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1)
什麽都會。
鹿念這方面的知識一直挺淺薄,也沒有實際經驗,但是怎麽也能聽明白這話的意思。
赤裸裸的,成年人之間的對話。
她忽然想到了很早之前,他們曾經接過吻,她高中剛畢業時,在南荞小鎮的旅館裏,她那時候只是大膽莽撞的吻了他,她吻得蜻蜓點水一樣,但是他後來的回吻卻……
臉控制不住紅了起來。
事态似乎在往一個即将失控的方向滑去。
她往後退,想拉開他們之間距離,背後卻忽然撞到了一個涼涼的物事,随後,就是清脆的一聲。
玄關旁立着的插花的玻璃瓶掉了,掉落在地上,直接碎了一地。
鹿念,“……”
玻璃渣子碎在他們腳邊上,亮晶晶的,發着銳利的冷光。
她小心翼翼的,想繞過那些玻璃渣,低聲說,“我,我去拿掃把來。”
正好可以離他遠一點,她是真的有些待不下去了。
沒走幾步,身子忽然一輕,她已經被身後人直接打橫抱了起來。
鹿念有些懵,紅着耳朵,在他寬闊的肩上錘了一下,“你想幹什麽。”
“我來吧。”他聲音還有些啞,垂着眼,看不清神情。
鹿念笨手笨腳,當慣了大小姐,也确實不會處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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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放在了沙發上,鹿念在沙發上坐着,看他沉默着,動作利落的把玻璃瓶的殘骸收拾好。
“這幾天,不要在家光腳。”青年直起身子,一張清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把挽起的袖子放了下去。
鹿念,“……”
客廳裏鋪着暖而細密的羊毛地毯,所以她有時候圖方便,就直接穿着襪子走了,在家不喜歡穿鞋。
他說這話時,鹿念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
她只穿着羊毛襪,腳很小巧,腳踝也纖細,被包裹着的肌膚,每一寸都瑩潔細嫩。
她忍不住蜷了蜷腳趾,只覺得被他的眼神看得極不自在,小聲說,“哦。”
經過了這麽一回事,之前暧昧旖旎的氛圍已經消失了大半。
時間也不早了,鹿念回了卧室。
倆人卧室隔得很遠,互相隔絕,這件房子隔音效果也很好,鹿念根本聽不到他卧室裏的動靜。
是她自己說過的,叫他不要進她的卧室。
被子裏很冷。
鹿念睜着眼,看着天花板,
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動搖,如果秦祀可以和她表白,她想,她肯定就會頭腦發熱的接受了,求婚說不定都可以。
只是他們現在的狀況實在太微妙,她不想讓別人以為,她只是為了讓家裏渡過難關才嫁給他。
想了想,越想越煩,腦袋裏像是扯了一堆扯不開的線。
陸執宏出院的日子已經定了。
也是她說好要離開,結束這段同居生活的日子,已經沒有幾天了。
不過她這段時間都不想去醫院看陸執宏了。
每一次,一見到她,陸執宏都要問秦祀的事情。
她沉默,陸執宏情緒很不好,不過他現在沒了權利,也沒有了任何可以威脅鹿念的把柄,拿她沒有辦法,所以也不敢把她逼得太緊。
鹿念回了一次學校。
鹿念是本地人,家離得近,所以在大三後就直接搬出了宿舍,只是偶爾會回來拿存在宿舍的物品。
丁瑩和許夢瑤都在宿舍,見她回了,都挺高興。
她們宿舍感情一直都很好。
鹿念拿了課本,便也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在宿舍和她們多聊了幾句。
丁瑩問,“我之前怎麽聽說,你要和人訂婚。”
鹿念笑,“已經取消了,你可以當成沒有。”
“這樣,念念,你是不是又恢複單身貴族了。”丁瑩開玩笑,“隔壁學長叫我給你遞情書呢,我都存了一堆了,你要不要去和他見個面?”
鹿念長得美,走到哪裏,都是視線的集中點,只是因為她性格內向,不喜歡出風頭,而且對于不熟悉的人很是話少,但是即使如此,還是有很多人千方百計想接近她。
鹿念搖頭,“你去幫我還給他吧。”
“還有土木的那個誰,學生會的……”丁瑩回憶,“約你下周出去”
找不到鹿念,就都來托她們了。
鹿念聽得頭疼,直接說,“瑩瑩,下次再有人找你們說這個,你們直接都替我回絕了吧。”
許夢瑤從她的語氣裏品到了一絲非同一般的意思,頓時來興趣了,“什麽意思,念念,你最近是不是有好事了?是有男人了,怕你男人吃醋,所以要把這些桃花都回絕掉?”
