就不叫了。”轉學生的嘴巴嘟起來。

宋央眉頭一挑，轉過臉繼續整理桌上的東西。

“老婆。”那邊的人似乎較上勁兒了。沒有等到回應，立刻又追加一句，“老婆。”

宋央怕她真的一直一直叫，一臉無奈盯着她，“聽到了，最後幾個晚自習，抓緊時間。”

“你應我。”藍毛兒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執念，見小班長愣住了，便湊上去趁熱打鐵，笑着低聲再叫了一句：“老婆。”

“……”宋央看着轉學生，看見她容光煥發的臉還有晶瑩剔透的眼睛，心裏突然酸澀，“嗯。”

藍毛兒終于心滿意足地坐端正。翻開筆記本，乖乖看題。

實際上這兩天，大家都會做一些題保持手感，所謂三天不練手生，放之四海而皆準。

在實驗室換了個地盤兒，第一天晚上大家就用來适應新環境了。次日無話，下了晚自習，宋央帶着轉學生去學校的超市買文具，拿了兩套。臨去結賬之前，想了想，又拿了一盒子巧克力。

因為這一年的高考不發放統一配備的文具，全部由考生自己準備，學校超市倒是跟着狠狠賺了一把。

出得來超市，藍毛兒将東西都拿過來提着，開口道：“寶寶，你說說你，為什麽還一定要去考試呢，換我就好好休息。即使不費腦子，在那裏坐兩天，也累呀。”

宋央走在側邊，聲音十分清冽：“我喜歡有始有終。”

藍毛兒聽完有點悶，“有始有終固然是好事。可是我希望，以後太太在我的熏陶下，能輕松一點。”

宋央笑了一笑：“托你的福，我已經變了很多了。”

藍毛兒嘿嘿笑了兩聲。讓她疑惑的是，那盒子巧克力，她想着應該是太太給她買的，讓她進考場的時候備着謹防悲劇發生，誰知到了宿舍樓上，宋央卻把袋子接過去，進了自己寝室，這茬連提都沒提。

如果巧克力是太太買給自己吃的，這說明小傻瓜終于學會了對自己好，那很棒。但據她所知，小班長根本不愛吃糖。頂多在飲料裏加個蜂蜜封頂了。難道她是買來送給別人的？這就有點讓人生氣了！巧克力這種東西，很微妙的好嗎。嚴格來說，只可以送給心上人！

太太怎麽可以有別的心上人？！

因此等太太來查寝的時候，她就趴在那欄杆上，哼哼唧唧都告訴她小葵去了黃晶晶的寝室玩，陳點點在浴室洗澡，然後問：“寶寶你的糖呢？”

宋央竟然從口袋裏摸出來一個，遞給她，“諾。”

藍毛兒接在手裏一瞧，發現是牛奶糖，根本不是巧克力。啊，好煩惱。等小班長走了以後，寝室熄了燈，她還在耿耿于懷，輾轉反側。

所幸第二天一早醒來，她已經忘了這件事了，颠兒颠兒跟在小班長身後，跑到操場和班上的大部隊會合，大家跑倒數第二個五圈。

大概為了讓她保持手感，小班長還是給她布置了好些題，上午下午都保證有一定的題量。她在做題的時候，發現一旁的小班長拿着小刀把2B鉛筆削好，與配套的文具一齊裝進透明的文具袋裏，将塑料拉鏈拉上，放在她的桌子上，然後再去整理自己的。

雖然有立刻就撲過去親一下的沖動，但大庭廣衆之下，她覺得自己還是克制為妙。因此只是探過手去，輕輕攬了攬小班長的腰，四舍五入當作已經親過了。

三天時間，若不是珍惜時間的人把它分割成無數纏綿的細節來銘記，實際上是一眨眼間的事情。很多人都覺得，嗖地一下就到了六月七號這天的早晨。

洛市的考生可能會稍微覺得有些不一樣，充沛的雨水像是離別的眼淚，用瓢潑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和往年的高考情形差不多，一樓的宿舍下鋪都淹末了。害得三年五班的女生，大半夜上樓求拼床。

次日一早，卻又是個晴天。

振華是考點之一，本校的考生都在本校考。頭天開始就有浩浩蕩蕩的外校大軍來踩過點了。因此無論是外校生還是本校生，都比較從容。

這天早上大家沒有晨練，取而代之的，宋央一大清早就跟焦慮症犯了一般，在班級群裏發了二十幾遍刷屏消息：“請大家記得檢查準考證和身份證！”

大家齊刷刷地回複：“收到。”

坐在食堂，藍毛兒一面翻手機，一面咬着吸管笑：“我的天啦，你是大家的小媽媽。”小媽媽在一旁喝粥，沒理她的調侃。

吃完早餐，兩人拉着手去考場。說來也巧，宋央和點點的考室在六樓本班，藍毛兒和雅南的考室在三樓，到了三樓這一層，藍毛兒腳步不停，一定要護送小班長到考室。

到了目的地之後，因笑着和她說：“小羊，有句話你要記着，如果有人找你麻煩，不要和人家分論，把名字記下來，考完了我再去揍他。”

宋央望着她，臉上有一個微笑。

“聽到沒有呀，你總只是笑，也不和我說話。”藍毛兒佯怒。

“聽到了。”宋央點點頭，“記下來了。”

“真乖。”上官滿意地點了點頭。

“給你這個。”宋央從自己的帆布挎包裏拿出兩樣東西，一個是草莓牛奶，一個就是藍毛兒在意了一整晚的巧克力。宋央親眼所見，藍毛兒秒變孩童，黝黑的眼瞳陡然放大，接過去摟在懷裏，而且一臉再也不想控制洪荒之力的表情，湊上來就在臉上亂親。

