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戰事開啓
于重鎮和池樹啓說了會兒話,就讓他先離開。
“聞到了戀愛的酸臭味。”蔣戰北調侃說。
“我只聞到了戰争的硝煙味,”于重鎮根本不接他的話,“走,現在是時候,反将聯盟一軍。”
蔣戰北挑眉:“底下都準備好了?”
“這叫帝國效率。”
......
天色漸漸低暗,宿舍區的窗口紛紛亮起燈光。
馮樂業坐在桌前燈下,沉思着。
桌上放着幾本書和一直筆筒,還有幾張白色演草紙。他拿起一只紅筆,在白紙上劃拉。并未有明确文字被寫下,只有一些無意義的亂序線條。
臺燈發出柔和的白光,在它的旁邊,一個玻璃相框擺着,玻璃表面仍有擦不去的灰黑,但是馮樂業并沒有換個新的相框,也不嫌棄它與周圍物品的不和諧。
筆尖動着動着便停了下來,他伸出手去,摸了摸相框裏面正微笑着的三人。
如果簽了保密條款,很可能自己的一切行動都會受限,那麽複制人的事情也就無法繼續調查了。
但是自己是一個帝國公民,身上還隐藏着一些搞不懂的事,如果揭開謎團會讓帝國受益,他也無法推辭。
蔣戰北......蔣戰北無法為他做決定,現在,只能是一個人的抉擇。
但是......他看看相片,裏面的相紙因為經歷過多重摧殘,已經泛黃模糊,這讓本就記不清雙清面容的他更加無從回憶。父母也許知道紅楊村的秘密,或許他們是科學家,或許是他們創造了整個複制人村落,所以那些複制人才讓他吃百家飯長大,對他多加照顧。
“你們想讓我做何選擇呢?”馮樂業開始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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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時,空氣突然沉悶下來,粘稠的沉重感使室內氣壓變低,他像是浸入一瓶濃稠酸奶裏,只有漸漸下沉。這是非同尋常的氣氛,這氣氛使人壓抑,心髒宛如被揪住提到嗓子眼般難受。
一個男聲恰在此時響起,那聲音說:“我将你帶走,你便不用再為選擇而煩惱。”
聲源來自背後。
馮樂業迅速回頭站起來,警惕地盯着地面——那裏出現了一個黑色漩渦,螺紋狀的氣流經中心向四周旋開,隐約能見紫色氣霧。
他沒有愚蠢地問來者何人,因為這人的出場方式已昭示身份。
他只是盡量使語氣變得平靜:“第三人格,沒想到你還專程找我啊,受寵若驚受寵若驚。”
裏面的人很快從黑色漩渦裏冒了出來,他說:“要不是這次他們反咬我一口,我也不會緊急動用你。”
馮樂業:“?!!”
這不是蔣戰北第三人格!
他後退一步,看着眼前黑色中分短發的黑衣男。
聯盟首領勾起薄而蒼白的唇角:“說來話長,你的身份,等回黑暗聯盟後,再細說。”
他動動手指,黑色漩渦擴大了範圍,蔓延到馮樂業腳邊,把他往裏拖去。
馮樂業掙紮起來,然而他的動作如蜉蝣撼樹,沒有任何實質化影響:“話說清楚,什麽緊急動用?!”
“說得夠清楚了,你是我們聯盟埋下的種子。”聯盟首領一笑,“可惜,把你帶走以後,我們要想再進入軍隊,就幾乎沒可能了。不過總之利大于弊。”
說完,漩渦就将還沒搞清狀況的馮樂業向下猛吸。
現在向蔣戰北等人求助顯然時間不夠了,馮樂業在危急時刻,伸手抓向書桌上的全家福照片。
一夠便夠到了。他拿在手裏,想要一并帶走。
但是高速旋轉的黑洞漩渦使得周圍空氣中的氣壓越來越低,所有的東西沿着氣壓梯度被卷起飛出,紙片向四周吹起,像發育過剩的雪片,而拿在手中的相框是玻璃制的,本就光滑,不大好掌握。
氣壓毫不留情,奪過馮樂業手中的相框,将之抛出。
馮樂業大睜雙眼:“不——”
“铛”的一聲,相框被高速旋轉的氣流重重甩在宿舍的白牆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碎了。
黑色漩渦已經吞噬了馮樂業的半個身體,他只留半截身子在外,絕望地看着那順着牆角滑落在地的全家福。
聯盟首領則站在宿舍地板上,腳下并沒有黑色漩渦,他垂眼盯着絕望的omega,深紫色的眼眸十分平靜,他講解道:“初次進入黑洞,會花費很長的時間,以後一次比一次耗時短,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适應全新的生活了。”
“......”馮樂業一口氣憋在喉中,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他瞪着居高臨下審視自己的這個人,手緊緊握拳。
黑色漩渦很快到了他的脖子處。
全身都像是被封住一般,位于黑色漩渦內的身體似乎失去了大腦的支配,沒有任何感覺,也不會對大腦的指令作出任何回應。
他屏住呼吸,閉上眼睛。
沒過多久,整個人便被徹底吞噬了進去。
聯盟首領滿意地看着,随後也跟着跳進漩渦中。
牆角的全家福靜靜地躺着,整個房間猶如狂風過境之後的景象,一片狼藉。
......被吸入黑洞後,馮樂業有一種失重感,這種失重感不僅來自身體感官系統,更是他內心對突發事件的不真實感。
以前黑暗聯盟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他也親眼見過兩回,內心對這個勢力的感覺不多,最多就是感嘆一下為什麽第三人格竟然會投奔這裏,再者,枯骨烏鴉屢次三番的出現,也是馮樂業對黑暗聯盟的印象極差,感覺這就是個磨牙吮血殺人如麻的星際沒人性國度。他想過帝國與聯盟短兵相接時,也許他們會在星域邊境上遠遠對着聯盟內部看上一眼。
——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帶到這裏來。
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地方。無盡的黑暗?死氣沉沉?人間地獄?
