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因愧邂逅

寒風席卷而來，吹得人骨頭都生寒。

這兩人就立在其中，不知道在看哪裏。

葉堂深吸一口氣，謝眈甚至能看到他口中呼出氣體逐漸變成白霧。

随後在漆黑的夜色中散開，直到消失。

“謝眈。”葉堂終于再度開口：“我想給你說個事兒。”

因為先會兒的動作幅度太大，大衣的一邊滑落到了他肩上。謝眈走近，伸手把它給提了上去，用衣服重新将他整個人圍得嚴嚴實實。

葉堂側頭看了他一眼，眸色又沉斂下去。

謝眈的心情越發忐忑，甚至有那麽一瞬間，希望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

“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當時在樓梯口看了你好久。”

葉堂的語氣平靜無波，很平靜地複述着一件事。

謝眈颔首：“記得。”

“我一直跟你說，那是我第一次見你。”葉堂微微一頓住，而後終于開口：“其實那不是。”

謝眈心中的感覺越發強烈，但是還是颔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第一次見你，是你被向飛他們帶進巷子裏。”他似乎終于說出了什麽過于沉重的東西，整個人都舒下一口氣。

“那時候我恰好在那附近。”葉堂現在甚至連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謝眈對此卻想沒有什麽反應一般，用着平時與他說話的語氣，柔和地問：“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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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那裏，一直看到你從巷子裏出來。”葉堂幾乎是不自覺低下頭，試圖從這件大衣裏找到他的氣息。

“當時我身邊人其實不少，完全可以幫你。”

他話語聲越來越低，自嘲一笑：“可是我選擇了漠然旁觀，還在一邊看戲似的等着你出來。”

那天葉堂看着他慌張無助的被他們帶進去，又看到他平靜淡然滿身傷痕的從裏面走出，原本看戲的态度不知道怎麽就降了下去。

葉堂站在他對面，見他宛若無事一般穿梭在人群中，自行打車回家。

那時葉堂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不知道那個人在裏面經歷了什麽。

後來他一直在想，若是他當時出手管一回閑事，會不會就沒有那樣的事兒發生了？

反正他管的閑事也不算少，何況……

他從未想過，那個讓他一直愧疚的對象，後來居然會在他心上占有一席之地。

葉堂說完後，也覺得周身輕松了。

接下來無論謝眈對他說什麽，他都無條件接受。

卻也只能無條件接受。

哪怕是分開之類的。

畢竟他答應自己，來年還要一起看雪的。

不想他只是極為平淡的問：“一開始是對我懷有愧意嗎？”

主導權不知道怎麽就到了他身上，葉堂只是被動的颔首。

要是一開始他和謝眈僅止那一面，倒也還好。

他知道謝眈是一班的，也看到他們罵他的話了，想着大不了自己兩個星期少下樓，争取不給自己找虐受就好。

但那次是謝眈自己上來的。

葉堂也從未猜到，他居然還會回去找鄧楊，實在是讓他驚喜，卻又……造成了一場不得不發生的開始。

誰想到樓梯口一眼，居然把兩個人都看了進去。

葉堂笑意底下，是翻湧而來的愧意，再度将他包圍。

在男廁所的時候，葉堂胡亂對吳聰明說了一段“社會你眈哥”的事。實際上他還真的想過，如果真的是像他胡谄的故事裏說的這樣，該多好。

他用一天時間告訴自己，并且不斷勸解自己，好不容易說通了，沒那麽多愧疚了，不想命運委實喜歡捉弄人。

當晚在作文班，葉堂再度陰差陽錯地坐到了他身邊。

兩人當同桌的第一天晚上，葉堂自以為是自己被捉弄了一把，努力沒有和他說話。

那時候他也理所應當的以為，自己當然可以一直堅持下去不與他說話。

葉堂對自己最有自知之明。

面對這樣讓他滿懷愧意的謝眈，兩人相處的時候，處于劣勢的肯定是他。

葉堂不願意這麽倒騰自己。

但這個人再一次超出了他的預料。

葉堂從來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形容他才算好。

你說他冷淡，可這個人又好的讓你無話可說。

說他孤高，可是人家也不離群。

以及……這個人實在是太吸引他了。

如果說，坐在一起的第二天乃至後面幾天，都是葉堂因為愧意和他說話，那之後，便是慢慢滋生的情感在促使。

他開始情不自禁地想和他說話，每天想着怎麽才能早點看到他。

他想着每天逗逗他，也是一件讓自己也很開心的事。

漸漸地……就分不開了。

葉堂不想讓他們之間有隔閡，更不想一直瞞着他。

所以他選擇坦誠。

特別是在今天晚上的事情之後。

謝眈的呼吸很不明顯的停滞了片刻。

原來所有的感情，都只始于他的愧意而已。

心上恍若被什麽東西，狠狠地紮了一下。

手倏然捏緊，卻又只在頃刻之間松開。

“沒事兒。”

黑暗中，葉堂看不清謝眈的神色，只聽到他這麽輕描淡寫地一句話。

謝眈略微走進了一步，不覺伸手到他頭上，問：“就這個？”

