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double】

第二十九章。

“我當然确定了，楊、曼、雲啊……”

小麥掀開病歷本第一頁，指着上面的字兒一個一個地念：“什麽什麽結果……這兩個字不認識，然後，要進行皮下……埋植避-孕手術。”

念完之後，小麥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啊！避-孕啊！我在爸爸給我的氣球袋子上看到過。媽媽，我認識的字兒多吧？”

小麥本來是想趁機求個表揚的，但是他發現，他念完這個之後，屋子裏的人臉色都變了。

殷淳于反應比較慢，而且她早就忘了楊曼雲的病歷本在那個抽屜裏放着了。

小麥念完之後她才想起來。

褚簡昭倒是反應速度快，但他壓根兒對這件事情不知情，所以剛才也沒有打斷小麥。

那個本子的确是楊曼雲的，上次她做完手術之後，怕帶回家被嚴震發現，所以留在了這裏。

醫生說本子要保存好，以後出了什麽狀況還會用到。

于是，楊曼雲就讓殷淳于給她保存着了。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被小麥翻出來，還念了出來……

那一瞬間，楊曼雲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想上去搶的時候，那個本子已經在嚴震手裏了。

小麥念出來那個詞兒的時候，嚴震是不信的。

他覺得這麽小的孩子肯定不識字兒，肯定是亂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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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曼雲怎麽可能去做避-孕手術，他們兩個人這幾個月不是一直都在為懷孕努力麽。

可是，當他拿過本子來，卻看到上面真真切切寫着“皮下埋植避-孕手術”幾個字兒。

嚴震死死地抓住那個本子，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他的手臂上的血管都凸起來了，好像下一秒就要炸裂了一樣。

他站起來，拽住了楊曼雲的胳膊。

“遠遠你們幫看一會兒，我和她出去一下。”

丢下這句話，嚴震就拽着楊曼雲從褚簡昭家裏出去了。

他拉着楊曼雲走到了旁邊的一家酒店，刷卡開了一間房。

……

楊曼雲是被嚴震推進房間的。

他推得特別用力，楊曼雲一下子就坐到了地上。

雖然房間裏有地毯，但是她還是摔疼了。

不過，她沒有和嚴震抱怨一句。楊曼雲用手抓住旁邊的沙發沿，撐着站了起來。

嚴震看到楊曼雲這種無所謂的樣子，心底的怒氣已經完全爆發了。

他拽住她的衣領，把她摁到了牆上，低頭靠近她的臉。

他們兩個人的距離很近，他粗重的呼吸聲，楊曼雲聽得一清二楚。

就像刻在她心上一樣。

嚴震盯着楊曼雲看，越看越生氣，一個不受控制，就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楊曼雲，你他媽把我當傻子玩兒對吧？”

這個問題，嚴震是咬牙切齒地問出來的。

他真恨不得把楊曼雲掐死，他活了這麽久，從來沒有人這麽騙過他。

“看着我為了孩子準備這個準備那個，你是不是在心裏笑我傻-逼？我這樣兒你他媽滿意了對不對？”

“……我沒有。”

楊曼雲的聲音很低很低，因為她被嚴震掐着脖子，根本就喘不過氣兒來。

對于這件事情，她不想過多地解釋。

因為她知道，她的一切解釋，在嚴震耳中都會變成借口。

與其那樣，還不如就像現在一樣。

嗯，反正她不想給他生孩子。

“是誰答應我要給我生孩子的，嗯？”

嚴震怒極反笑，他掐着她脖子的力道又狠了幾分。

“楊曼雲，我這輩子最惡心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你不想生你他媽倒是跟我說啊！！我逼你了嗎？”

楊曼雲徹底喘不上氣兒了。

她已經被嚴震掐得大腦缺氧，眼前發黑了。哪裏還有說話的力氣。

問題得不到回複，就等于在嚴震的怒火上澆了一瓶油，他擡起另外一只手，把楊曼雲的外套扯下來扔到了地上。

楊曼雲本來都要昏過去了，硬生生被嚴震這個突然的舉措給吓醒了。

她驚慌失措地看着嚴震，氣若游絲地對他說：“不要碰我！”

“不給我生孩子，還不讓我碰了是嗎？”

嚴震狠狠地壓住她的身體，“楊曼雲，信不信我今天在這裏把你殺了，你他媽既然自己找死，我就送你一程！！”

“呵呵，你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我對你好一點兒你就當我離不開你了是嗎？兩面三刀你惡心不惡心？就你這樣的，應該在監-獄呆一輩子，你他媽當初怎麽沒死在裏邊兒？”