可是眼前的寬大露臺讓他震驚了。
黑暗聯盟,竟然是這樣的。
高闊的露臺上停着幾只灰色鴿子,它們的脖頸處圍着一圈深綠色有光澤的羽毛,是用來吸引異性的。見到來人,歪着頭看向這裏,嘴裏發出咕咕的聲音。
馮樂業僵直地站着。他面向露臺之外的景色,大片的藍天和綿延的山脈,遠處傳來動物的啼叫。露臺建造在一座山頭上,是由白色大理石造就的。
他擡頭,頭頂有一個圓形人物噴繪,同樣圓形的亭子在他頭頂遮住陽光,投下一片清涼。這亭子約莫四五米高,柱子粗而結實,同樣是白色大理石做的。
“歡迎來到聯盟,”身後的人走近他,“想要聽聽黑暗聯盟的事麽?”
“我只想知道,你們為什麽要針對帝國?”馮樂業轉頭,鼓起勇氣盯着對方,可仍然被這人毫無波瀾的眼神紮了一下。
他說:“沒有針對,這是很公平的競争。”
“既然是公平競争,那還是放我回去比較公平。”馮樂業扭過頭,盯着遠方的綠色山脈,山頭可見松樹伫立,盤根錯節。
“你就是公平競争中衍生出來的人,”首領說,“這裏才是你的家鄉,你被孕育的地方。”
......
蔣戰北和于重鎮的戰隊行動相當迅速,他們早先就利用無人機追到星辰之海的那個黑洞處,進入黑洞,追尋海蒂斯等人在宇宙中的真實位置。
很幸運,進入黑洞的無人飛船并沒有被拉扯成毫無意義的物理碎片,而是帶着定位功能,不負衆望地出現在宇宙中黑暗聯盟星域的某個位置上。
軍隊早已嚴陣以待。
于重鎮一聲令下,帝國打着人道主義的旗幟,向黑暗聯盟發起進攻!
他們并不知道馮樂業的處境。
馮樂業在衆人眼裏,不過是一個曾經創下戰功的機甲修理師,一個了不起的omega。但他了不起的程度還不到列為帝國重點保護對象的資格,所以,大家對他也沒有特別保護。再者,讓好幾個alpha去看護一個發情時能力超強的omega,也有點不妥。
全軍出擊,在出其不意地情況下,迅速攻占了黑暗聯盟周邊的好幾個重要補給星球。
和于重鎮共用一架指揮飛船,蔣戰北說:“你向全帝國發送了通告?”
