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是嗎?
陸斯揚身體僵了一瞬,沸騰滾燙的血液冷卻,腳趾一片冰涼,即便還貼着段淵溫熱的皮膚。
他媽媽最後的願望?
陸斯揚掙紮着掙脫開這個變味的懷抱,冷淡問:“你不累嗎?”
他媽媽最後的願望,為什麽要段淵來完成?
陸斯揚勾了勾唇彎,冷笑:“段淵,你還是在可憐我。”
輕淡的聲音在夜半山麓的空氣中染上冰涼的溫度,他嗤了一聲:“省省吧,你的恩打算報到什麽時候?”
負擔起另一個人的生活、心情甚至生命這麽多年,讓他覺得自己像個一無是處的累贅。
陸斯揚一惱起來就更外絕情,不管不顧理智全無,什麽難聽的、說不得的話一股腦地往外抛:“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知恩圖報、特別厲害是不是?”
“我離開了你就不行過不下去是不是?”
段淵受不了這些話,就算是陸斯揚的氣話也不行。
男人兩道眉緊緊鎖起,面帶薄怒,不知道自己又觸到小祖宗心裏的哪一根弦,只得雙臂用力一收,連被子帶人狠狠鉗制住。
心中苦笑:我不厲害,是你能耐,是我離開你一天都過不下去。
陸斯揚甩開他,段淵武力鎮壓着懷裏亂撲騰的人,冷沉着聲音威脅:“別亂動!”
陸斯揚瞪他,推他,踢他。
段淵将他雙手剪到頭頂:“你先聽我說。”
陸斯揚脾氣上來,天王老子的話也不聽,掙紮得更加用力,連身下那張不知是十幾世紀木工的老床都開始咿咿呀呀晃動出聲響。
聽起來跟人在床上打架似的。
也不知道隔音怎麽樣,隔壁房間能不能聽到。
段淵無法,一只手固定住他單薄的肩膀,一只手收緊搭在他腰際的力度,聲音的無奈裏參雜着一股疲憊的沉重:“陸斯揚。”
陸斯揚心頭一顫,耳朵動了動,在段淵身、下喘着氣,段淵趁勢兩條長腿伸進被子裏一夾,将他整個人從頭到尾都牢牢固定住。
見他情緒總算是慢慢平複下來,段淵探手到他頸勃後的軟肉上懲罰性地重重捏了捏。
又沿着脖子的肌膚尋到他毛絨絨的腦袋,伸進烏黑蓬松的短發間,有一搭沒一搭地揉着。
帶着一股安慰小孩子的意味。
陸斯揚撲騰了半天,沒力氣了,如珠似玉的面頰染上一層薄紅。
段淵沉沉密密的聲音自頭頂上落下:“陸斯揚。”
“我是在報恩嗎?”
一聲問句喑啞又低沉,像一把細細的小勾子輕而易舉地吊住了他的心,他甚至能感受到這個聲音主人發聲時胸腔有力的震動和清晰的心跳。
“你自己說,我是嗎?”
段淵頂着一張英氣俊朗的臉,湊近,面色冷峻,又問了一遍。
陸斯揚移開目光,冰冷冷的心也跟着回溫、跳動起來。
他的腳趾因為那道喑啞而顯得性感的聲音蜷縮了縮,将臉微微揚起一點。
試圖于黑暗中尋找段淵那雙永遠深沉而冷靜的眼睛,不太确定又假裝不太在意地問:“那你是在幹什麽?”
段淵沉默了一瞬,到底沒有辦法勸服自己冒最大的風險說出那個最真實的答案,只是隐晦又朦胧地作答道:“我看不得你委屈。”
他說這話的語氣坦白又直率,态度也清正自然:“更不能有人在我的眼皮底下耍把戲欺負你。”
兄弟情誼在這個時候永遠是最好的擋箭牌。
“哦。”陸斯揚撇撇嘴,說不上對這個答案滿意還是不滿意,他為段淵對自己的無條件縱容和維護感到開心,卻又因為不是他心底裏最想要的那個答案而感到遺憾和不甘。
這麽多年,就算是養條狗都不能随便給人欺負了去啊,他又有什麽好高興的。
但今晚實在是太晚了,他折騰得很累,再沒有一丁點兒力氣追根尋底,明天還要去參加盛大的節日,他實在沒辦法再計較什麽。
段淵并沒有放開他的腦袋,而是連人帶被子往上坤了一坤,輕輕地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
疏朗而富有磁性的聲音也像一把金色的小錘子一般,一下一下落在他心頭:“所以,你要信我,像我信你一樣相信我。”
他輕嘆了一聲氣:“不然,我就實在是太委屈了。”
“……”
月光灑在陸斯揚那張美豔淩厲卻在夜半時分又顯得純良無辜的臉龐上。
他有點懵然,畢竟自從他自己搬出去住後,段淵已經好久沒有和他像小時候一樣親昵過了。
段淵催隔着被子抱着他晃了晃,催促他:“嗯?”
陸斯揚不情不願“哦”了一聲。
段淵嘴角在黑暗中一彎,又收起,問:“你還有什麽想對問我的嗎?”
