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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骨頭很硬,趙銘給他包紮時,有些傷口已經有了些時間,新傷舊傷疊在一起,慘不忍睹,趙銘下手時自己都覺得有些牙酸,他卻依舊一聲不吭。
處理臉上的傷口時,趙銘給他貼好創可貼,半開玩笑道,“幸好臉沒事,不會留疤,不然以後小姑娘不喜歡了。”
小男孩長很俊一張臉,眉是眉眼是眼,等大一點,估計要迷倒一大片少女。
但是這小孩一點沒有和他開玩笑的意思。
沒有半點那些他平常相處的這個年齡小孩的稚氣模樣,趙銘俏皮話得不到回複,只能尴尬的再沉默下去,給他手上抹好藥膏。
一切處理好後,趙銘拎起藥箱準備離開,卻見秦祀站起身,“謝謝。”
男孩現在還只到他肩膀位置,趙銘看到他烏黑的發旋,男孩目光很認真,“我以後會還你人情的。”
趙銘有些意外,之前見秦祀在鹿念面前渾身是刺的模樣,他以為他單純就是個叛逆小孩,目前看來,比起叛逆,倒不如說是令人驚訝的早熟。
他擺擺手,“不用還什麽,我也是受人之托辦事,要謝,你應該去謝叫我來的人。”
聞言,男孩睫毛顫了一下,緊抿着唇,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
外頭風刮得呼呼的。
鹿念白天受了寒,進屋後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晚上吃了藥,不久就睡了過去,她身體很不好,直接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洗漱後,她趴在鏡子面前打量自己。
小女孩沒有半分血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小個一兩歲,細胳膊細腿,有一雙形狀很美麗的大眼睛,秀氣的鼻梁,小而翹的唇,五官和鹿念自己小時候其實有幾分相似,只是更加精致,也更加蒼白,是個絕對的美人胚子。
只是整個人身上都萦繞着一眼就能看到的,揮之不去的病氣。
陸家自然不缺醫生和滋補品,鹿念的食譜也可謂極其豐盛,只是這些名貴滋補品吃下去,也都半點作用沒有,大小姐還是這麽蒼白,病歪歪,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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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這個年齡的小孩要健康,首先就得多在外面跑跑,運動一下,長年在家吃補品只能是适得其反。
今天外頭出了太陽,是個難得的冬日豔陽天,鹿念想着要去屋子外走走,她想順便悄悄去看看秦祀,不知道那天他是不是也那麽不配合趙醫生。
不料,沒等她收拾好出門,就見外頭一陣腳步聲,張秋萍走上了樓,滿臉是笑,“小姐,先生來看你了。”
鹿念心裏一咯噔,忙回房間坐好。
陸執宏不久便進來了,男人衣冠筆挺,和那天在病房見她時沒什麽區別,他上下端詳她,“恢複得不錯。”
鹿念對他笑了一下,才注意到,陸執宏身旁還站着個女人。
女人二十六七的模樣,長得挺美,一身高奢,妝容完美,只是眉眼都往尖裏收,透着幾分刻薄。
她從頭到尾對鹿念愛看不看,等陸執宏說完,瞟了她一眼,半笑不笑“好了就好,只是,這次啊,又在家待了這麽久,今年一共去過幾次學校呀?”
鹿念,“……”您哪位啊?
張秋萍忙道,“太太也度假回來了啊。”
太太……
鹿念回想了一下,那眼前這位,大概率就是陸念那位傳說中的繼母何甜了。
何甜嫁進陸家也好幾年,一開始在家格外風光,大家都以為她很快能給陸執宏再生個孩子,可惜,一直到現在,陸執宏依舊只有鹿念一個獨苗苗。
外頭議論紛紛,何甜後來對鹿念态度也越發陰陽怪氣。
她似乎很厭惡小孩,原書裏,她不止不喜歡陸念,也是虐待秦祀的始作俑者之一。
鹿念只覺得頭疼,她這家,情況為什麽那麽複雜。
“要是養好了,早點回學校上課也好。”陸執宏看了眼何甜,咳嗽了一聲,“正好能趕上期末。”
陸執宏對陸念的學習一直還是挺有期望的,可惜陸念不聽話,而且動辄這裏痛那裏痛,陸執宏也是對她輕不得重不得。
“念念這樣下去不行。”出門後,陸執宏說,“以後這麽大一個陸氏交給她,我不放心。”
“沒關系。”何甜玩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道,“你收養的那小孩,腦子不是挺聰明的,以後把叫念念把他收了當上門女婿呗,陸氏的事情,就用不着念念操心了。”
陸執宏,“你說什麽呢。”
何甜不服,“你當年把他從孤兒院帶回來,不就是這個意思?”
