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是易碎品不是藝術品(二)
看着手入臺上依舊在昏睡的一期一振, 審神者嘆了口氣。
即使作為S級審神者,她強大的靈力也只能進行初步的手入而已,如果想要徹底地将這振一期一振修複完善, 還是要将他身上原主人的【銘印】替換成她的才行。
至于怎樣才能讓這幾振刀認同她、接受她成為新的主人,具體還是要看他們內心的真實想法……畢竟,經歷過那樣悲慘的事情,很有可能就此對其他審神者産生警惕和提防。
但是,就算這些刀不接受她的【銘印】, 她也不會抛棄他們。
審神者擡手,再次試着将自己的靈力輸入一期一振的本體中,可惜只起到甚微的效果,她失落地收回手, 起身打算去另一間手入室看看同樣重傷的厚藤四郎。
剛站起身,手入室的門被打開,狐之助邁着小短腿跑了進來,“審神者大人, 時之政府那邊把這幾振刀的信息傳過來了,您現在要接收嗎?”
審神者接住跳到自己懷裏的狐之助, 輕輕點頭, “打開吧。”
“好噠~”
狐之助歪歪腦袋賣了個萌, 一張光屏浮現在半空中,密密麻麻的訊息刷過, 速度快得肉眼幾乎看不清楚。
“這是這次追捕行動中, 關于一期一振、三日月宗近、亂藤四郎、厚藤四郎、藥研藤四郎的所有情報。”狐之助揮舞起小爪子在半空一陣敲打,“為了躲避追捕,他們來到了三方原戰場。不幸的是,他們遇到了檢非違使。”
“五振刀的練度差距較大, 其中最強的是三日月宗近,最弱的則是藥研藤四郎。”屏幕上蹦出了三日月和藥研的面板。
“在這場戰鬥中,藥研藤四郎碎刀,其他中傷或重傷不等。”
“中傷嗎……那振三日月……”審神者回憶了一下自己檢查的結果,感覺三日月宗近的傷并沒有到中傷的程度,是她遺漏了哪裏嗎?或者是失誤……等下還是再去檢查一次吧。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狐之助眨了眨烏溜溜的圓眼睛,“這振三日月就是弑主的刀。”
審神者像是沒有理解其中的含義一般,依舊淺笑着,藍色的眼睛裏沒有半分陰霾,“嗯,我知道了。”
“我的話,肯定是不建議審神者大人接收這振刀的……其他的都無所謂,只是這振三日月太特殊了。”淡黃色的小狐貍嘟囔着,偷偷把兇殺現場的照片逐個删掉,這樣的照片,還是不要讓審神者大人看見比較好,太兇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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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神者輕輕撫摸着狐之助,明亮的目光都有些黯淡下來,“遇到這樣的事,他們才是最難過的啊……”她慢慢地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無暇的積雪,“擁有那樣的主人,親眼看着同伴一振一振被折斷,那時候的心情會是怎樣的呢?”
一定是非常痛苦的吧……
狐之助被撸順了毛,惬意地舒展着身體蜷在審神者的懷裏,它幾乎快要睡着了,“您總是這樣想……呼啊,會很累的呀。”
審神者出神地望着庭中的積雪,呆立半晌後,将昏昏欲睡的狐之助放在窗邊的軟墊上,轉身去了另一間手入室。
亂藤四郎正守在厚藤四郎身邊,看到審神者的身影,急匆匆地站了起來,卻因扯到了傷口痛呼一聲,他忍住痛楚,顫聲問:“審神者大人,一期哥他怎麽樣了?”
審神者扶住亂藤四郎,無奈道:“他沒事,反而是你,一直守在這是不行的,我讓歌仙準備了房間,去休息一下吧。”
“不行!”亂藤四郎含着淚搖頭,“沒看到一期哥醒過來,我就一直在這裏等着,還有厚……”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兄弟,又懇求地抓住審神者的手,“審神者大人,請您救救他們吧!”
“亂,不是我不想救他們,你知道,你們并不是我的刀。”審神者走過去看了看厚藤四郎的情況,對亂藤四郎道:“我只能等他們醒來,尊重他們的決定。”
強制替換【銘印】的力量她不是沒有,只是在這種情況下,極有可能引起反噬,将本就重傷的刀的情況變得更加嚴重,那樣的話,就完全脫離自己原本想救他們的想法了。
亂藤四郎顯然也反應過來了,他愣愣地點了點頭,緊緊抓着破碎的衣角,“我明白了,謝謝您……”
審神者輕輕捏了捏他髒兮兮的臉,眼底盛着安靜的笑意,“亂不是最愛美了嗎?這樣可不像你了啊,去洗一下吧,再換上幹淨的新衣服,怎麽樣?”
亂藤四郎眨了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鼻子泛起陣陣酸意,他從未被審神者如此溫柔地對待過,此時此刻,感覺就像做夢一樣……
他好想讓這位姬君成為自己的主人啊,一期哥也一定會同意的,等一期哥和厚醒來,他一定要說服他們……嗯,就是這樣!三日月殿的話……三日月殿好像已經被安排了住處吧?肯定也不反對的!