鹿念挺不好意思。
但是确實,她不認為秦祀知道她去接受這些東西,會很高興。
“哪個哪個?”丁瑩一拍大腿,“趙師兄是嗎?”
鹿念,“不是,我不喜歡他。”
她又說,“他對我也沒有那個意思,而且,他已經快結婚了,妻子已經懷孕。”
“卧槽,這麽麻利的。”
許夢瑤對鹿念的“男朋友”更感興趣,又問,“那你是真的有男朋友了,都不告訴我們一聲的嗎?”
說是男朋友,也不恰當。
鹿念想起秦祀。
他們之間的關系真的太複雜,哪個詞都不好概括。
她索性說,“……行啦,反正以後真的成了,我會告訴你們的。”
“切,這麽保密啊。”丁瑩笑,“什麽寶貝男朋友,以後一定給我們開開眼。”
幾人吵吵鬧鬧了一番。
許夢瑤說,“對了,念念,你哥哥今天老找你了,找了你好久,之前我看到他在樓下,不知道現在走了沒有。”
鹿念,“我哥哥?”
在安城,會自稱是鹿念哥哥的人,就只有一個了,就是陸陽。
“對,陸陽。”
陸家出事後,她就換了手機號碼,新號沒有告訴陸陽,之前的手機號已經變成了空號,估計他是一直在打那個空號不通,所以來了學校找她。
她想了想,不知道陸陽到底有什麽要緊事。
“我還是去看看吧。”她起身。
果然,下樓沒多久,她就在樓下看到了陸陽。
他正站在梧桐樹下,四處張望。
陸陽以往都是衣冠筆挺的,現在卻看着有些憔悴,唇色幹枯發白,外套有些發皺,甚至還能看到下巴上的胡茬。
陸陽也看到了她,眼睛頓時亮了,“念念。”
陸家出事之後,鹿念就挺少見到陸陽了,據說他在陸氏混得還不錯,但是他也一直沒有來看過他們。
鹿念不覺得奇怪,孩提時代開始,她就已經覺得陸陽是這種人了。
“你找我麽?”鹿念問。
說實話,陸陽這模樣,也有點吓了她一跳。
“短話說不清。”陸陽低聲說,“念念,我們能好好聊一次嗎?”
鹿念不是很願意,下意識就要回絕。
但是陸陽不松手,甚至拉住了她的手,周圍人越聚越多,看着他們在這裏拉拉扯扯,不少是鹿念的認識的同學。
鹿念沒辦法,她不喜歡別人這麽碰她,扯開了他的手,簡短問,“去哪?”
“不遠不遠,就在你們學校裏。”陸陽忙說,“清泉咖啡館,我在裏面定了小包間了,說話也方便。”
鹿念随着他,去了清泉咖啡,不料,等陸陽拉開包間門時,裏面已經坐了一個人了
她已經現在那兒了,不知道等了多久,見他們進來,立馬站了起來,“咖啡我叫好了,等你們好久了。”
陸陽瞥着鹿念表情,忙說,“冉冉是過來給你道歉的。”
“我們已經訂婚了。”陸陽說,“以後,都是一家人,冉冉就是嘴巴厲害了點,其實人很好的。”
馮曉冉說,“念念妹妹,上次的事情,是真的很對不起,我當時和你哥吵了架,難免有些遷怒,他回去已經說過我了。”
“你喜歡喝什麽咖啡。摩卡還是卡布奇諾?”她問,笑得親熱。
鹿念抿着唇,“……我不用了。”
馮曉冉斂去神情。
屋子裏熱,鹿念脫了大衣,裏面穿着的一件白色長毛衣,頭發柔順的披散下來,越發一張小臉晶瑩剔透,烏發雪膚,黛眉櫻口,五官尤其美。
馮曉冉身材好,只可惜一張臉五官有瑕,化妝怎麽也無法彌補,她恨恨的看着她,把嫉恨收斂起。
“陽哥,你有什麽話就說吧。”她說,“我下午還有課。”
秦祀和鹿念的事情,包括寧盛背後的人實際是秦祀,這些事情,他都告訴趙聽原了那邊,可是,這麽久過去了,他們毫無回複。
陸陽神情憔悴枯槁。
“念念,你救哥哥一命吧。”他雙手拉着鹿念,一副馬上要給她跪下的模樣,
鹿念吓了一大跳,“怎麽了?”
