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二更））

趙十初覺得自己不能在想下去了, 他的情緒一向波動不大且很會控制，但此刻連他自己都對自己感到陌生。

他松開蜷緊的雙手, 周身絲毫看不到平日的溫潤氣質, 眉眼泛着冷意，面無表情地進了最裏面的一間房間。

周栖玥窩在沙發裏看着電視發呆，周景琛正在廚房煎牛排。周栖玥側頭看了一眼他的方向，周景琛脫了外套, 只着一件高定的黑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處，背影挺拔，一眼看去是會給人安心感的成熟男人氣質。

他這樣的男人，是周栖玥二十五歲的擇偶标準。準确來說, 這是标準，但她還從沒遇見過能完全符合他這樣标準的男人。

有顏有錢有身材，有氣質有涵養有能力, 溫柔體貼細心周到。如果沒有趙十初在前，對周景琛她應該也會驚豔的。

趙十初實在長得太妖孽了, 如若他不是任務目标, 其實周栖玥也不會去刻意接近他。他給人的感覺，就像一朵不能亵玩的高嶺之花, 就會覺得這樣的男人, 想象不到他也會愛一個人，他就是能集萬千寵愛在身的天之驕子。

而他如今不過才二十歲，就已經這樣驚豔, 更何論未來的某個時間段才會是他人生的巅峰。相比起同齡人來，趙十初沒有他們的浮躁氣盛，他就像初春時節的風，帶着些許青澀但又沁人心脾。尤其是當他将自己當成朋友之後，周栖玥更能在很多細節裏感受到他的溫柔。

若換成任何一個不經人事的小姑娘，都會立刻沉溺其中難以自拔。

比起周景琛成熟男人的氣質，趙十初這種淡然溫和又略帶青澀的氣質更容易撩得人心癢癢。

五年之後的趙十初會是什麽樣子呢？十年之後呢？

“栖玥，吃飯了。”周景琛端着牛排出聲喊。

喊了一遍周栖玥沒反應，周景琛将盤子放在餐桌上，走到周栖玥身旁，看了眼電視，笑着道：“看個動物世界也能這麽入迷？”

周栖玥這才回過神，“啊，什麽？”

“牛排好了，快來吃。”

“哦哦，好。”

兩人相對而坐，周栖玥盤裏的牛排已經被切好了，她詫異地看了一眼周景琛，他慢條斯理地切着牛排，察覺到她的視線，含笑回視：“快嘗嘗吧，我也不會做別的，牛排都很久沒煎過了，要是不好吃我就重新給你訂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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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不會做飯，這點看來趙十初要略勝他一籌。

啧，怎麽又想到趙十初了。

周栖玥叉起一塊牛肉送進嘴裏，細細咀嚼後咽下笑着誇贊道：“挺好吃的。”

周景琛顯而易見的松口氣，“你喜歡就好。”

周栖玥覺得周景琛在自己面前有些過于不放松了，太過在乎周栖玥的想法，這樣子當哥哥不會累嗎？

想到這兒她也自然的說出口：“我們是兄妹，在我面前你可以放松一點，不用過分太在意我的感受。比如這牛排，就算稍稍老一點，我也能吃啊。”

周景琛的動作頓住，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喃喃道：“不用過分在意你的感受？”

周栖玥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以為是自己說錯什麽話了，“我的意思是，你有點太把我當小孩子了，而且雖然你是哥哥，但我覺得你事事都操心照顧到我應該會很累吧。所以就覺得，放松一點吧，像正常兄妹那樣。”

周栖玥說完，周景琛神色更複雜了，沉默得也更久了。

周栖玥心裏有些忐忑，真想啪叽給自己一個大嘴巴，說那麽多話做什麽。

“正常兄妹是什麽樣？”周景琛忽然問。

周栖玥一怔，她也沒有過什麽兄弟姐妹，這還真不好回答。

回想自己曾經一個姐妹就有個哥哥，那兩人的相處模式就是打打鬧鬧的，一言不合就互怼那種，可沒有周景琛這麽會照顧着妹妹。

想象一下周景琛變成那模樣的話，周栖玥打了個寒顫，那還挺奇怪的。

肩膀垮下來，周栖玥尴尬地笑笑：“我也不知道，當我沒說吧。”

她埋頭繼續用餐，周景琛卻久久地看着她，神情嚴肅，“是我哪裏讓你不舒服了嗎？”

“诶？”周栖玥詫異擡眸，“怎麽會，你對我這麽好，怎麽會讓我不舒服。哎呀，我是擔心你這麽照顧我自己會累，你別多想。”

周景琛眼裏閃過一抹自嘲，低低道：“怎麽可能會累，我還想照顧你更多一點，可現在連見面的時間都少。”

周栖玥沒想到自己這随口一說還給他整傷感了，一時無奈又無語，只好試着軟着聲音哄：“好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哥哥。”

周栖玥還想說一句讓他可以找個女朋友，轉移一下對妹妹過分關注的注意力，但她覺得這樣說了周景琛肯定又要傷感了。

啧，你可是個成熟的精英男人啊，怎麽能在妹妹面前這麽玻璃心呢！

吃完飯，周栖玥就借口自己想睡覺回了卧室，她不敢跟周景琛單獨相處太多時間，一個是怕自己無意中說了什麽錯話，還有就是周景琛的眼神總讓她有點惶惑。不同于趙十初清澈容易看透的眸子，周景琛的眼睛是深邃的，像是能洞悉她似的。

周栖玥拿出手機戴上耳機，準備打游戲，她不好開出聲音，免得周景琛聽到。

解鎖開屏幕，想到什麽，周栖玥打開微信，猶豫了一會兒，點開趙十初的頭像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周栖玥：【料酒好用嗎？】

