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夜風沁涼,疾風吹散燈影。

昏沉的天色下,男人長身玉立,身形挺拔,微微垂眼看她。他眼瞳很深,是純粹的黑色,總讓林栀想到入夜之後的海。

深沉廣博,不見邊際,且難以捉摸。

“我……”愣了一下,她笑意舒展,“沈叔叔又在逗我,我都已經跟沈尋解除婚約了,連爺爺都同意了,這事兒現在沒商量啦。”

沈南灼一言未發,薄唇微抿,眼神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林栀對沈南灼的記憶實在太遙遠了,童年時他們似乎有過交集,可後來這家夥一直神出鬼沒,不知怎麽就長成了衆人口中清冷矜貴的沈家少爺。

所以她不确定他以前是不是也這樣,如果想知道什麽,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看着你,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等你自己開口,自己交代。

她摸摸泛涼的耳垂:“謝謝你幫我打理那些股份,我很不擅長搞這個,如果方便的話,我可先把它寄存在你那裏嗎?”

沈南灼捕捉到重點,眼中浮起清淡如霧的笑意:“你讓我幫你打工,而且零報酬?”

“我……”林栀沒想到他會這麽直接,卡了一下殼,心虛地小聲,“你太貴了,按照市價,我肯定用不起你。”

這話莫名帶點兒別的味道,仿佛是在定制什麽特殊服務。她聲音一旦小下去,整個人瞬間變得毛茸茸。

沈南灼微微眯眼,看到她長長的兔子耳朵,慢吞吞地、無辜地垂下來。

難以想象,就這麽個毛乎乎的矮子,剛剛把他一米八的逆子抓得滿臉撓痕、毫無反擊之力。

他眼神微沉,忍不住想,假如她被欺負哭,那些撓痕落在後肩,會不會顯得很色氣?

“不付工資也沒關系。”微頓,沈南灼收回思緒,聲線低沉,嗓音卻突然透出沙啞,“我直接從你的紅利裏扣。”

“……”林栀微默,“好、好的。”

Advertisement

兩個人站在這裏說幾句話的功夫,醫生給沈爺爺重新檢查完了身體。

司機走過來,恭恭敬敬地朝沈南灼颔首:“沈先生,我們可以走了。”

沈南灼神情清淡地點點頭:“嗯。”

他說着轉過來,朝小姑娘道:“再見。”

“你路上小心,替我向跟爺爺問好。”雖然沈叔叔喜怒無常,但他的确幫了自己很多次。想到這個,林栀後半句話說得格外真誠,“等爺爺身體好一些了,你一定要帶他來林家一次,我給你們把這沒吃完的飯補上——我炖小雞腿可好吃了,真的,連我媽媽都很喜……”

她話說到一半。

額頭突然傳來暖意。

冬天的風泛寒氣,餘光之外燈火遙遙,呼吸微滞,幾乎是預料之中的,她鼻尖嗅到熟悉的雪松木氣息。

“我會跟爺爺說的。”沈南灼停頓一下,低聲開口。

他的手寬闊溫暖,手掌內側落在林栀眉梢,剛好能将整個額頭覆蓋住。

并不是一觸即離。

林栀飛快地眨眨眼,腦子突然有些不太清楚。

他的手放上來,停頓了幾秒,沒有拿開。

好一陣子,才嘆息一般地,發出老幹部式囑咐:“就算出來得再急,也不要忘記戴帽子。”

“你看。”他輕聲說,“你的額頭,還沒有我的手熱。”

***

告別了完全經不起碰、随便摸摸就臉紅的林栀,沈南灼坐上車。

沈爺爺正閉目養神,司機啓動車子,他慢慢睜開眼,看過來:“事情解決完了?”