陸陽說,“你現在是和秦祀住在一起吧。”
他說,“你知道他和寧盛的關系,我現在已經過不下去了,他是想要我們陸家的命啊,現在公司上上下下,已經都是他的人了,我想跳槽都跳不出去,念念,哥哥求你,你能不能去求求他,讓他放過我。”
“我不會再在陸氏幹了。”陸陽說,“我離開,只求他不要再折磨我了。”
鹿念,“……”
她沒有見過這種場面,陸陽這麽一大串話,劈頭蓋臉的,她消化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意思。
鹿念對公司管理的事情幾乎一竅不通,陸執宏也從沒和她說過陸氏的事情。
如果真的按照陸陽講的,秦祀在陸氏勢力已經那麽大了,她也并不很意外。
只是,陸陽這個要求……
“陽哥,你起來吧。”鹿念說。
陸陽仰着臉問,慌亂無措的問,“你答應了,只要你去說,他肯定聽你的。”
“對不起。”她輕輕的搖頭,“你如果是有什麽生活上的難處的話,我可以幫忙,但是這種事情我沒法插手。”
雖然她從小不喜歡陸陽,但是到底,也認識這麽多年,雖然動機不純,很勢利,但是陸陽以前确實照顧過她,如果是他生活裏遇到什麽過不去的檻,她能幫會幫。
但是這……
她也不是秦祀的什麽人,對公司管理也一竅不通。
自己家裏,還要那麽一大堆爛攤子,欠他人情已經夠多了,怎麽還能這麽越俎代庖的又插手這邊。
馮曉冉臉色很難看。
“秦祀不是這麽不講道理的人。”鹿念輕聲說,“陽哥,你如果是真的有什麽冤枉,去和他好好說,他不會為難你的。”
陸陽面色枯槁。
他站起身,苦笑,“你是不幫了?”
鹿念睫毛顫了顫,沒說話。
話都說這分上了,顯然是沒有餘地了。
“我來找你的事情,能不能別告訴他。”陸陽最後苦笑,“給我最後留一點面子。”
鹿念抿着唇,輕輕點了點頭,她沒動桌上咖啡,退了出去。
門剛關上。
馮曉冉氣得咬牙,破口罵了出來,“這小賤人,在這拿喬作态什麽呢,以為自己是根蔥。”
仗着一張臉上位,等被玩膩了,看還能得意得起來。
陸陽雙手捂住臉,“那,現在怎麽辦?”
他雙眼無神,忽然說,“冉冉,不然我們什麽都別要了,你和我回老家。”
窩囊廢。
馮曉冉暗罵了一聲。
尤其是和秦祀比起來。
她忽然想到。
那個清冷利落的男人,無論品貌,能力手腕,在馮曉冉見過的那麽多男人裏,都是一絕。
這樣白便宜了那小賤人。
她越想越不甘,低聲說,“既然那人那麽寶貝她,不如……”她湊在陸陽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陸陽怔住了,“……你要保證不會傷到念念。”
馮曉冉不耐煩道,“傷什麽傷,你以為我想當綁架犯啊?你還把人家當妹妹,你看她把不把你當哥看。”
“你妹不聽話。”她說,“叫她聽話一點,不就行了。”
陸陽這次猶豫了。
南荞的秘事,他曾經對馮曉冉提起過。
陸念從南荞回來後,受了極大的刺激,每晚在家裏吵鬧,屋內所有東西都被砸掉,晚上整晚整晚不睡,水米不進,那時陸宅上上下下,都在偷偷傳,說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後來陸執宏沒辦法,托人四處找關系,終于找到了一個‘心理治療師’。
效果顯著,陸念把那段記憶都忘得幹幹淨淨,很是聽話安分了一點時間。
陸執宏下令,叫陸家上上下下都不要再提起往事,陸琢的存在,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徹底消抹。
再後來,時間久了,效果褪去,雖然記憶并沒有回複,但是她精神狀态依舊極差,又開始鬧自殺。
之後,陸執宏原本想再帶她過去,但是那次跳樓後,她忽然又好了,變得安靜乖巧,也從不公開違拗陸執宏,于是陸執宏便在沒有強行帶她去過那兒。
馮曉冉說,“動手就快點,我幹哥他們這段時間正好在安城,叫他們幫忙,帶鹿念過去。”
陸陽閉了閉眼,一咬牙,“好。”
他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
“陸陽好久都沒傳消息過來了。”趙聽原皺着眉。
蘇清悠把羊絨毯子放在自己肚子上,在喝一碗養胎中藥,她緩緩道,“順其自然吧。”
“陸陽那人氣度小。”蘇清悠說,“而且,能力也不行,他根本鬥不過秦祀,到時候,管太多,只會給我們自己惹一身騷。”
趙聽原皺眉。
意思就是,讓陸陽去自生自滅?
