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林糯還未有任何動靜，就見那只火紅狐貍妖相畢露，在瞬間化為兩人高的巨大狐貍。

利爪“噌”的伸了出來，巨大身軀撲向林糯，張開血盆大口，獠牙尖銳，眼看着，就要吞掉眼前的人。

“青璃。”

林糯絲毫不懼，竟是揚起了笑臉，他眼裏還有着淚光，睫毛都是濕潤的。

“沒勁。”

紅狐口吐人言，在堪堪撲到林糯跟前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尾巴一甩，似是有些不悅，可在被林糯忍不住上前撸了他一把後，紅狐朝後退了一步。

随着一陣馥郁香氣突然出現，一陣法術風卷圍着紅狐身軀打轉，下一刻，紅狐便化作一個紅衣男子。

那雙狐貍眼微微上挑，即便是沒有刻意使出狐族媚術，青璃哪怕只是一個眼神，看着也是一副風流相。

翻手間，青璃手上便出現一把玉骨折扇。

看着眼前還紅着眼眶的林糯，折扇輕搖，青璃眉眼含笑。

“糯糯，一別兩載，你可想我？”

他這話說得稍顯輕佻，不過林糯早已習慣他這樣。

點點頭，林糯睜着清透的貓兒眼，說：“想呀。”

林糯承認的坦蕩，惹來狐貍一聲輕笑，用折扇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下，這小東西，還真是讨喜。

伸手揉了揉自己前額被敲的地方，林糯不惱，反而笑吟吟看着青璃。

看見那雙圓溜溜的貓兒眼靈動的轉了幾下，青璃就知道，林糯絕對有事情要找他。

“青璃，你怎麽在這裏？”

說着，林糯朝後看了眼，那邊是藏劍峰的方向，只要他現在到破牢山的山腰處，那裏有去往人間界的入口，進去後，他就離開這裏了。

青璃合上折扇，總是笑着的臉上忽然沒了表情，可在林糯看向他的時候，又重新挂上了笑臉。

沈寒成婚的事情，青璃自然知道，不過他今日剛出關，才從洞府中的小妖口中得知，就匆匆趕了過來，沒想到，卻在這裏見到了林糯。

無論是修士還是妖族，必然會有閉關修煉的時候，沈寒的邀帖也給了他，只不過因為閉關，才沒有及時趕到。

請帖送到的時候，他洞府中的小妖就已經回了賀禮，所以其實他今日來不來皆可。

只是因着林糯，青璃想過來看看他，不知道沈寒那個冰塊，會怎麽對林糯。

林糯的話說出口後，他就反應了過來，今日是沈寒成婚之日，邀了青璃來觀禮，也是合乎情理的。

盡管林糯見了他就笑着，可那副眼眶紅紅的可憐模樣，一看就是哭過的。

知道他難過，青璃略過了林糯問他的那句，開口：“你來破牢山，是想去凡人界？”

林糯點頭，他原本是想着等顧傾明日出來後，再和他商量的，可之前經歷了化身的事情，他不敢再在這修行界耽誤。

“正好，我閉關這麽久，好不容易出來，妖界也屬實待得膩味了，就跟你一起去凡人界逛逛。”

青璃輕笑着說道，随即又補充道：“你總不會嫌棄我吧。”

林糯急忙搖頭，開口：“不會呀，青璃跟我一起去，剛好也有伴。”

折扇又“嘩”的打開，青璃沒有過多詢問林糯和沈寒之間的事情，就和林糯往半山上走去。

“青璃。”林糯邊走邊說，“你能幫幫我嗎？”

轉頭看着林糯，青璃挑眉，示意他說下去。

“傾兒明日就要從藏劍峰下來了，我本來要等他的，只不過我想現在就走了，你能托小妖幫我給他捎個口信嗎？”

林糯自然是不敢讓自己的妖侍進藏劍峰的，何況他只有雲花和雲畫，現在雲花還不見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碰到。

現在有青璃，他好歹是妖族一方洞主，又和藏劍峰交好，拿了他的口信去藏劍峰，自然就能進去。

點點頭，青璃應了林糯，他手上掐訣，喚來破牢山的小精怪，是一只斑斓虎，剛剛通了靈性。

大妖召來，它受了青璃一點法術點化，得了好處，忍不住嘯了一聲，被青璃笑罵着用折扇打了腦袋。

這點化對青璃來說，只是順手的事情而已。

林糯将要說的話口述給斑斓虎，就見它甩着尾巴，迅速沖下了破牢山。

斑斓虎有青璃的紅狐标記，藏劍峰的人見了，自然會放它進去，林糯就不再擔心這邊。

他也向斑斓虎提了雲花，讓它見着花雀，就轉告她，自己去了凡人界，如若要尋他，就到淮水河畔的妖界客棧來。

破牢山山腰處，兩人站在一塊兒大青石前，青璃揮袖，青石上便出現一個漩渦似的光暈來，緩緩轉動着。

“糯糯，走了。”

