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沈南灼被她叫得老臉都紅了。

他皮膚也很白,偏一點點小麥色,看起來很健康。

一旦臉紅,紅暈從脖頸開始,簡直擋都擋不住。

林栀樂了:“你真沒談過戀愛?你已經三十歲了。”

沈南灼頓時不高興:“你談過很多場?”

過去幾年裏,他一直以為她是真的喜歡沈尋,所以也沒有太刻意地打聽過她的戀愛情況。

現在想想,林栀本科研究生都是在英國讀的,不知道她跟沈尋異地的那些年,會不會也有很多英俊可愛的小男孩兒追她。

“還真沒有。”林栀兩手捧心,“我最愛的男人是弗洛伊德,盡管他的理論存在大量玄學以及僞科學。”

“哦。”沈南灼沒有惡意地冷笑,“那祝你今晚穿着我的襯衣,夢見那個老男人。”

林栀抱着熊咯咯大笑,小姑娘眼睛明亮、皮膚白皙,兩眼彎成小月牙時,臉頰上也跟着浮起小小的梨渦。

室內安靜溫暖,她整個人幹淨柔軟得不像話,熱乎乎的,持續不斷地散發出“快來抱住我親親”的信號。

沈南灼腦子裏邪惡的想法一個接一個地往外冒,直覺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

他清咳一聲,站起身:“好了,你先休息,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林栀點點頭,起身送他出去。

結果一個半小時後,又出現在了書房門口。

沈南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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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淩晨,整座城市都陷入睡眠。

他的書房很大,書櫃霸占一整面牆,窗簾只拉了一半,另一半開着窗戶通風,白色的薄紗窗簾一夜風帶着一起一落,透出玻璃後明滅不定的萬家燈火,以及沉沉浮動的江水。

小姑娘敲敲門,偷偷伸出一根手指,将虛掩的門推開一條縫,小聲叫:“灼灼哥哥,你是不是還醒着?”

他一眼瞥過去,見細細一條門縫裏,林栀穿着勉強夠到膝蓋的黑色襯衣,長發半濕,大概剛剛洗完澡,整個人帶着柔軟的水汽,瘦白的小腿露在外面,伶仃的腳踝下,踩着一雙明顯比她的腳掌大好幾個碼的毛絨拖鞋。

她一只手輕輕推門,另一只手就扣在門框上,從他的角度望過去,正好看見白皙纖長的四指,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是沒有額外裝飾過的、最單純的淺粉色。

沈南灼呼吸猝不及防地一沉。

這誰遭得住。

這他媽,誰遭得住。

林栀不知道他在裏面幹什麽,沒敢把門推得太開。

見他半晌不說話,她又試探着問了一遍:“你還醒着嗎?”

沈南灼聲音發啞:“嗯,你怎麽還不睡?”

“我能進去說嗎?”

“你就站在那兒說。”沈南灼不敢讓她進來,聲音低啞,“什麽事?”

“是這樣,你這兒有沒有多餘的電腦?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林栀理所當然地認為他在裏面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非常理解而貼心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我出來得太急,什麽都沒帶,可是剛剛快睡覺了才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個PPT沒做完。”

沈南灼摘下眼鏡,眉頭微皺:“你臉都成那樣了,明天還要上班?”

“沒關系的,可以戴口罩嘛。”兩個人隔着半個房間對話,林栀的聲音聽起來更軟了,“而且等消腫之後,紅印化個妝就看不出來了,不怕的。”

沈南灼冷笑:“紅印是看不出來,可你這個臉明天早上消不了腫,趁早請假。”

林栀不高興:“你怎麽知道消不了?你又沒被人打過。”

“我前幾天才被你打過。”

“……”

他冷漠地強調:“耳光,也是側臉,就這個位置。你不止打,還撓了,我那天回去以後,脖子後面全是指甲劃痕。”

林栀不說話了。

沈南灼沉默一下,聽見小動物撓門的聲音。

很輕,聽起來挺不高興的,可能還伴發着哼哼唧唧。

他呼吸一滞,心裏的小人瞬間倒地高呼阿偉死了,這一刻總算深切地體會到,什麽叫做“她撓的每一下,都正正戳在我心上”。

沈南灼嘆口氣,主動讓步:“你先回房間去,電腦我十分鐘後給你放在門口。”

林栀歡欣雀躍:“謝謝灼灼哥哥。”

沈南灼整個人又是一僵。

下一秒,就見這只兔子緩緩幫他關上門,蹦回房間裏去了。

他坐在原地,艱難地進行深呼吸,平複自己不太聽話的小兄弟。

林栀回到房間之後沒有鎖門。

她本來以為沈南灼的“放到門口”只是說說,結果十分鐘後,他還真的是敲敲門,扔下一句“來拿”,就閃電般地消失了。

林栀聽到聲音蹿起來開門,門口已經沒有人了。

只有一臺放在地上的ThinkPad。

林栀:“……”

不是,有沒有必要搞得像特務接頭?

她心情微妙,将電腦抱起來,打開登錄雲賬戶。

NZ在年前要做一個員工心理狀況調查,除了問卷設計,還要多做一份PPT用于展示。林栀以往習慣把工作進度保存在雲端,沒想到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她很快做完PPT,安然睡去。

一覺到天亮。

再醒過來,已經是七點整。

林栀還沒完全清醒過來時就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清醒過來之後,她關掉鬧鐘握着手機沉默半秒,在心裏默數“三二一”,猛地掀開被子。

……見床單上一小片紅。

“……”

沉默一下,林栀絕望地将臉砸進枕頭:“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尴尬的事情嗎?”