沈南灼默了默,飛快地在心裏複盤一遍,點頭:“嗯,算是。”

微頓,他又說:“實在是辛苦您,大老遠的跑這一趟。”

沈爺爺搖搖頭:“就算你不說,我遲早也是要跑這一趟的。小栀是個好女孩兒,沈尋這次的做法,實在是不妥當。”

提到這個,沈南灼又想皺眉了:“他現在吃了秤砣鐵了心,非要娶林家另外那個女孩兒。”

可他是打心眼兒裏不喜歡林幼菱,無關眼緣,實在是她目的性太強,又不懂得遮掩,将所有想法都寫在了臉上,讓人喜歡不起來。

“那你就跟他說清楚。”沈爺爺冷笑,“家裏人和那女孩兒,他只能選一個。”

這話已經足夠清楚明白,沈南灼點頭應是,心裏想的卻是,以沈尋的智商,未必能真正聽懂這句話。

他忍不住:“早知道他會變成現在這幅樣,當初就不該接他來北城。”

“你好意思說?”沈爺爺瞄他一眼,“要是你當年沒生那什麽病,我就不會認養沈尋,要是我沒認養沈尋,他也就沒機會跟小栀見面,要是他沒跟小栀見面,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些糟心事。”

沈爺爺事兒沒記錯,可前後因果不太對。

沈南灼笑笑,并不去糾正他。

“笑,你還笑。”沈爺爺像一個操碎心的大家長,“你現在是病情穩定了沒事了,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了——什麽時候把我素未謀面、流浪在外的孫媳婦接回來?”

沈南灼被他的措辭逗笑。

笑意從唇角浮起,慢慢攀爬上眉梢。

他慵懶地坐在爺爺旁邊,狀似随意地道:“可能快了吧。”

沈爺爺完全不信。

而回沈家的一路上,沈南灼都在想——

他只是摸摸小姑娘的腦袋,她整張臉就紅透了。

這麽容易害羞……

如果他摸其他地方,不知道,會不會也像臉一樣變紅?

***

林栀不知道會不會變紅。

但她在結束那個飯局、思考很多天之後,深切地認識到一個問題:沈南灼一靠近,她呼吸就會變燙。

心跳偶爾也會加速。

眼睛不知道該往哪看,手不知道該怎麽放,好像一夜回到人類被馴化前,她被變成了一只手足無措的猴子。

完全控制不了。

徐淨植聽完她的描述,在電話裏啧啧啧:“咱們先不談體溫的事,他幾次三番地靠你那麽近,還跟你發生肢體接觸,為什麽沒被你打死?”

林栀困惑:“為什麽要打他?”

“你忘了?以前你和沈尋還在一起的時候,你親口說最讨厭跟異性發生肢體接觸——怎麽,那是忽悠他的?”

“不完全是……”林栀摸摸鼻子,“但我那時候拒絕他,可能主要還是因為他……醜。”

徐淨植:“……”

小閨蜜欲言又止,還想說什麽,林栀突然道:“老胡來了,我先開個會,晚點再聯系你喔。”

說完,她掐斷電話。

幾乎是下一秒,老胡推開會議室的門,走進來。

元旦假加上林栀之前沒有休過的年假,她幾乎在家裏躺屍了半個月。

這段時間她就沒幹別的,每天用半天時間來思考“為什麽沈叔叔一靠近我我就體溫升高”,另外半天用于跟她那位腦子不太好的繼妹battle,雖然沒有直說,但林幼菱顯然是對分走一半股份的事情非常不滿。

她就這麽發呆愣了一整周,乍一看見許久未見的老胡,竟然感到一絲絲親切。

可老胡看起來挺不高興的。

清晨例會照舊總結上周工作情況,說到外派的咨詢師,他長嘆一口氣:“林栀,開完會你留一下。”

林栀:“?”

她忍不住,小聲問:“老板你是不是忙糊塗了,我不是外派啊。”

老胡頭也不擡:“我知道,外派的那幾個沒來開會,我有別的事找你,你留一下。”

半小時後,例會散場。

其他人陸陸續續地離開,老胡面色凝重地看着所有人走完,才嚴肅地望向林栀:“林栀小同志。”

“……?”

“我知道你年紀小,工作經驗不如他們多,但作為萬裏挑一的學霸,你的知識儲備碾壓我們工作室的任何一位咨詢師。”

“……您到底什麽事兒,能直說嗎。”

“你能不能去樓涵那個小組,跟她一起工作一段時間?”老胡嘆息,“她外派時帶走四個咨詢師,一點兒忙也幫不上。錢烨彬差點兒投訴到我這裏來了,你不能讓她砸了我工作室的招牌吧。”

林栀納悶:“可人是錢烨彬自己選的。”

“組長是他選的,但小組成員是樓涵指定的。我跟她溝通過了,換一兩個能力更強的過去也沒關系。”老胡至今想不通錢烨彬為什麽會選樓涵去做leader,“你就權當幫老師一個忙,嗯?”