“嗯？”葉堂一時間有些疑惑，是他沒聽明白，還是……

一個吻已經落在了他額上。

他能感受到謝眈的呼吸聲，以及屬于他的感覺，萦繞在自己周圍。

謝眈一手揉着他的頭發，問：“大半夜下來找我，就因為這個？”

“不然？”葉堂方才好了些，微微擡頭：“不然——我操！”

謝眈不知何時伸手到他腿上，雙臂一用力，将人抱了起來。

慌亂之中，葉堂連忙伸手勾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撐在他肩上，周身才平穩下來。

謝眈擡頭看着他，發現自家男朋友到剛才，臉上的神色才歸于平靜。

葉堂先會兒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驚恐未定，吓一大跳。

雖說是被他抱着，累的人也是他，可是葉堂的喘氣聲比他都還要重。

“不是常說我重嗎？”

葉堂挂在他身上，漸漸适應下來，低頭笑：“這麽重你還抱？”

謝眈趨近平靜地看着他，實話實說：“手是有點酸。”

“那你還不得抱着。”

先會兒奇怪的氣氛瞬間消失的一幹二淨，葉堂懸在空中的腳搖了搖。

他的臉就這麽自然的蹭上來，鼻尖極其慢的擦過他的鼻尖。

呼吸不暢的感覺再次湧來，謝眈索性向上擡了擡頭，交替而過的炙熱湧來，接下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吻。

葉堂整個人懸空，全靠謝眈抱着，整個人像八爪魚一樣纏在他身上，生怕一個不注意就摔了下來。

同時手繞到了他背後，緩緩從睡衣襟裏探入謝眈的後脖頸中。

謝眈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的手也有這麽冷的時候，不自覺縮了一下，同時側開臉，呼吸後繼續。

萬籁寂靜。

第二天葉堂是從一班的寝室出來的。

他當天晚上睡的很好，卻不知道身邊的謝眈睜眼閉眼，都難以入眠。

早自習上到要結束，李宇忽然提出別人換座位，坐到了謝眈身邊。

謝眈側頭看他一眼，見他看着自己，似是欲言又止，于是問：“什麽事？”

李宇張了張嘴，卻是什麽都沒能說出來，謝眈決定讓他先醞釀一會兒，轉過頭繼續讀書。

半響後，他才聽到李宇有些小心的問：“眈哥……你昨天和傑哥在一起嗎？”

“沒，怎麽？”他聽出語氣中的不對勁，轉過身問他。

“沒沒沒，我就問問，我就問問。”李宇連忙擺擺手，又裝模作樣地在位置上坐好了。

即便如此，他滿臉還是寫着“有事”這兩個字。

謝眈放下書，開口：“說。”

李宇頓了頓，終于暴露自己先會兒是明知故問的事：“昨天傑哥不是一個人去吃的晚飯嗎？”

謝眈颔首。

李宇無奈擺擺手：“然後在食堂和人吵起來了。”

他看着謝眈：“當時好多人圍着他兩看熱鬧，傑哥和那人約架了。”

謝眈忽然有一種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就他一個人不知道的感覺。

“誰？為什麽？”

“……”李宇忽然就不說話了，只是心虛的看他一眼，默默地轉過了頭，暗自嘟嚷着：“還不是傑哥他不讓我給你說……”

謝眈看了一眼手機，還有四分鐘下課。

他站起身來，走出了教室。

一條走廊上空無一人，只聽得到從各個教室裏傳出的讀書聲。

謝眈很快到了三班門口。

陳傑就坐在第一組，一擡頭便能望見他。見他站在門口，面無表情，于是跟着放下書，出來了。

“怎麽了？”他笑着問謝眈。

謝眈站在牆邊，開口問：“你昨天和誰在食堂裏吵起來了？”

聞言，陳傑臉上的笑意漸漸退去，問他：“誰告訴你的？”

“原因？”謝眈沒有理會他，繼續問。

陳傑略微頓了一下，而後笑，對他說：“就一點小事，那人插隊，我看不過就說了幾句而已。”

“你是多管閑事的人？”相處這幾個月以來，謝眈對陳傑的習性已經了解的差不多了。

“這不……插的是我的隊，我能不氣？”陳傑接上之前的話，笑的有些尴尬。

謝眈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他東扯西扯找理由。

後來陳傑被他看得心虛，只好無奈的攤手：“真的是小事。”

“陳傑，”謝眈沉默半響，“說實話。”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放心啦~我最近一兩章不會虐的>_

抱抱你們，麽麽噠，謝謝寶貝兒們的支持喏~

順便解釋一下眈眈的感情……

如果你把一場感情看的很認真，把它當做你心頭至寶/白月光，可是忽然有一天，你發現它産生的根源只是一場愧意而已。

會不會很失落？

怎麽說呢，其實眈眈這孩子有點傻，他第一次談戀愛，無法把自己這麽多年為人處事的道理轉化到愛情上來，矛盾自然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