沒有了。

随身攜帶的小包裏有衛生棉,衛生用品倒是暫時不用擔心,可床單要怎麽辦……

她糾結地思考一陣,把整張床單撤下來,卷卷卷,扔進盥洗室的髒衣簍。

算了,先處理掉再說。

只要不在眼皮子底下,就什麽事都沒有。

她掩耳盜鈴地處理完畢,把自己也打理幹淨,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沈南灼似乎起得很早,林栀剛一靠近廚房,鼻尖就嗅到熟悉的香氣——他在煮白粥,放了百合、蓮子和紅棗,鍋裏好像熱有奶黃包,她聞到了味道,不确定有沒有做成卡通小豬的形狀。

到底是誰在外面造謠,說沈南灼性格冷漠、不好接近……

林栀有些幻滅,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想,這個男人明明就非常居家。

仿佛察覺到她的眼神,沈南灼身形微頓,轉過來,聲音一如既往低沉好聽:“起來了?”

“嗯。”林栀乖乖走到餐桌前坐下,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動物,“你起得好早,每天都自己做早餐嗎?”

她下一句話原本想誇,你真是個健康的中年人。

結果沈南灼睨她一眼,聲音淡淡道:“要不是你在這兒,我的公寓根本不開火。”

如果不回沈家,那他一天三頓早中晚,三頓都在公司吃。

“……啊。”林栀那後半句話一下子就說不出口了,摸摸鼻子,“那這真是我的榮幸。”

熬粥不需要時時刻刻在旁邊看着,沈南灼将火調小,邁動長腿走過來。

他居高臨下,環抱着雙臂觀察她的臉:“有沒有感覺好一點?昨天還凍了個冰袋,要不要拿出來用?”

她沒有化妝,臉上五指的痕跡仍然很明顯,雖然浮腫消下去一些,可還是非常醒目。

男人一湊近,林栀又嗅到清澈的雪松木氣息。

她莫名緊張起來,稍稍往後撤撤:“應該不用了吧……其實已經不疼了,你別一直盯着我看就好了。”

沈南灼默了默,聳眉:“我不盯着它,它自己就會好?”

林栀乖乖搖頭:“可你不盯着它,過一會兒就會忘記了。你學學我,它在我臉上,我看不到自己的臉,就不會時時刻刻想着它。”

沈南灼穿一件襯衫,沒有打領帶,靠在桌上微微躬身看她,整個人身形修長,黑發散落在高挺的鼻梁上,清俊得不像話。

聽見這句,他一頓,眼中浮起點兒無奈的笑意:“你真是……”

讓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直起身,“你自己去拿冰袋,冰箱冷凍層第一層。粥估計馬上就好了,既然你起床了,我去主卧拿個硬盤——你沒在卧室裏放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吧?”

林栀一下子沒想起來,乖巧地搖頭。

沈南灼颔首,起身離開。

林栀照他所說,打開冰箱拿冰袋。等到冷氣拂面,才突然想起床單的事。

遲早會知道的,要不要主動開口說……

她只糾結了幾秒,沈南灼已經找到硬盤,折身走回來:“拿好你的冰袋,來吃早飯。”

她慢吞吞地挪回去,看他臉上表情毫無波動,一點變化都沒有。

估計是沒發現。

那就晚上再告訴他好了。

林栀一言不發地喝完整碗粥,跟他一起去公司。

她離家出走時除了腦子什麽都沒帶,獨獨就把那輛顏色鮮紅的小寶馬給開出來了。

沈南灼見她要自己開車,思考一陣,沒提意見:“正好,我一把年紀了,以前沒機會在學校裏偷偷摸摸地早戀,現在可以在辦公室裏體會一下偷偷摸摸地黃昏戀。”

林栀:“……”

這人怎麽,有點幼稚:)

兩個人各自驅車前往公司,出了停車場就各走各的,宛如陌路人。

這個上午很快過去。

沈南灼今天好像很忙,午休時間沒有聯系林栀,正好她也有一大堆問卷數據要整理,就也沒有給他發消息。

埋頭工作到下午茶時間,小A跑過來,推推林栀:“小栀,要不要吃點東西?大家在點下午茶,一起拼個單嘛。”

林栀平時來例假并不會肚子疼,可是冬天天氣冷,她也很想喝熱飲。

“好啊。”她接過點單,順着往下看了幾個,“我要一杯熱紅茶吧……”

她話音尚未完全落下。

人事部的副部長提着一堆奶茶袋子走進來,語氣興奮地招呼大家:“都快過來,今天領導請大家喝下午茶。”

妹子們耳朵尖,紛紛圍過來:“部長撿錢了?”

副部笑起來:“不是那位領導,是沈總請的。”

妹子們:“……”

妹子們:???

妹子們懂了:“每個部門都有嗎?”

副部一臉神秘:“不是,只有我們部門有。”

妹子們好奇極了,一邊分奶茶一邊問為什麽。

只有林栀站在旁邊,表情微妙裏透着一絲絲詭異。

小A拿起一杯遞給她:“怎麽了?”

“沒事……”

林栀到道過謝,握着泛熱氣的紙杯,默不作聲地想——

沈南灼一定是看到床單了。

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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