不然千挑萬選,找個年齡相差不遠,長這麽俊又腦子好使的?不就是為了将來服侍自己女兒,家裏沒人,還正好可以拿捏。
陸執宏頓住了腳步,“我現在只有念念這一個女兒了,我腦子有病?把我獨生女兒去嫁給一個從孤兒院撿回來的沒爹媽的?你平時在家閑得無聊了就出去美容買東西,和你那幫姐妹出去玩,不要亂管到念念頭上來。”
何甜見他是真動了火氣,撇了撇嘴,不再說什麽了。
安城附中是安城最好的學校,附中和附小在一起,基本上學生都是直升,家裏非富即貴,不然就是普通人家憑自己成績硬考進去的狠人。
鹿念如今就在安城附小,四年級,只是因為缺課太多,成績一塌糊塗。
陸大小姐平時一年去學校的時間也就不到兩個月,基本上是想不去就不去,她精神狀态很差,脾氣古怪,還鬧過幾次自殺,衆人又都知道她家裏來頭,于是老師也不敢管她,都由着她性子來。
這次鹿念居然願意去學校,一家上下都喜出望外。
複學的日子終于到了,鹿念畏寒,早上出門時,張秋萍直接給她裹成了一個小毛團兒,以前的陸念愛漂亮,對這些堅決拒絕,現在鹿念只想養生,只要夠保暖,多穿點就多穿點兒吧。
她圓滾滾的出門,陸家的車把她送到校門口。
司機保姆一大堆,還要跟着她進去,鹿念看着周圍人來人往的小學生,有些比她小得多的都是獨自一人,有些汗顏,于是好說歹說,總算把那些保姆都勸回去了。
她獨自一個人背着書包,順着殘存的記憶往自己班級走。
因為小學部和初中部合并在一起,又是安城最出名的私立,因此,安城附中的校園很大,鹿念方向感不是很好,加上本來對學校記憶也很模糊,所以走幾步停一下。
聽得遠處早自習的鈴聲已經鈴鈴鈴打了起來,離她最近的一幢教學樓都還遠在天邊。
鹿念,“……”
她現在倒是有些後悔把那一堆人打發走了,不然至少今天先把她送到教室。
她不想遲到,加快了步伐,不料,她急着找路,一時沒看清腳下,腳下一空,竟然直接踩空翻進了路邊的溝裏。
好在溝裏沒有水,只是硬邦邦的,摔得她屁股好疼,鹿念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爬上去,主要,她穿得太厚了,活動很不方便,而且這細胳膊細腿也都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現在已經上課了,學校路上已經基本上沒有人來往。
鹿念捧着臉,坐在溝裏,呆呆看着天空,認真思索自己是現在應該開始一層層脫衣服自救,還是在溝裏坐等一節課,等大家下課。
秦祀眼見視線盡頭白絨絨的毛團忽然消失。
怎麽會有這種傻子一樣的人。
走路都不會走,這麽淺一個溝,居然也爬不上來。
小男孩比她高了半個腦袋,站在路旁,冬天依舊穿得單薄,一雙黑眼睛冷漠的看着她。
是秦祀啊。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鹿念有些詫異,忽然記起,秦祀好像也在這裏上學來着。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他,長睫撲扇了一下,明亮的眼睛一下彎了起來,滿是雀躍。
秦祀漠然的想,她高興也沒用,他是不會幫她,只是過來看看她難看的模樣而已。
鹿念卻眨了眨大眼睛,笑得眉眼彎彎。
秦祀見她安之若素的坐在溝裏,笑眯眯的,和坐在自家的客廳裏沒什麽兩樣。
“你傷好了。”她看他手上臉上傷口都已經被細心處理過,心裏頓時放下了大半,蹲在溝裏都安心了。
秦祀,“……”