說着，青璃率先走進了漩渦中。

于是林糯頭也不回，跟着青璃就從修行界，去往了凡人界。

——

在他倆的身影消失後，大青石上的混沌漩渦歸于平靜，漸漸隐了下去。

如果現在有不明真相的人過來，伸手去摸大青石額話，那也只是一塊兒普通的石頭而已，只不過很大，足有一人多高。

周圍一切歸于平靜，走獸飛鳥如常，風吹動樹梢草叢，天氣晴朗，破牢山的風光倒是不錯。

不遠處的樹蔭裏，一角白衣忽的露了出來。

沈寒從樹後緩緩走出。

眉心處的淺金色紋路明滅不定，閃了幾下後就消失了。

從藏劍峰到這裏，交換本體和化身的位置，并不算難。

沈寒表情冰冷，看着那塊兒混沌青石。

他站在青石前，衣袖拂過，漩渦再次出現，可他卻一直未動。

林糯頭也不回的，就離開了他。

跟着那只狐貍，沒有任何猶豫。

耳畔忽然響起一聲軟糯的“阿寒”，待沈寒回頭的時候，身後并無一人。

輕風不斷吹拂着，沈寒發絲微動，收回目光，他伸手，修長手指在漩渦上輕撫，一股吸力從裏面傳來，要将他拉入其中。

沈寒指尖在漩渦上随意一點，一陣法術波動過後，漩渦歸于平靜。

而他站在青石前，許久都未曾離去。

心裏那種空落又襲了上來，同心契已解，從此林糯與他，再無牽連。

意識到這點的沈寒，有一瞬的無措，可很快，又被一種莫名的氣惱代替。

因為他又想起了剛才林糯離開時的畫面，不曾有一絲留戀。

墨發飛揚，似有無形勁風從沈寒周身爆發開來。

一陣氣浪翻湧，破牢山飛沙走石，巨石炸裂，粗壯的樹木攔腰斷掉。

唯一不受影響的，也只有這混沌青石。

同心兩契，一契在他身上，另一契則在林糯身上。

同心契的由來已久，早已不知為誰所創，可一開始的同心契，則是生死與共，一方死亡，另一方也會随之而去。

可後來，同心契在各大門派中被化為如今這種的，去掉了生死與共的契。

同心契可感應到另一方的所在之地，哪怕相隔千裏，相應的，如果林糯用同心契來尋他，沈寒自然也可以察覺到。

不過這一點，也有破解之法，他完全可以同有些修士一樣，隔開伴侶的尋找，施個法術而已，并沒有多難，可他從未這樣做過，他怕林糯跟他纏上許久，為了省事，便也由着林糯來了。

只是，他從來都沒用同心契感受林糯的存在。

其實自打将林糯拘在千山明月閣後，沈寒就很少感應到林糯找他了，以前的每一天，哪怕他閉關修煉半年，也總能感受到林糯那邊微弱的念頭。

和聽音術不同，同心契只能感受到對方一點點喜悅或者難過，并不明顯。

林糯的心神波動很小，可始終在他心裏活躍着，包括林糯整個人的氣息，不是在他房門前，就是在隔壁，悄無聲息，就占據了他周圍所有的地方。

那天月圓夜，他坐于林糯屋頂，神識探查到林糯就趴在窗邊，可林糯始終不知道他的存在。

解契之後，沈寒一開始十分不适，可又不知，是哪裏出了差錯。

直到他反應過來，他沒辦法感受到林糯的心神波動後，那顆空蕩蕩的心，忽然就細微的抽痛起來。

痛意被沈寒忽略，這點痛他似乎可以承受。

可現在，林糯頭也不回的離他而去，沈寒垂眸，轉身離開了破牢山，留下一地狼藉。

縮地千裏，跨出去一步，沈寒就到了藏劍峰下。

這是之前林糯被化身抓到的樹林。

樹葉沙沙聲響起，天光正好，稍有些熱意。

沈寒忽然想起去年這時候，林糯有一天中午，就在藏劍峰後山尋了林子偷閑，還讓花雀給他帶了口信，讓他去後山背他回去。

他在林子裏找到了林糯，正睡得香，白嫩的臉頰都壓出了紅痕，這麽多年過去，林糯依舊是那個清秀讨喜的少年郎。

本欲發作的沈寒，在看到這樣的林糯後，竟止住了冷意，盡管面無表情，可還是在林糯跳上他脊背的時候，背着人回去了。

還未走到林糯被化身壓制的樹前，沈寒忽然回頭，眼裏閃過冷意。

破空聲響起，從藏劍峰飛來一道流光，在沈寒走到樹林那邊的時候，沉冰劍瞬間就到了他眼前。

冷白劍芒閃過，劍身“铮”的響動，沉冰似乎是有些興奮。

一縷極淡的黑霧從樹林那邊溜走，沉冰劍出，斬破黑霧，收了那縷魔氣。

沈寒欲收回沉冰，可那柄劍依舊在興奮，它察覺到了林糯的氣息，盡管已經很微弱了。

強行收回了沉冰，沈寒屈指，在沉冰劍身上彈了一下。

“他走了。”

沈寒語氣冰冷，說完就離開了這裏。

沉冰在他身後，懵懂靈智已開，它是沈寒的本命劍，本就有着聯系。

聽懂了沈寒的話，沉冰飛在沈寒身後，沒了剛出來時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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