“那我們之前的籌備,不都白幹了?”
蘇清悠不得不解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寧盛已經決定要插手陸氏了。”
那男人實在太過于恐怖。
如果可以的話,蘇清悠一點不想和他作對。
“畢竟,我們和陸家的業務往來,是可以割掉的,影響沒有那麽大。”蘇清悠說,“我們業務範圍也并不重合,養精蓄銳一段時間,也沒有關系。”
她撫了撫趙聽原的額頭,笑道,“最近,你還是在家,多操心操心你弟弟的事情吧。”
趙聽原嘆氣。
一提起這事兒他就心裏窩火。
“老公,今天天氣難得好。”蘇清悠說,“我們帶寶寶出去走走吧。”
趙聽原勉強點了點頭。
蘇清悠挽着他,倆人一起走在趙家寬敞的花園裏,最近已經按着蘇清悠的喜好翻整了一遍,很是寬敞漂亮。
“雅原?”蘇清悠先看到的,迎面走來的人。
趙聽原皺眉,“你今天又沒去學校?”
趙雅原唇角勾着笑,他眉眼成熟了不少,之前偶爾有點天真淘氣的孩子神态幾乎已經消失了。
“剛在公司。”趙雅原說,“課也沒什麽好上的,下周,爺爺說好了帶我一起出去簽合同。”
趙聽原皺眉,“胡鬧,你還是學生,自然要以學習為主。”
趙雅原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什麽也沒說。
趙聽原別看的有些不自在,趙雅原轉身想走。
蘇清悠叫住了他,笑吟吟問,“雅原,你和念念的婚約,現在怎麽樣了?”
趙雅原面色緩緩沉了下去。
蘇清悠緩緩說,“只要你們互相喜歡,就算家裏不同意,我和你哥,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趙聽原神色尴尬。
蘇清悠看似随意的說,“你一直是喜歡她是吧?從高中那會兒開始,我知道,你們說要訂婚後,你雖然沒說,但一直很高興,家裏那麽多人反對,你都不松口。”
她嘆氣,“可惜差了那麽一點,陸家攀到了寧盛這根高枝,就看不上我們家了,聽說,她都已經和那個男人同居了,估計……”
趙雅原沒讓她說完。
他平靜的說,“嫂嫂,你這孩子,是不是還沒有生出來,嫁進我們趙家,是不是也還不那麽保險?”
蘇清悠笑意消失,臉色終于有些發白,趙聽原罵出聲,“趙雅原,你還是是人?這是你親侄子。”
“我當然做不出來這麽下作的事情。”趙雅原說,唇角勾着笑,“不像你們。”
陸陽很緊張,手指有些痙攣。
“這妞,長得還挺好。”莫幹看馮曉冉給他的照片,吹了聲口哨。
馮曉冉說,“照片嘛,和人有差距。”
“那差別太大了,他媽的怎麽認人啊?”莫幹不耐煩道。
他又說,“等會兒,是不是帶上車就行了,媽的,就這麽個小妞,還叫我帶人來。”
馮曉冉,“哥,都勞煩你了。”
“我也不虧。”
陸陽給他遞煙,“哥,那是我妹妹,膽子小,您能不能稍微和氣一點?”
馮曉冉去扯他都來不及,莫幹已經嗤笑出聲,“你叫我來,對付你妹?”他指着自己鼻子,“你床上的妹妹呢?”