安撫好亂藤四郎後,審神者離開了手入室。站在門外,她輕呼一口氣,只是緊攥的雙手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她希望自己能救下這些刀劍付喪神,卻又不敢斷定——他們是否願意接受她的【銘印】。
如果是弑主的話……
審神者轉身去了三條刀派的住處,在勸服他們之前,她必須檢查一下這振三日月宗近具體的情況。現在回想起來,她很難相信自己的靈力會完全不起作用,從入職以來,從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代號為“瑪利亞”的S級的審神者,靈力相當浩瀚且溫柔,甚至還有着那麽一絲霸道。
借着這股“入侵式”的力量,她能做到別的審神者做不到的事,譬如稍微修複一下不屬于自己的刀。由于這個原因,在前線戰場上,她也是被諸多審神者和刀劍青睐的“奶媽”。
總之,在這個世界裏,除了自己的主人——也就是給予【銘印】的那個人,刀劍無法接受其他審神者的靈力。
【銘印】是唯一的、可替代的、不可同時存在的。
因此,倘若在戰場遇見瀕碎的刀,若是刀劍不能真心接受自己的【銘印】,審神者就算想要為其手入,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畢竟刀劍是如此的忠心的而堅不可摧,更別說那種情況下有沒有意識都不一定……
端着一盤散發着甜香的和果子,審神者輕輕叩開了三日月房間的門。
緩慢的腳步聲響起,面前的門被拉開,天下最美之劍便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順利地走進去,面對面坐了下來,審神者又是一陣失神。
三日月有着她所見過最為昳麗的容貌,偏偏氣質清冷而優雅,微笑着的時候,眸中的新月則是最美的光景。
對方就這樣靜靜地望着她,透過那雙浮着月華的眸子,她甚至捕捉不到對方的一絲情緒。
審神者從來都是包容的、平和的、自信的,然而此刻,她忽然産生了幾分猶疑。
這振三日月宗近真的會願意認她為主嗎?
“姬君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三日月問道。
審神者靜了靜心,答道:“可以讓我再為你檢查一遍嗎?”
“當然。”三日月頓了頓,将本體刀從腰間解開。
見三日月十分配合地遞過本體,審神者舒了口氣,雖然從別人那裏聽說三日月宗近非常難接觸,但道聽途說不如親眼所見,她感覺對方是一振性格非常随和的刀。
三日月看着審神者将自己的本體刀檢查了一遍,察覺到對方并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之後才放下心來,他沒有用靈力把傷痕全部修複,在徹底搞清楚【銘印】到底是什麽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審神者輕緩地把華美的太刀放在桌子上,她的靈力沒有什麽問題,只是無法為這振三日月手入,原因不明……或許是三日月宗近的神性很高的緣故吧。
她注視着面前的付喪神,“親手殺死前主,你心中是什麽感受呢?”
三日月這邊還在倒水泡茶,在聽到審神者的話之後,整個刃都不好了,提壺的手微微顫了一下,熱水便潑到了桌上一部分。
他擡起頭,看着面前銀發藍眸的女人,緩緩道:“是我殺死了前主?”
三日月在之前的對話中确實聽到了“弑主”,但他還以為是“借刀殺人”,沒想到居然是自己親手殺的嗎……
嘛,雖然之前也有過這樣的經驗,但“親手弑主”還是頭一次。
在審神者耳中,三日月的反問則是充滿了諷刺的,原主的惡行才是殺死他的根本原因,而不是他三日月宗近。
但是……她把視線落到了剛剛三日月不小心潑出來的那灘水痕上,既然聽到她的話作出這樣的反應,心情一定不像他表現得那樣平靜吧。
畢竟對于一振刀來說,親手殺死主人,是非常痛苦的事情啊。
懷着想要開解這振三日月的心情,審神者柔和地道:“從根本上說,是他自己殺死了自己。”她将那盤拿來的和果子朝三日月推了些許,“嘗嘗看?喜不喜歡。”
三日月一瞬間了然了審神者的态度。
是想籠絡他們嗎……但是他們已經來到了她的本丸,又是什麽原因非要說這些“開導”的話呢?
他将茶杯擱置在審神者面前,輕輕笑道:“姬君還有別的話要說吧?”
審神者怔住,随即也笑了起來。
果然被看穿了啊,該說不愧是三日月嗎……
她看着面前的太刀,即使華美的衣飾沾染血跡、殘破淩亂,卻并不會讓他看起來狼狽,單是坐在那裏,那優雅而端麗的模樣便是世上最美的畫卷了。
“是,我有一個請求。”
審神者鄭重道。
她靜靜地望着三日月,眼眸像是一片蔚藍的湖面,清澈而悠遠,“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銘印】,留在我的本丸。”
又聽到這個詞了。
三日月笑眯眯地想,剛剛在壁櫥裏好像看到了平板電腦,等會查一下好了。
看到三日月并不回應,審神者也沒有氣餒,她原本就沒有想過三日月能第一個接受自己,實際上,她只是想提醒一下這振親手弑主的刀,不要将心情埋在過去的痛苦之中。
至于突破點……還是從亂和厚那裏開始最好。
“姬君,”歌仙兼定在門口道,“一期一振醒了,您要去看看嗎?”
“好,我知道了。”
審神者轉頭對三日月道:“那麽,我先走了。”
三日月目送審神者離開後,轉身去網上查了查這個【銘印】的意思。
“哦呀……原來是這種東西嗎……”
很……玄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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