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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了五天的路,終于又回到了都城, 一時間林梓有些心情複雜, 離開這裏時還是大雪紛飛, 現在回來了,已是陽春三月……不,四月了。
估計是被找到了,都城上反而不見那些通緝令。
他被送進宮,何槐卻又被壓進大牢, 小皇帝站自己寝宮門口伸長了脖子望他,見他來了,甜膩膩地挽住他胳膊往裏面帶。
“道士哥哥,朕可終于把你找回來了!”小皇帝眉開眼笑。
林梓一臉尴尬, 坐得離他遠了些, “那個, 陛下您長高了。”
“朕現在正是長個兒的年紀嘛。”小皇帝可憐巴巴地說,“要是道士哥哥你陪朕身邊就能見證朕的成長了。”
林梓心裏嫌棄不已, 誰要見證你的成長?
“道士哥哥瘦了許多, 想來是吃了不少苦吧?”他目色狠栗起來,“都怪何槐,朕定不饒他!”
林梓一聽, 心差點被吓出來,“撲通”一下子跪小皇帝面前,“皇上千萬不要對何将軍……不,何槐下手, 貧道能活下來,全是靠了他!”
“嗯?道士哥哥這是要偏袒他的意思麽?”
“絕非此事!”
林梓心一橫,編吧。
“貧道其實是被鬼擄走的。”
“什麽?”
林梓繼續編,“就那天晚上,貧道看見那房間的角落裏的燈突然滅了,但是那旁邊又沒有窗子,哪來的風呢?”
小皇帝縮了縮脖子,咽了口唾沫,“然後呢?”
“貧道便走過去看了一下,皇上猜貧道看見了什麽?”
“你看到了什麽?”
林梓一驚一乍,“貧道看到那角落裏多了一道人影!”
“啊——”
“然後貧道感覺自己身體動不了了,牆上面的影子變化成為一只惡鬼!”
“天,天哪……”
林梓偷偷瞄了他一眼,“那個餓鬼說我看上去很好吃,不過這裏是皇宮,有龍脈庇佑,不方便他進食,要把貧道抓到別的地方去!”
“然後呢?”
“那只惡鬼非常大,青面獠牙,它說我太瘦了,還不夠它塞牙縫,它要再抓一個人吃。我怕它傷害皇上,便跟它說天牢那裏也有好多人。”
“我就眼前一花,居然被它帶到了天牢!正好就在何槐的牢前,何槐喊了一下我的名字,被那惡鬼注意到了,那惡鬼便将何槐也抓了過來,它說要找個安靜的地方吃飯,反正我倆眼睛又一花,不知為何就被帶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了。”
“所以……你們是怎麽逃出來的?”
“這個啊,”林梓苦惱地抓抓頭發,這下該怎麽編呢?
有了。
“我身上不是有符箓嘛,我就把那些符箓給何槐,他武藝超群,趁那惡鬼張嘴時,将符箓塞它嘴裏了,那惡鬼痛苦的哀號一聲便死去了。”
“哇!”小皇帝驚嘆。
林梓趁機說,“要不然皇宮裏這麽好的日子貧道不過,幹嘛非要跑出去流浪。”
“你說得也是。”
林梓又嘆了口氣,“這一路上,我倆拼命往都城這裏趕,多虧了何槐,要不然貧道早死掉了,何槐可是貧道的大恩人!還請皇上赦免他。”
小皇帝想了想,“那好吧,既然道士哥哥都開口了,朕豈能拒絕,不過……”
林梓昧着良心說,“何槐對皇上忠心耿耿,天天晚上吃飯前都為皇上祈福,他是真心向着皇上的。”
“你說的是真的?”
“當然當然,皇上是什麽人,貧道怎麽會欺瞞皇上?”林梓頗有一種自己其實是後宮妖妃,在皇帝耳邊吹枕邊風以求放過自己情人的錯覺……
“那朕就赦免他的罪行,把他貶為庶民。”
林梓心想庶民就夠了,當庶民他還自由一些。
剩下的幾天,小皇帝廢把他留寝宮,讓他給自己講故事,林梓張口閉口鬼故事,弄得他想聽又不敢聽。
何槐也被放回去好幾天了,自己卻還一直在皇宮了,門口守着的侍衛看他眼神都不對勁,出去走走時甚至還聽見了宮女議論他使妖術魅惑住了小皇帝……
可是誰又知道,他來皇宮的意義就是天天給小皇帝講鬼故事。
注意到他這些日子看上去不怎麽高興,小皇帝問他,“就你看你好像不怎麽高興,是誰惹到你,我去砍了他的頭。”
林梓:“……”
就算有也不敢說呀。
“沒有,只是貧道想回道館裏看看了,許久沒回去,也不知道師父和我的小徒弟怎麽樣了。”
小皇帝若有所思,但是沒有說話。
林梓再接再厲,“如果回不去的話,心裏會很難過,很難過就會生病,病了就會病重,然後很可能會死亡……”
小皇帝猶豫地說,“那朕就允許你回去一天。”
“多謝皇上,可是也就一天功夫,還不夠貧道回道觀再回來呢,哎,算了,與其把時間花費在路上,貧道還不如在皇宮裏像師父呢……”
“那好吧,兩天。”
“聽到都沒時間跟師父和徒弟說說話,哎,貧道真的太想他們了。”
“那好吧,三天,這是最高期限了,道士哥哥你一定要及時回來啊!”
“好的皇上,再見皇上。”
坐上馬車的那一瞬間,他心裏恨不得現在就飛回去,就恨自己沒有長翅膀。
不過好在馬車速度夠快,到了傍晚就回了道觀,師父還在門口坐着曬太陽,見到他來一時間還有些恍惚,“林……林梓?”