陸陽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馮曉冉忙叫他不要再說,給莫幹賠笑臉。
……
鹿念這幾天在學校的時間比較多。
那天陸陽來找過她的事情,她沒告訴秦祀,不如說,這幾天,他們見面都不多,離着陸執宏出院的日子越來越近,鹿念也有些疏遠他的意思。
她把自己的東西慢慢都收拾了一下。
如果到時候時間到了,他還沒什麽表示,她就直接搬去秋瀝那裏。
這天,她從學校出來,原本秦祀經常過來接她,鹿念這幾天沒讓他來,因為她打算下午去秋瀝那裏一次,怕秦祀和他見面了,又會鬧得不愉快。
她按部就班的走。
安大北門位置比較偏,只是出去過一條馬路,抄近路,很快就可以到秋瀝家。
路旁,停了一輛黑色的車子,車門半開着。
鹿念走過時,巷子裏的影子動了動,身後伸出了一只手。
秦祀這幾天心情都不太好。
在公司的時間都變多了,畢竟,鹿念不在,他一人待在那房子裏,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不讓他跟着,下午要去找秋瀝。
他有些煩躁的扔下了文件,一中午,不知道為什麽,都有些奇怪的心神不寧。
他直覺一貫很準。
文件看不下去了,他打通了方燈電話,言簡意赅的問,“來我辦公室。”
“之前叫你查的事情,查得怎麽樣了?”
方燈說,“有點奇怪,陸陽這段時間,老大你不是說,叫我們防着他魚死網破麽,可是他平靜的奇怪,一點動作沒有,還和他未婚妻回了次老家……”
秦祀忽然站起身,神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打電話給秋瀝,直截了當的問,“鹿念現在在你那兒?”
秋瀝剛從廚房出來,聽到是秦祀,有些不愉快,但是還是禮貌回答了,“還沒到,她和我約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挂了電話,他站起身。
“老大,你幹什麽去?”方燈問。
“去接她。”
方燈抱着電腦,嘀嘀咕咕,“可是,小嫂子不是不讓你去麽?”
青年一雙清淩淩的鳳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聲音有些陰沉,“她現在和我住在一起,是自己願意的?”
方燈,“……”
他沒多說什麽,方燈和他一起上了車,倆人往安大的方向過去。
鹿念已經離開學校了。
方燈手指噼裏啪啦的敲着鍵盤,“在北門附近呢,應該是準備走路過去。”
這裏離秋瀝家不是很遠。
他們都下了車。
秦祀腿長,方燈有些缺乏鍛煉,走幾步,就氣喘籲籲的。
“那兒。”方燈喘着氣,“拐個角。”
他們剛轉過去,便聽到一聲熟悉的尖叫聲,聲音不大,只到一半,便似乎被硬生生掐斷。
“怎,怎麽辦啊老大。”方燈被吓得有些六神無主。
“他,他們有三個人。”
而且,看着都很兇,就是混社會的。
方燈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戰鬥力基本還不如半只鵝。
“報警。”他只留下了那句話。
鹿念被那只手捂住了嘴,似乎是那塊布片上,沁了某種迷藥,她聲音別掐斷,只覺得四肢無力,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男人,拖着她,想把她拖去那輛黑車上。
這小姑娘又弱又無力,一看就是被保護人得格外好。
莫幹吹了聲口哨,想着等下一切順利,馮曉冉和陸陽說好付給他的酬勞能不能兌現。
“草。”莫幹眼神餘光看到那道修長的人影靠近時,他已經沒來得及躲,雙腿忽然一軟,已經直接跪倒在地。
他原本拎着鹿念,這麽一下,痛得松了手,鹿念手腳無力,落在了地上。
青年抱起了地上女孩,方燈吓得不知所措,報完警剛跑過來,他來不及和她說話,把她朝方燈一推,方燈腦子聰明,立馬抱起她,不要命的往安大方向跑。
“你他媽的。”莫幹回過神,怒罵,“你們是死的,去追啊。”
車上兩個男人已經都下來了,這意外來得太突然,聽莫幹這話,他們迅速兵分兩路,一邊去追方燈,一邊留下幫莫幹。
莫幹神情極其難看,“你他媽的知道我是誰?來壞我的事情。”
“你是誰?”對面的俊秀青年面色很平靜,薄薄的唇,甚至挑出了一個笑,只是笑容裏的陰冷和戾氣,已經完全遮蓋不住。
“老子在這一帶混的時候。”他輕聲說,挽起袖子,眸色深黑,“需要知道你是誰?”
