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八·舊人
宴皇閣為這次的拍賣會起了個十分風雅的名字——蘭竹會,實際卻與金錢相關,也不知道閣主他怎麽想的。
秦長願與蕭轶休整了兩天,兩天後,各自帶着通行令出現在了宴皇閣的門口。
這種日子宋成澤不會露面,他們便向引路人出示通行令,領了號牌之後被人引着走向大廳的座位。
宴皇閣的等級制度非常森嚴,整個會場呈中空的圓柱形,使用通行令進入拍賣會的“普通人”只能坐在一樓大廳裏,圍着看臺,視角不是太好,且許多人坐在一塊難免嘈雜。
而二樓和三樓的雅間便是專門為貴客們準備的,朝向看臺的這一面是打開的,有簾子作遮擋,雅間裏面的人能随時看到外面的情形,但外面的人就無法看到裏面的人是何方神聖。
千龍引是非常難得的一種藥草,它是唯一有希望能逆天改命的東西。如果一個人沒有上好的資質,在千龍引的幫助下,他能夠将屬于別人的靈臺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因此千龍引這種東西,一旦被放出去了消息,自然會有人慕名而來。
畢竟,永遠都不會有人嫌自己太強了。
而這次的蘭竹會,大多數人都是為了千龍引而來。
蕭轶在座位上,目光沉着地望着會場上滿滿當當的人呢,聲音發沉:“千龍引拿到手,有些難。”
秦長願輕嗤一聲:“怕什麽,我有錢。”
自從秦長願豪擲近萬靈石買了一件穿不得摸不得只能看的名為“無念真人的裏衣”的破布回來之後,蕭轶就毫不懷疑秦長願有錢的這個事實了。
蕭轶輕聲道:“但謝溫瑞他用學宮的積分給你做報酬,你為完成這個任務用了靈石,得不償失。”
秦長願知道蕭轶的意思,積分只能在學宮裏使用,但靈石沒有限制,幾乎是萬能的。
秦長願笑了笑:“你當我傻,反正不管花多少靈石我都能買下來,到時候再找小謝去報銷。”
秦長願笑得狡黠:“反正是他買,不是我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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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轶錯開與秦長願對視着的目光,佯裝專注地看向會場中央。
會場拍賣師是個聲音清脆的女子,她身材曼妙,穿着清涼,一舉一動之間都引人注目。
秦長願啧啧稱奇,扯着蕭轶的袖子道:“這宴皇閣的閣主原來喜歡這個樣子的?”
蕭轶很想接一句“他不止喜歡這個樣子的”,但動動嘴唇,還是忍住了。
拍賣的第一件物品是長明燈的燈芯,長明燈是五境之中少見的一種法器,但少見并不意味着珍貴,主要是因為長明燈只能做照明用,是個很雞肋的東西,多用于祭祀與墓室之中,日常生活很少用到。
衆人對燈芯興致缺缺,舉牌的人也零零散散,最終以八百靈石的價格成交。
拍賣會開場的時候一般都很少有好東西,正當秦長願昏昏欲睡之時,女子像是發現了并不活躍的會場氣氛,聲調陡然一揚,将整個拍賣會推入第一個小高潮。
是個活物。
銀足烏。
傳說中這種靈獸是鳳凰的後代,叫聲清越好聽,能帶來祥瑞,也有人說對着它許願,五年之內,願望一定會實現。它雙足是漂亮的銀色,極為少見,銀足烏的羽毛是雪白色的,但一般裏面的絨毛會摻些淺棕或黑的雜毛,純白的羽毛極為少見。
而羽毛色彩越純淨,達成願望的幾率就會越高。
更重要的是,當年無念真人養過一只純白的銀足烏,而恰好,眼前正在拍賣的這一只,羽毛雪白無暇,甚至都裹上了一些神聖的色彩。
祥瑞之鳥。
秦長願明顯感覺到蕭轶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
他轉頭問:“想要嗎?”