冬天的早風冰冷刺骨,鹿念依舊沒有半分找他求援的意思,秦祀轉身想走,腳卻像被釘在了原地一般,怎麽走也走不脫。
他格外煩躁。
鹿念看着那個背影消失了,一點不意外,繼續仰臉看天,影子忽然又折了回來。
秦祀緊抿着唇,把她從溝裏拽了上來,動作簡單粗暴,鹿念才發現,他力氣竟然那麽大。
他沒碰她,只是隔着衣服拉着她,等她上來了一站穩,秦祀立馬松了手,像是對待什麽洪水猛獸一般,甚至都不願靠近,很快退到了離她大幾步遠的地方。
不過鹿念還是很是意外,他居然會幫她,她以為秦祀不但不會幫她,還會往溝裏面丢幾塊石頭呢。
“謝謝你。”小女孩聲音甜甜潤潤,溫軟得像風裏的棉絮。
秦祀一聲不吭,走在她前面,男孩背脊單薄,但是挺得很直,他校服裏依舊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衛衣,看着就很冷,露出的耳朵尖估計又是被風吹紅了,在白皮膚上格外明顯。
鹿念糾結着,她知道秦祀不喜歡和她說話,一看見她就煩,但是她是真的想問一問秦祀知不知道她教室往哪個方向走。
倆人一前一後走着,林蔭道盡頭忽然跑過來一個身影。
陸陽一見到鹿念,立馬停住了腳步,“念念!”
他跑近,确定鹿念還全胳膊全腿,沒哪裏出問題後松了一大口氣,陸陽拉着她,看到鹿念衣服下擺沾着的泥巴,“念念,你怎麽在這啊?出什麽事了,我們都找你找瘋了。”
保姆說明明見着她進學校了,教室裏卻一直沒人。
鹿念小聲說,“不小心摔了一跤。”她看了眼秦祀,覺得他應該不願意和她再扯上半點關系。
陸陽問,“摔疼了嗎?哥哥背你去教室?還是給叔叔打電話回家?”
陸陽現在在讀初二,也在安城附中,平時家裏老早就反複交代了,要在他在學校多看着鹿念。
陸陽和鹿念爺爺是親兄弟,其實算到他們這一輩,血緣算是遠的了,不過陸家目前就陸執宏一支混得最好,自然再遠也算是近的。
剛得到鹿念沒到教室的消息,他立馬就一起跑出來了找。
因為之前秦祀的事情,鹿念對陸陽真的提不起什麽好感,她掙開他的手,搖頭,“不用了,我能自己走。”
陸陽才看到前面的秦祀。
自從那日的“跳樓事件”之後,陸陽一直沒再見過秦祀,那天他想栽贓秦祀,被鹿念一番話毀了,陸陽自然不會覺得是鹿念的問題,所以把害他在陸叔叔面前丢臉的原因全部怪罪到了秦祀頭上。
眼下更加看他不順眼。
陸陽又把鹿念強行拉上,“哥哥送你去教室。”
陸陽十四歲了,鹿念比他小了好幾歲,又身體弱,掙脫不開,沒辦法只能由他拉着。
鹿念被他從秦祀身邊拉遠,她最後看了秦祀一眼,見他眸光冷淡,看都沒看她,毫不在意的樣子。
秦祀果然還是很厭惡她,估計,在他心裏,她和陸陽就是一丘之貉吧。
陸陽拉着鹿念走過,背脊有些發寒,他回頭,秦祀遠遠站着,注視着他們背影,他才發現那小孩眉睫漆黑,眼神看着可怕,比之前還讓人瘆得慌,安靜的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像是只被搶走了什麽的幼狼一樣。
明明只不過是個一無所有的小野種,能對他做什麽,陸陽輕蔑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 繼母,帶預言家(贊)(贊)(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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