林栀其實對這個項目挺感興趣的,她早就不是十四五歲矯情別扭的小姑娘,想要什麽會直白地表達:“我有什麽好處?”

老胡大言不慚:“你去了NZ之後,除了項目獎金和雙倍年假,還将擁有一位長相跟我差不多帥氣的上司。”

“……”林栀無語沉默。

會議室裏靜默半晌,老胡以為是自己的笑話太冷,有些失望地轉過來:“不好笑麽……”

他突然頓住。

愣了幾秒,難以置信地睜大眼。

他看錯了還是他在做夢?

林栀端坐在原地,單手撐着下巴,一本正經表情嚴肅,像是在思考。

可紅暈從她的脖子開始,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往上蔓延,慢吞吞地,不易察覺地抵達耳根、臉頰。

老胡:“……”

她這是在幹嗎?

臉紅?!

他突然開始好奇了。

NZ科技那位總裁,在現實裏,究竟長着一張什麽神仙臉啊?

——是一張面無表情的神仙臉。

晨會結束,助理幫他收拾資料,沈南灼也起身離開。

研發部門最近在研制新的型號,他總覺得那個機型還有可以改進的地方,可想來想去一下子又想不到關鍵點,注意力不自覺全放在那架無人機上,整個人散發淡淡的戾氣。

助理不敢多說話,陪着他走到拐角,兩個女生小聲交談的聲音傳過來:

“拍到沒拍到沒?沈總太嚴肅了,我都不敢多看他。”

“只拍到了兩張,我也是,我都不敢擡頭。總覺得要是他發現我們偷拍他,應該會立刻把我們從二十八樓連人帶手機扔下去。”

“可不是……但話說回來,他這樣還是好帥啊!”

“他就是這樣才最帥!讓人想扒開衣服看看他在床上是不是也這麽禁欲!”

……

沈南灼站了幾分鐘,助理顯然也聽到了,低聲問:“需不需要我去說一聲,讓她們删了……”

“不用了。”他唇角繃緊,兩個女生已經邊聊邊走遠。

沈南灼收回目光,薄唇微抿:“她們說的是事實。”

他今天氣壓确實低,或者應該說,他的氣壓已經低了有一段時間了。

家裏的兒子過于愚蠢,公司的下屬也令人生氣。

越想越不高興,他轉身往電梯間走,助理趕緊小步跟上。

電梯下行,須臾抵達公司大廳。

沈南灼折身往外走,目不斜視,眼睛的溫度很低。路上有人向他打招呼,他微微颔首,回應疏離得近乎冷淡。

直到轉過樓梯拐角。

視線內不再有遮擋物,陽光透過大廳內的落地玻璃,大片大片地投射進來,在空氣中蓬勃地流動。

“你好,錢總。”

女孩子的聲音柔軟清亮,像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哪怕只聽聲音,也可以想象出明朗的樣子。

“您之前應該在零壹工作室見過我了,我是來替換同事的心理咨詢師,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希望我們合作愉快。我姓林,您可以叫我——”

沈南灼腳步微頓。

下一秒,他聽到她用輕快的聲音,說:

“林栀。”

作者有話要說:

沈爺爺:你坐着不動,媳婦難道會從天上掉下來嗎。

灼灼(深藏功與名):是的,确實會。

我們終于可以開始進入久違的辦公室play……啊不,是辦公室戀情了……!=v=

今天也是求營養液的一天【快樂地揉搓栀栀的兔耳朵】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鹽鹽不是憨憨 2個;請叫我韓大王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為兵長獻出心髒 92瓶;時遇傾城色 20瓶;cacacaca 36瓶;似稚 16瓶;石榴萌萌 12瓶;小小莉兒喲、熠熠呀、害羞病、哈牛小天使、令令畫、啊、little☆star 10瓶;蘇荷老婆、夢溪、Serendipity 6瓶;水裏有魚、節氣小寒0105 5瓶;Harper、陳時意啊 3瓶;岩憬、小熊薇妮、司馬小白、多加一點可愛、宅在家的圓滾滾¤、佩佩 2瓶;九木子阿、WXR、白菜炖蘑菇、QQ愛、Sherry。、九億少男的夢、數理化使我頭禿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