他是在街頭流浪混出來的,剛離開陸家那會兒,安城大街小巷,哪一個角落沒有去過,那麽小一個孩子,想要靠自己活下去,為了生活,什麽勾當沒有做過?
後來因為她的原因,明面上不再做這些事情了,他需要把自己過得體面,讓自己配得上她,但是,這不等于那些往昔的經歷都不存在。
……
莫幹咳出了一口血,裏面夾着碎牙齒,對面男人一雙好看鳳眼,此刻只顯得陰沉暴戾,他壓着他的那只手,明明看着修長白皙,力氣卻比他還大。
碰到了硬茬。
他們當時和他說起鹿念的社會關系時,從來沒有提起過,會有這麽一個人。
方燈跑得氣喘籲籲,那個男人追在他後面,他還帶着個人,根本跑不動。
老大趕緊來啊……他已經真的不行了。
那人已經被一腳踢倒,像個皮球一樣滾去了牆角,青年身材修長,容色冰冷,緩緩蹲下,拎起了他的衣領,像甩垃圾一樣,直接摔去了牆角,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
方燈以前就知道,秦祀打架很厲害,當年他最開始認識秦祀,就是因為在網吧被欺負,是秦祀出手救了他。
“警察已經快到了。”方燈喘着粗氣,“老大,你這風采不減當年啊。”
秦祀不太喜歡提起那些事情。
此時他也沒多什麽,從他手上抱過鹿念,她現在已經徹底昏了過去。
青年蹙着眉,看向滾到一旁去的三人,神色陰晴不定。
“念念沒事。”方燈忙說,“應該是那布上有迷藥。”
已經可以聽到警笛聲。
……
鹿念醒來時,人已經到了醫院。
那種窒息的感覺似乎還尚存,鹿念驚魂未定,看向一盤,現在似乎是晚上,窗簾外頭沒有一絲光線。
她很快看到了一旁的青年。
臉色有些蒼白,長長的睫毛低垂着,淡色的唇也抿着,他眉骨生得筆挺,閉着眼時,不見了那雙清寒的眼,整個人冷意就去了七分,顯出了幾分甚至有些柔和的俊美。
似乎是在椅子上陪着她,就這麽睡着了。
是他救了她。
鹿念側臉看着他,難以言說自己的心情。
當時,她看到他出現時,原本已經撐到了極點,見到他,似乎就終于放心的崩潰了。
青年好看的眉動了動,已經睜開了眼,聲音有些沙啞,看着她,“醒了?”
鹿念,“嗯。”
他話一貫不多,“感覺怎麽樣?”
鹿念,“頭還有點暈,別的都好。”
他點點頭,“我去叫醫生來。”
鹿念想問他,看他這模樣,她在這裏已經昏迷了多久了,他是不是一直這樣陪着她。
“兩天了。”他抿着唇,“我剛來。”
鹿念不知道這是真是假。
她現在精神頭不太好,一多說話,就累。
醫生給她檢查完了,她看着他,有太多想說,想問的。
他已經站起了身,直接說,“睡吧。”
他會把一切都處理好。
莫幹把一切都供了出來,陸陽和馮曉冉也被逮捕,已經一起進了拘留所。
鳴鴻和邱帆都能感覺到,小老板這次是真的被觸到了逆鱗,惱火了。
不過,也算是提前了進度,把陸陽的勢力直接連根拔起,處理完了。
“小老板,之前和陸陽對接的那個主管,還用不用。”邱帆問,“還有之後繼任的人,還是按之前說的?”