“等等。”宋央無語凝噎，扶着她的肩膀送出去兩分，“記住了，如果待會兒老師不給你帶進去，你要好好和人家說明情況，放在講臺上，一有發作的苗頭就舉手，聽到沒有？”

藍毛兒乖到不得了，狂點頭：“我知道我知道，老婆真好。”

“好了，去吧。”宋央揮揮手。

藍毛兒笑嘻嘻地轉身走了。都走了兩步了，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望，卻是小班長跟了上來。

她當然懵住了，“怎麽啦？”

宋央沒說話，擡起一只手勾上她的脖子，再努力踮起腳，在犬科的嘴唇上吻了一吻，撤下來才說話：“加油。”

“……！”藍毛兒一整張臉都漲紅了，手裏的巧克力盒子被擠到變形。答應了一聲在心內暗暗下定決心，要為小羊寫試卷寫到x盡人亡。不考到七百分以上，根本對不起太太這個等同于出櫃的吻。

畢竟周遭那麽多小姑娘都一副下巴掉下來的表情。

四場考試過得十分夢幻。讀了這麽多年的書，許多人的命運就在兩天之內這樣被決定。好像一次命運大洗牌。也不是說分數就定生死。而是大家去到不同的城市，上了不同的大學，會遇到完全不同的人，而這些人，會成為以後人生的組成部分。

考場中的藍毛兒當然沒有時間思索這些，監考老師非常通情達理，仔細地檢查過她盒子裏确實沒有貓膩之後，準許她把牛奶和糖果帶到抽屜，但是讓她小心，不要發出噪聲來影響到別人。

有了太太的愛加持護體，下筆如有神助，每一道題都是小班長給她講過無數次的類型。最後一場英語，考完出來就哭了。咬着最後一顆巧克力上樓去找宋央。

其他的考生都奔向校門外，那裏有等着他們的家長，等他們飛奔出去彙報戰況。而她只有小班長。

上樓只見小班長和杜康站在一起，策劃着什麽似的。

“老梁晚點會來給大家發畢業照，所以不用去請他，直接把地址發給他就行了。”她聽見杜康這樣說。

又聽見小班長答了好，藍毛兒便擦了擦眼淚，問他們在幹嘛。

“晚上慶祝呀。”杜康聳聳肩，“終于解放了！對了，上官同學，事先給你打個預防針，都是很俗套的節目，先一起吃飯，再一起唱K，因為老梁說了，不許有太多刁鑽古怪的節目。”

藍毛兒再擦了擦眼睛，“居然連真心話大冒險或者殺人游戲都沒有嗎？”

“等填完志願，大家打算再聚一次，沒了老梁在場，大家再玩呗。”杜康笑了，回頭對宋央說：“那就這樣啊，班長，我先去定包廂裏的吃食了，你稍後帶着大家來。”

宋央答應了一個好。

杜康一遁走，藍毛兒立刻就撲上來抱住了。

“做什麽？”宋央仰起臉，免得窒息。

藍毛兒再度哭起來。

“怎麽了到底？”宋央心裏湧起不祥的預感，難道？

“沒事，我就是不想畢業。要畢業了，又高興又難過。”藍毛口齒不清。

宋央拍着她的背，哄了好一會兒才哄住了，帶着她往宿舍走，準備洗澡換衣服。出了教室門，這才發現，情緒激動的不止藍毛兒一個。不知道多少在走廊裏瘋跑的、撕書的，大吼大叫的。這都是還好的，走到男生宿舍樓下，居然一個爆炸聲，吓得藍毛抱起小班長退出去七八米遠。

——原來是有人把一個杯子扔出窗外，豁朗粉碎。

宋央朝上面喊了一聲：“砸到人怎麽辦？”

那裏原本鬧哄哄的，這下靜了一會兒，晚點才一句：“對不起。”

和藍毛兒回到宿舍，各自洗了澡。上官看着太太美麗的模樣，眼神缱绻，心滿意足拉着她去聚餐的地點。

地點定在學校外邊一個小酒店，隔壁還有許多兄弟班級在吃飯。

席間毋庸贅述，只是大家先敬了老梁的酒，便有許多人上來輪番給小班長敬酒，吓得個藍毛兒，連忙擋在前面，“我來喝，我來喝！”天哪，讓小班長那個一口就暈的酒量來對抗這些魔鬼，簡直無法想象。

杜康不懷好意地笑：“你來喝？憑什麽？你是班長的什麽人？”

上官瑾看班長一眼，臉上一紅，雖然很想說班長是我老婆，但考慮到老師在場，還是不要太嚣張，因此非常一本正經地道：“是這樣，班長這一年來，為了教我學習，付出了太多心血。她的知識多，就把知識給了我，我的酒量好，就讓我替她喝酒吧，大家多多成全！”

老梁率先點頭：“我看行。”

大家一見班主任都開口了，都瘋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接一個上來灌藍毛兒的酒，甚至連陳點點都混跡其中，來搗亂。宋央拉着點點，“你也來湊熱鬧？”

點點笑嘻嘻的，在鬧哄哄的人聲裏臊她：“哎呀呀，你心疼啦？”

宋央：“……”紅了臉，只得松開她的袖子，由得她去。

藍毛兒來者不拒，自恃能喝，端起杯子就是一揚脖，端起杯子就是一揚脖，這導致了非常嚴重的後果——等大家準備去唱K時，這個犬科，已經只會坐在座位上傻笑了。

宋央便和大家告了罪，說要帶她回去休息。大家雖然遺憾，但是都習慣性地聽命于小班長了，因此都沒有異議。

點點問她：“你行麽？”說完朝凳子上傻笑的二愣子努努嘴。

宋央點頭：“行的。她又不是完全不能走。”

點點便道：“好吧，有事給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