蕭轶沒有吭聲。
會場內已經響起了衆人的低語聲,銀足烏的出現顯然令他們的情緒被調動起來,秦長願像個地主家的傻兒子在讨小甜心的開心那樣,笑嘻嘻道:“想要嘛?你想要我就拍下來送給你。”
小甜心冷飕飕地拿眼刮他:“不值得,說到底也不過是圖個心裏安慰。”
秦長願心想确實是這樣,當年他養銀足烏也不過就是當個吉祥物養來玩一玩。他了然道:“那也成,反正你有許願結了,有什麽願望朝它許吧。”
秦長願無意拍下銀足烏,便也對競拍環節沒有興趣,但整個會場的氣氛顯然被這只銀足烏給熱了起來,衆人紛紛聚精會神地猜測着下一件寶貝或者是千龍引什麽時候能被展示出來。
宴皇閣在南郡的土地上伫立了這麽多年,說到底實力絕對不會弱,有銀足烏在前,之後一件又一件的寶貝被呈上來,其中一兩件甚至都讓秦長願有些動心,但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以“日後若還想要,自己煉一個就是”為理由說服了自己。
秦長願等得昏昏欲睡,不知過了多久,蕭轶忽然輕拍了一下他的肩,秦長願像是突然斷掉的橡皮筋一樣,猛地來了精神,雙眼大睜地看向會場中央。
千龍引被送了上來。
整個會場都是昏暗的,唯有中央存有光明,千龍引的色彩極為少見,是一種澄澈的藍,夜明珠的光芒陰郁偏紫,竟将千龍引映照得玲珑剔透,不似凡間物。
拍賣師語調激昂地介紹着這個寶貝,因她太過激動,身上佩戴着的銅鈴不斷“叮鈴”作響,秦長願壓低聲音道:“來了。”
會場裏上萬雙眼睛都盯着那一株小小的藥草,情勢迫在眉睫。
千龍引雖珍貴,但到底還只是一個藥草,雖有逆天的功效,但若想發揮作用,需要将千龍引煉成丹藥,再配有技巧娴熟的醫者,以保兩人靈臺脫體後不會瞬間死亡,因此,千龍引的作用也只是一個“引”而已。
因此,千龍引起拍價格一千靈石。
秦長願正欲舉牌,蕭轶突然按住他的手,道:“等一等。”
會場裏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為這千龍引來的,競拍的場面一定十分激烈,價格定是上升迅速,這個時候倒不如不舉牌,看清哪些人是真的想要,哪些人只不過是在哄擡價格而已。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千龍引就被拍到了六千靈石的價格,當初無念真人煉出的一粒還魂丹不過才八千靈石,而千龍引卻轉瞬就到了六千,可見衆人對自身變強的執念。
千龍引價格仍舊在上升,不一會的功夫,就到了七千。
這個時候,秦長願發現,舉牌的人漸漸少了。
他也觀察到,一樓的人大多是在湊熱鬧,而二樓雅間裏的那些貴客們才是真的對手。
而“天”字號房裏那位貴客,每次都會舉牌,價格漲到七千靈石有九成都是他的功勞。
“千龍引七千六百靈石第一次。”拍賣師聲音有些聽不清了,她似乎也沒有想到效果會這麽好,激動得快要握不住小木錘。
秦長願琢磨着時間差不多,便舉了牌,喊道:“八千。”
他直接将價格擡到八千,讓不少還欲舉牌了人直接将牌子扔了。
八千靈石買一顆草回去,是靈石太多燒得慌嗎?
而天字號間的客人不慌不忙,再次舉牌,八千一百靈石。
接下來,不管秦長願叫價多少,對方都會在此基礎上再追加一百。整個會場鴉雀無聲,只有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和越來越難以抑制的驚呼聲。
蕭轶和秦長願對了個眼色,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疑惑。
對方能在雅間裏,定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可能做出惡意擡高價格的舉動,但他這樣一百一百地加,也實在磨人。
秦長願叫價的時候,蕭轶暗中釋放出一縷元神,潛入天字號間查探情況,但對方元神似乎很強,早有準備,将一切窺察都攔截在了一層元神屏障之外。
蕭轶收回元神,低聲道:“他很強,你注意些。”
千龍引的拍賣早已成了秦長願和天字號房主人的一場對決,此刻已經叫價到了八千九百靈石。
秦長願冷哼一聲,舉牌,聲音淡淡地從喉中傳出,他不卑不亢,直接叫價一萬。
會場此刻已經無法保持安靜了,一萬靈石的叫價一出,會場之中像是一鍋煮沸了的水,翻騰得熱烈又誇張。
天字號房內主人再無動靜,拍賣師激動得手抖起來,過了許久,才敲響第三捶。
“千龍引,一萬靈石,成交!”
千龍引以一萬靈石價格成交的事跡前所未有,拍賣會已經結束了,也沒有人走,紛紛都想看一看用一萬靈石拍下千龍引的傻子是長什麽模樣。
秦長願也自知這個價格遠超千龍引的價值,但他已不能收手,若再耽擱,恐怕無法如期回到學宮。
秦長願不想再多耽誤時間,迅速與宴皇閣交易完畢,便臭着一張臉去找蕭轶,準備商量何時上路回學宮的事情。
但二人剛一在宴皇閣外面的大街上碰頭,蕭轶便不再說話,他朝前方揚了揚下巴,示意秦長願轉頭去看。
秦長願疑惑地回頭,卻發現他們對面站着一個人。
這人黑衣黑袍黑鬥篷,在烈日陽光下裹得相當嚴實,從頭到腳都沒露出一寸皮膚,只有兩個黑漆漆的眼珠精準地盯住了他們。
他們明明處在人來人往的寬闊大街之上,可與黑衣人對上視線的這一瞬間,秦長願懷疑自己身處陰暗窄巷,陰森得不見日光,周圍嘈雜的人聲早已消失,而這個世界,也只剩他們兩人而已。
絕不是一種多麽好的體驗。
蕭轶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他壓低聲音道:“是天字號的主人。”
秦長願被蕭轶的這一句話拽到人間,像是突然還魂那樣,他強逼自己移開與對方對上的視線,尋求救贖一樣暗中掐住蕭轶的手指,調節着呼吸,道:“是他啊?”
蕭轶察覺到秦長願的異樣,想遠離這種觸碰,但他忍了忍,沒有甩開秦長願的手。
黑衣人突然笑了一聲,聲音粗粝仿佛烏鴉:“你好,幸會。”
聽見這聲音的一瞬間,秦長願如遭雷殛,他瞳孔大睜,如身墜泥濘。
這道聲音仿佛穿透遙遠的光陰,似是糾纏他多年甩不脫的噩夢。
秦長願一瞬間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如果早知這一趟會遇上這個人,那他寧願從沒有來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晚點還有一更,在十一點左右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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