陸斯揚輕輕搖搖頭,人又沉回厚厚的被子裏。
段淵眯了眯眼。
過了半響,黑暗中響起一個悶悶的聲音:“段淵。”
“嗯。”
“我讨厭梁青林。”
段淵嘴角緩緩一掀,重新将人放在被子中間卷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像一個夾心長面包。
“嗯。”
沒有開燈的房間裏,一聲低低的笑落得清晰,那一聲應答也并沒有刻意的溫柔,但卻像三月的湖水泛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勾得陸斯揚心底裏另一句惡狠狠的真心實意:“特別讨厭。”
段淵聲音裏有狹促的意味:“好,我知道了。”
知道了是什麽意思?
陸斯揚努努嘴,在黑暗中發出一點不滿的聲音,像偷米沒偷到的小老鼠。
沒過一會兒,他伸展了一下被包得嚴嚴實實的身板,踢了睡在旁邊的男人一腳,又叫了一聲:“段淵。”
“嗯。”
陸斯揚假裝吸了吸鼻子:“你覺不覺得房裏比剛才更冷了一點?”
他嬌裏嬌氣地埋怨:“你是不是把暖氣關……”
指責的話還沒說完,段淵就利落地将人連被子往自己懷裏一帶:“好了,睡覺。”
陸斯揚要笑不笑地,仗着是在夜裏看不清,嘴角彎了一瞬,又迅速放平。
手腳被困住也不妨礙他一個勁兒往段淵那裏蹭,直到整個人都被段淵身上的氣息包裹住,才感覺到安全,一夜無夢。
第二日早上,段淵醒來已是天光大亮。
前一晚折騰到三更半夜,陸斯揚還沉在夢鄉。
手腳已經完全掙開原本卷得嚴嚴實實的被子,像一只八爪魚一樣攀附在他身上。
陸斯揚睡相實在算不上多好,手腳四開,整齊的睡衣被撩到胸前,露出一小截白皙如軟玉的腰,兩點紅梅若隐若現,額前覆着的發絲被壓到翹起,添了幾分稚氣。
那一星褐色的淚痣也還沒醒過來,靜靜地安睡在垂下的眼睫旁,不似平時那般耀眼到淩厲,嫣紅的小嘴微微張開,很是像在故意引誘着誰……
段淵眼神一暗,黑眸沉沉地盯着那張日思夜想的臉看了許久,感受着對方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直到腰腹一緊,大腿根隐隐有了緊繃的感覺才回過神來。
他苦惱地按了按眉心,果斷扒開陸斯揚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四肢,下床,進洗手間,沖澡。
把陸斯揚喊起來也是一項艱巨的工程,個中難度在陸斯揚上學的時候他就有幸見識過。
走到床邊輕輕推他:“陸斯揚,起床。”
陸斯揚眼睫都不眨一下,雙手直接順勢拉過他的手臂往自己頭下一枕。
細嫩的嘴唇無意間擦過手掌心,溫熱的呼吸灑在小臂上,那股撩人的癢意沿着靜脈血管竄到腦皮層,剛剛洗涼澡滅下去的火又隐隐有要燒起來的趨勢。
段淵眉心一皺,索性直接上了床去掀開被子。
陸斯揚還是不睜眼,手腳并用地往段淵身上軟軟一挂,前額抵着他的下巴,微微張開的嘴正正對着段淵睡袍敞開的胸口。
那張得理不饒人的小嘴,正對着男人的心口呼氣。
那一秒,段淵心口仿佛是被一個燒得繡紅的鐵烙燙過一般,溫度陡然升高到讓人心智焦灼。
段淵愣住,然後就被一個重量毫無防備地拽到了床上。
罪魁禍首卻依然沒有要醒來的樣子,閉着眼直哼哼,在段淵身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窩着。
也只有這種時候能毫無顧忌地揩油,陸斯揚半夢半醒地想。
段淵一個日理萬機的總裁,胸部肌肉真的好硬啊,怎麽自己練了這麽久也沒有半點成效。
陸斯揚眼睛睜不開,只好在半睡半醒間勉力豎起耳朵注意身側的情況。
正當他偷偷咧嘴,暗自洋洋得意于周圍一點動靜也無,想是段淵默認了他的賴床,就感知到一只手輕輕地揪住了自己的耳朵,兩根修長的手指還細細地撚了一撚,沿着耳郭到耳垂,仿佛把玩一般。
血管、經脈騰一聲赤紅一片。
耳朵是陸斯揚身上特別敏感的地方,一時之間,身體裏所有的血液都往同一個方向湧去。
陸斯揚依舊沒睜開眼,可面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湧上一層燥熱。
随後,一個溫熱的聲音緊緊貼着他的耳尖徐徐傳進耳膜:“醒了就起來,別裝睡。”
明明氣息是熱的,聲音也是熱的,卻讓他在不可視明的情況下,感覺是在下着細細密密的雨,臉龐、眉睫、呼吸,濕漉漉黏膩成一片。
段淵那兩瓣一張一合的嘴唇離他耳朵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離,伴随着一字一句,都能感受到潮潮的濕氣。
陸斯揚腳趾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他“騰”地蹦床而起,一秒都不再多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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