林梓單膝下跪行禮,“師父,我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啊!”他又趕緊把林梓拉起來,“對了,你先別在這裏站着了,去幫幫你徒弟!”
“小才?他怎麽了?”
“他一個人跑去捉豔鬼了!”
豔鬼就是生前清白的好姑娘被陷害不得不為娼婦,最後含恨而死的女子變成的鬼,對男人心有怨恨,常常會勾/引心有不軌的男人,被引誘的男子便會日漸消瘦形如枯骨……
用不了多久就會……陽竭而亡。
這種鬼不怎麽好對付,通常會讓三四個師兄弟一塊去。
林梓兩眼一抹黑,“什麽?一個人?胡鬧!師兄師弟們呢,他們都沒跟着他去嗎?”
“他不讓跟,非要自己一個人去!他師叔肯定也不讓他一個人去,就把他關進屋子裏,讓他好好反思,你猜怎麽着?他半夜翻牆跑了!你是他師父,他應該會聽你的,快去勸勸他,把他帶回來。”
“那小子真是……”林梓憤恨地說,“怎麽這麽胡鬧?他在什麽地方,我現在就追過去。”
他師父把小才所要去的地方跟他說了,林梓立即動身前去,一路上他略一思索,覺得這件事恐怕不簡單。
因為小才是個容易害羞的小孩兒,平日裏也聽師父和師兄弟們的話,這次怎麽會如此固執?
那個傻小子,本事才學多少啊,還敢單幹,等把他弄回來了,一定要讓他抄書,抄三字經,道德經!
那豔鬼出現在城北的郊外,附近有個破敗的廟,林梓累死累活才趕了過去,今夜半輪彎月,月色看着有些黯淡,林梓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小才他人呢?不會已經被豔鬼逮住了吧?
又想他今年也就十一二歲,豔鬼逮到他能幹嘛?
“小才——你在哪兒?小才——”
“師父……”
林梓隐約聽到了小才的聲音,雙手一合一張,手心中冒出幽藍的鬼火。
明晃晃的鬼火在黑暗裏十分顯眼,沒過多久小才就找了過來,“師父!回來了?”
林梓一巴掌拍他腦袋上,“你小子這是什麽意思?自己一個人出來逞什麽能?道法都學幹淨了?”
“師父,我錯了。”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但是師父,這個豔鬼,我一定要親自将她抓住。”
“怎麽了這是?”
小才嘆了口氣,道出前因後果來。
那個豔鬼本來是個山下一戶人家的小閨女,她前幾個月還來道觀裏祈福的,因為長得好看,小才多留意了許多。
一個多月前,她在朝為官的叔叔犯了錯,要被處以絞刑的懲罰,三族內的男丁要被流放邊疆,女丁則為奴,她長得好看,被一個富賈買回去當了小妾,可是富賈的老婆比較狠,鬧了一通後,富賈也不能收她了,竟把這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賣到了青樓!
畢竟之前她還是過重大家閨秀的日子,一時間受不了這侮辱,生了重病,老鸨也不請大夫救她,還讓她繼續接/客,竟死在了床上,又被人随便扔到一個亂葬崗裏。
一周之前,有個男的路過在這附近,回去後面容逐漸枯槁,家人察覺不對勁,就把他帶到道觀裏來,一問就知道他是遇見豔鬼了。
他懂點兒筆墨,就将那豔鬼的模樣給畫了出來,他吓一大跳,稍微一打聽,知道的确就是那小姑娘了。
“師父,我知道自己本事沒學到家,但真的不能讓師叔他們來,他們肯定會把她給消滅掉。”
“這種鬼害人性命,不消滅掉你還想怎麽樣?”
“可是它也太可憐了吧,若能讓她放下仇恨去投胎,豈不是更好?”
林梓嗤笑,“鬼又不是人,它們哪想得了那麽多?你個說話都不清楚的二吊子還敢打嘴仗?她能瞬間把你吞了,你信不信?”
他縮了縮脖子,沒有說話。
“生前是生前的事,你別想太多了,如果她能放下仇恨,最好不過,如果不能,必須趕盡殺絕!”
“可是師父……”
“她生前死的是挺慘,但死在她手上的那些人就不可憐了嗎?為師知道你心好,但心好不該用在這個地方。”
“那……那好吧。”
他們正說着話,忽然有細細的鈴铛聲從風裏傳來。
教訓徒弟這種事還是回去說,先把那個豔鬼搞定了。
沒過一會兒,一個打扮得極其妩媚的姑娘過來了,她沒有穿鞋,玉足上系着銀色鈴铛,看上去非常有誘惑力。
“二位公子是在等奴家麽?”
“對呀,”林梓說,“姑娘,你怎麽不穿鞋?腳不疼嗎?”
沒想到林梓會是這個反應,她愣了一下,接着笑得妩媚眼神沖他勾引似的一挑,“公子,奴家的腳好疼呀,公子能給奴家揉一揉麽?”
林梓面無表情,“不行,萬一你有腳臭呢?”
“……”
小才一個沒忍住笑出聲。
“公子是在戲弄奴家麽?”
林梓油鹽不進,“不敢不敢,我說的都是事實。”
“你!”
他圍着豔鬼轉了一圈,“一個小姑娘家的,看你打扮成什麽模樣?眼睛是被人打了嗎?看你眼睛一圈黑成什麽樣子?臉上撲得粉差點沒把我嗆死。看你穿的,是家裏窮嗎?布料這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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