秦祀這幾天,在公司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候都在醫院照顧鹿念。
他有時候也想,那個姑娘也是很可憐,爸爸一點不管,從小沒有媽媽,連個關心的人都沒有。
雖然但是,他們小老板,照顧她似乎極心甘情願,每天不怕累的往那兒跑。
“你們自己決定。”他淡淡的說,“我這幾天都不來公司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叫安于通知我。”
“這……”邱帆說。
鳴鴻攔了一下他,輕輕搖了搖頭,“好的,小老板,你放心去。”
發生了那種事情,女孩子現在,也需要他多陪陪。
鹿念頭頭疼得厲害,應該是那天迷藥的後遺症。
她受了驚吓,原本身體底子就極差,病了一場,當晚就發起了燒,她都有些不敢想象,如果那天,秦祀沒有及時出現,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她的燒第三天就退了,鹿念實在是不喜歡待在醫院,提出想回家。
她沒有受什麽外傷,檢查結果也很正常,只是精神狀态很差。
秦祀最後還是讓步了,帶着她回了家。
雖然回了家,但是這幾天,她都在做噩夢。
秦祀推門進來,給她送水和藥,他很細致,照顧她一點不嫌麻煩。
鹿念幾天瘦了不少,面頰雪白,下巴尖尖的,輕聲說,“謝謝……”
他搖頭,簡短的說,“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疏忽,她也不至于受這麽一場驚吓。
鹿念聲音小小的,閉着眼,“秋瀝他們,還有我爸爸那邊,去告訴他們我出院了麽,我怕他們擔心……”
聽到那幾個名字,青年好看的眉眼間似乎掠過一絲陰霾。
“告訴了。”他說。
他垂着眼,指尖有些緊繃,“這幾天,暫時只有我照顧你。”
“謝謝。”鹿念聲音軟軟的,并沒有抗拒,或者提出要離開去他們那邊。
他手指松了松,給她倒了一杯溫水,放在床頭。
不過,她神情實在憔悴,蒼白,眼底的笑意似乎都不再有,像是蔫答答的花骨朵。
“等你好了點,想見,再去見那堆人。”他終于說。
她畢竟不是他一個人的,就算再怎麽想。
或者說,她心裏,身邊,還有那麽多人,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個,而且,她現在在恢複期,讓她見他們,對恢複心情和身體都有好處。
可能是這幾天,她對他的全然依賴和親近,讓他有些昏了頭。
鹿念答得乖巧,“嗯。”
她這幾天一直睡不好,晚上做噩夢,夢到那輛黑色的車,那只手,和那些可怖的面孔。
尤其是晚上,睡覺時,格外害怕,一關掉燈就怕。
吃完藥,又要睡了,鹿念有些怕,尖尖的下巴縮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大眼睛,像是林間恓惶的小鹿。
他低聲說,“我不走,可以嗎?”
就這麽一直在這兒陪着她。
鹿念點頭。
于是,他拿了椅子,像是之前在醫院時一樣,坐在她床邊。
鹿念只覺得被窩裏越來越冷,她一閉上眼,太陽穴似乎就一突一突的疼。
她渾身發冷,心裏像是落了一個洞,蓋再多層被子似乎也沒有用處,而且很怕,一閉上眼睛,就是那個恐怖的場景。
就像是陸家出事的那天晚上一樣,惶恐,茫然,又無處。
“……可以上來,和我一起嗎?”她細白的手指捏着被子邊緣,睫毛顫了顫。
室內安靜了下去。
她咬着唇,翻了個身,“不行的話,算了。”
話還沒說完,床上已經一沉。
男人溫暖堅實的身體滑入了被內,他從背後松松的摟住了她,沒有遭到抗拒,于是随後,把她一點點收到了自己懷裏。
鹿念翻了個身,微微蜷縮起了身子,把自己下巴靠在他胸口。
輕輕嗅着他頸窩的味道,他應該剛洗過澡不久,可以嗅到淡淡的沐浴露的餘味,和他自己肌膚上的氣息,很淺,聞起來像是雪松,混着一小點苦艾的氣味,既清且寒。
臨睡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棉t,領口很寬松,露出了大片可以被她看到的皮膚,順着往上看,是他的喉結,有些緊繃的下颌線,和薄薄的唇,似乎比平時多染上了顏色。
鹿念卻忽然看到他鎖骨處生的一顆小痣,在那塊冷白幹淨的皮膚上分外明顯,像是雪地上落下的一抹朱砂。
整個人一下顯得鮮活起來,沒有那麽冰冷。
腦子很亂,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只想再近一些看,細細端詳那顆小痣。
女孩淺淺的呼吸落了上去,氣息香甜溫熱,軟軟的唇幾乎要吻到那裏。
“別……”他身子僵硬,已經抑制不住的喘出了半聲,聲音很啞,想把她的臉轉過去。
鹿念問了個很蠢的問題,“這是天生的?”
他整個人都差不多已經渾渾噩噩了,沒多想,啞聲嗯了聲。
鹿念,“……”
她記得,自己上十五歲那年,被搶劫犯襲擊時,救她的那個少年,一路抱着她,因為趕得急,制服襯衫的扣子被解開了幾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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