……

嚴震生氣的時候，說話特別難聽。

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

其實，如果楊曼雲直接跟他說暫時不想要孩子，他完全是可以接受的。

他也可以緩幾年再要。

可是，她這樣給了他希望又讓他失望，嚴震真的接受不了。

他生平最讨厭的就是背叛和欺騙，楊曼雲做的這件事情，已經觸到了他的底線和原則。

楊曼雲聽了嚴震的話之後，連唯一那麽一點兒解釋的欲-望都沒有了。

尤其是嚴震那句“你他媽怎麽沒死在裏面”，幾乎要把她活下去的欲-望都給震碎了。

楊曼雲活到現在，有過無數次絕望，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去死。

她覺得人來這個世界走一遭是很不容易的，就算活得不好，也要茍活。

在監-獄裏的時候，有很多同齡人嚷嚷着不想活了，那個時候楊曼雲就覺得她們很可笑。

她從來沒有那麽想過，再苦再難，她都不會動尋思的念頭。

可是現在，她真的很想去死。

她甚至覺得嚴震說得對，她就應該死在監-獄裏。

如果死在裏頭，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沒有後來的事情，她哪裏用活得這麽痛苦。

……

楊曼雲的眼前越來越黑，一點兒光都看不到，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了。

對面的鏡子裏折射出來的燈光和月光的顏色一樣清冷，她想看清楚，可是眼睛卻睜不開了。

她想，就這樣死了也挺好的。

就在她準備接受死亡的時候，嚴震突然放開了她。

一大口氧氣吸進去，楊曼雲的眼前立馬就恢複了明亮。

只是，她的頭還是有些疼。

她想擡起手來揉一揉太陽穴，但是卻被嚴震給攔住了。

嚴震抓住她的手腕，憤怒地看着她。

楊曼雲知道，他還在生氣。

“如果沒有消氣的話，你可以繼續掐我……”楊曼雲說，“死在你手裏，我沒意見。”

她的情緒很平靜，聽不出來一點兒賭氣的味道。

聽着她這樣說話，嚴震突然就慌了。

他覺得，她好像真的會下一秒就死在他面前。光想想，他就覺得活不下去了。

嚴震死死地把楊曼雲抱在懷裏，兩條胳膊箍着她的腰，一動不動。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沙啞地和楊曼雲道歉：“雲雲，對不起。剛才我說的都是氣話，你別放——”

“不管是什麽話，你都已經說了。現在再解釋，也沒有什麽用。”

楊曼雲打斷嚴震的話。

她歪着頭看着嚴震，笑得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樣性-感。

“你說得對啊，我當初死在監-獄裏多好啊，這樣就不用認識你了。”

“你別亂說話！！你就當我放了個屁，行麽。”嚴震徹底慌了。

楊曼雲這樣，他真的沒招架。

他剛是生氣了才會說出來那些話的，人被怒氣沖昏了頭腦就容易做一些不靠譜的事兒。

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剛才說了什麽……

楊曼雲盯着嚴震看了一會兒，然後她又笑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就是覺得他這個樣子，有些可笑。

他這麽着急，看着就好像真的是擔心她似的。

其實他根本就是覺得自己的那點兒虛榮心沒被滿足而已。

要是以前，她肯定會很感動，可是現在她學聰明了，她不會因為他的這點兒關心就感動得痛哭流涕什麽的。

現在想想那會兒還真是傻啊，怪不得嚴震總是喊她傻姑娘。

大概他也是覺得她真傻吧。

在他什麽都沒有的時候跟了他，還養了他好幾個月，現在又心甘情願給他帶着他和前妻生的孩子，不圖錢不圖名分的。

呵，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傻了。

世界上怎麽能有這麽傻的人。

“嚴震，我真的不想給你生孩子。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如果你真的想要一個女兒，你可以回去找溫橙，她應該還會給你生的。”

楊曼雲笑着給嚴震提建議。

“你看，她再幫你生一個，你們兩個也算是兒女雙全了。你又想着和她複婚，不是正好麽。”

“我不想和她複婚，我對她已經沒感覺了。我跟你解釋過多少次了，你怎麽就是不懂。”

嚴震氣急敗壞地捂住她的嘴，“我現在想跟你好好過日子，我想跟你生孩子，兒女雙全也是我們兩個的事情，和溫橙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

“我不知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麽，我不會猜女人的心思。你想要什麽直接告訴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答應你。求你了，別跟我說這些賭氣的話，行麽。”

嚴震用了“求你了”三個字。

在他看來，這已經卑微到極限了。

他之前死都沒想到，自己這輩子居然會對一個女人用“求”這個字眼兒。

嚴震說完這句話之後，楊曼雲有一種置身夢境的感覺。

在這場感情裏，她一直是愛得多的那一方，也是卑微的那一方。

她甚至想象不到嚴震卑微起來是什麽樣子，可是現在她卻親眼看到了。

……

“我是個失敗的男人，我知道。”

嚴震把頭靠在她肩膀上。聲音越來越啞。

“生意做不好，女人也哄不好，我也知道你跟着我肯定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我離不開你了，所以求你別和我分，行麽。”

都說陷入愛情的人無論男女都會卑微。

所謂相愛，大概就是兩個人一起卑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