發完之後，她沒立刻退出微信，支着下巴看着對話框發呆。

她這些天是有任性負氣的成分故意避着趙十初，看趙十初今天來找她借料酒，當時沒想那麽多，只覺得他真是讓人生氣，好不容易等到他主動來找她，居然只是為了借一瓶料酒。

但現在靜下來想，覺得趙十初有沒有可能是打着借料酒的幌子，其實是有別的目的呢？

應該是的吧，周栖玥細細回想，唔，他當時說完借料酒表情遲疑了一下，像是欲言又止來着！

周栖玥還沒跟他說成績的事，冷落了他幾天之後，他按捺不住找上門了，說明他還是在乎自己的吧？

那說不定，期末考結束之後拿下他的事還能有反轉的餘地。

心情剛有一點豁然開朗的苗頭，手機震動了一下，周栖玥垂眼去看。

趙十初：【嗯。】

嗯？就一個嗯？

什麽是話題終結者，那一定是“嗯、額、哦”這樣的字眼了！

要是之前的話，周栖玥肯定還厚着臉皮繼續找話題了，但她最近本就當舔狗當得身心俱疲，還沒舔出好結果，心态有點崩，一時間實在是很難說服自己再放下尊嚴去舔。

哼，既然這麽冷淡，那就繼續冷着吧。

周栖玥板着臉切出微信，打開游戲，十分粗暴地當一個沒有感情的殺敵機器。

昏暗的房間裏，架子和桌面上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試管和儀器。

趙十初坐在桌前，手裏不停鼓搗着什麽，神情專注，只是過了一會兒，側眸看了眼安靜的手機，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已經半小時過去了，周栖玥沒再回過信息。好像就只是禮貌地問一句料酒好不好用。

她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從前哪怕趙十初一整天不回她信息，她也能給他發許多消息，每天都會給他道早晚安。

後來趙十初也會回她早晚安，她分享的日常趙十初也會給她回應，連僅有的幾個表情包，也是從她那裏保存下來的。

而現在，兩人的對話就只能到這樣的程度了嗎？

是不想跟他說話了嗎？還是，因為那個男人在，不方便嗎？

哦對，那個男人在她家過夜了，現在才九點，周栖玥不可能這麽早睡覺的。那他們在幹什麽呢？

那男人問的是他睡哪間房，兩人應該不可能睡一間房吧。就算是情侶，也、也不能這麽快這麽親密吧。可萬一他們早就在一起了呢？何況周栖玥本就不是什麽矜持的女子。如果她和那男人是那樣的關系，又為什麽要來招惹自己？

想到付修捷之前跟他說的渣女、海王，趙十初神色更冷。

不是的，周栖玥不會是這樣的人，他雖然沒碰過情愛，可也感覺得到她是真的喜歡自己的。不然何必在他身上花那麽多心思，不然何必口口聲聲說喜歡他。

趙十初心裏自發的确定他們是沒有睡在一個房間，那這個時候兩人在幹什麽，是在客廳嗎？在聊天嗎？或者那個男人會喝酒嗎？周栖玥也會同他一起喝酒嗎？也會跟他一起看電視在他身旁笑得東倒西歪嗎？

好不容易稍稍壓下去的戾氣又複蘇了，手上的力度沒控制住，試管直接碎在手裏。趙十初從沒覺得夜晚的時間這麽漫長過，看了無數次的時間，到了十二點，他神色微松。

十二點了，周栖玥應該睡了。

但心裏的窒悶依舊沒有消散，壓抑得讓他呼吸都困難。

起身從身後架子中間的一排拿出一個藥瓶，瓶身是空白的，什麽标簽也沒有。

拿着藥瓶走到門邊關掉燈，黑暗中擡起的腳步又放下，原地駐足了好一會兒，又回身将藥瓶放回了原位。

次日早上十點，周景琛在客廳回完一封郵件，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眼周栖玥緊閉的卧室門，輕嘆一聲，忍住了叫醒她的沖動，起身去廚房準備吃的。

栖玥這學期真是變了好多小習慣，從前不會晚睡，也不會賴床，小小年紀就為了皮膚和身材十分自律。尤其是到了高三那一年，杜絕了所有娛樂項目，除了練舞蹈鋼琴，每天都會抽出很多時間看書。

有一次他無意中周栖玥沒關的卧室門口瞧見她看一本醫術看到抹眼淚，還喃喃地說：“怎麽這麽難，根本看不懂。”

當時母親只是欣慰稱贊她的努力，而他只覺得心疼和疑惑。

這兩次見到的周栖玥活潑了許多，生活方式也不像從前那樣緊繃，吃飯也能吃得多些了。周景琛是高興她的變化的，他只是好奇，她是因為什麽而變化。

照着視頻教學處理生肉的時候，視頻中講到要用料酒去腥，周景琛找了一下，沒找到料酒。想到昨天那個男人，神色微頓，洗幹淨手，随意地穿上外套出了房門。

門鈴響了兩聲就開了，趙十初看到面前的男人，神色微滞，“有什麽事嗎？”

周景琛禮貌地彎了彎唇：“不好意思，我正在做飯，需要用到料酒，想起栖玥昨天把料酒給你了。所以冒昧來問一下你這會兒還用嗎？我想用一下。”

趙十初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同昨日看到的穿戴整齊的西裝革履不太一樣，今天的這個男人依舊是昨天那身衣服，只是襯衫領口兩顆沒系，外套也只是随意的穿着沒系扣子。

對面的房門沒關，隐隐能感覺到裏面的暖意。他在周栖玥的家裏應該是沒穿外套的。

趙十初輕垂了下睫毛，溫聲道：“稍等，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