“當然,這種事還是要獲得居民們的廣泛支持。”于重鎮說,“這叫制造輿論,順便集思廣益,說不定更多的英才将在這場戰役中脫穎而出。”
“我還是不喜歡你這種強硬作風。”蔣戰北直說了,在軍校讀書的時候,他和于重鎮就已經打過不少交道了,但是共事時一直有摩擦,後來又經歷人格分裂和融合的事,兩人之間關系一直不算融洽,但也只是工作方面的意見不合,他們之所以現在能有合作,就說明還是很看重雙方的工作能力的。
于重鎮反唇相譏:“所以我當了将軍,你才是個後勤主管。”
蔣戰北看他一眼:“......打一架吧,後勤主管太侮辱人了。”
不過并沒有打起來。
前方戰事激烈,黑暗聯盟也不是吃素的,一波波的枯骨烏鴉竟然出現在真空中,它們克服真空的桎梏,竟然沖向開火的帝國機甲們。
“打開超聲波強震。”于重鎮對此早有準備。太空比帝都好多了,想摧毀什麽都不用擔心人員傷亡。
位于戰場前方的機甲開啓了超聲波強震,霎時間強烈的超聲波席卷而去,猛沖向飛來的枯骨烏鴉群。
本就剩骨頭的烏鴉們在強烈震蕩中無聲地張了張嘴,下一刻便化為空中粉墨消散不見了。
這就是帝國真正的實力。這是在帝都那種人口密集的地方無法做到的。
于重鎮渾身都輕松了,展顏一笑:“帝國早就想這麽幹了,是他們給了我們進攻的理由。”
“解氣嗎。”蔣戰北看着屏幕裏連連的炸裂景象。
“還不夠,”于重鎮說,“我不是愛好侵略的人。誰欠我的債,讓誰還給我就夠了,至于聯盟的居民,不打算牽扯過多。”
“彈藥準備得很充分,要是不夠,我再回去調來些。”
于重鎮說:“看情況。”
他們将指揮飛船停在軍隊的中間、最安全的地帶,兩人一邊聯系蔣瑁,跟他彙報前方戰況。
視頻中的蔣瑁仍然在辦公室。
聽了兩位下屬的彙報,灰綠色眼睛的中年領袖說:“很好,看來戰況可控,你們先回來吧,戰場由其他幾位老資歷軍官指揮着,不用太擔心。”
于重鎮本想出言拒絕,但最終沒說出口,這種時候顧着私人恩怨未免太過幼稚,于是和蔣戰北開到帝國境內某空間站,開啓空間跳躍,回到帝都。
一切非常順利。
軍人們對戰争的興趣之濃厚,讓他們忘了馮樂業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機甲修理師,也許只有出事,才會有人注意軍械處少了這一號人。再說,帝都現在還是夜間,軍械處該提供的機械和彈藥早在之前便已經備好,沒人需要起來緊急集合報數,自然也沒人發現馮樂業失蹤一事。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第二天。
其實第二天早上,依然沒有任何人向蔣戰北彙報馮樂業失蹤的事,畢竟他們倆的關系早已被衆人熟知,就算沒來上班,大家也猜測這個omega可能又跟着蔣總管出任務去了,畢竟這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大家見怪不怪了。
後來,中午,蔣戰北接到了蔣瑁的通訊。
當時前線依然大捷,黑暗聯盟方節節後退,帝國機甲步步前進,很快收并了很大一片星域。
沒人知道聯盟在醞釀着什麽,為什麽要一連後退。不過沒人有時間多想,他們的任務就是争分奪秒,接近立體地圖上标注好的海蒂斯等人所在的星域——盡管還有相當長的距離。
因為那裏,很可能是黑暗聯盟首領的老巢。
蔣戰北正忙着,通訊器響了起來,是蔣瑁的。
“你問問馮樂業,他想好了嗎?”蔣瑁開門見山道。
蔣戰北則一頭霧水:“想好什麽?”
“在裝傻?”蔣瑁審視着他,“你不會不想讓他跟帝國簽署保密條款,參與我們的研究吧。”
“什麽時候的事?我沒聽他說過啊。”蔣戰北脊背挺了起來,“簽署保密條款參與研究,我沒異議。但一切都由他自己決定,我無權幹涉。”
“你們沒有商量過這件事?”
“原來昨天您找他,是為了這件事啊。”
看他是真的不知道,蔣瑁說:“你對這件事真沒異議?”
“這不影響我們,畢竟我也身負要職。”蔣戰北說,“不過,我們還有一些事沒有處理完,說不定他正在思考那些事......”
“那些事?如果對帝國有影響,可以考慮将資料備份好,打包傳給我。”蔣瑁表現出興趣。
蔣戰北想了想:“視頻裏不好說,而且,部分信息沒有查全,等準備好了,會單獨向您彙報的。”
“看來是有意思的事。”
“應該說,是蹊跷的事,”蔣戰北又說:“他那邊,我會再做做思想工作,不過,還是以他的意願為主。”
兩人在視頻裏沒有過多詳細交流,只是簡單交代了戰況,就匆匆挂了。
挂了電話,蔣戰北這才想起馮樂業。
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比較舒适,沒什麽事不去打擾對方的日常生活,更不會24小時都黏在一起。彼此給對方留有一定空間。所以,半天沒見面,不算不正常。
所以他也沒多想過。
可是,當他撥出馮樂業的內部通訊器後,電話裏的語音男生提示“您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一遍一遍。
怎麽回事?
蔣戰北皺皺眉,聯系安衍。
那邊接到電話後還很疑惑:“原來你們沒待在一起麽?他早上就沒來,是不是病了?”
病了也不會沒在服務區吧。
蔣戰北沒有跟安衍多說,沒有帶藥和熱水,反而是拿了一把激光槍,向馮樂業宿舍趕去。
他總覺得有什麽事發生了。——顯而易見,感覺到這一點時,已經晚了。
猶如狂風過境的宿舍,紙片碎屑灑落一地——它們是被強力氣流卷碎的。
宿舍裏空無一人。
彎腰低頭撿起一片紙的殘骸,蔣戰北看見這上面用圓珠筆随意塗鴉,畫了不少圈圈,由此推斷出房間裏人的糾結。他扔掉紙片,目光遞送向書桌表面,藍色的臺燈,被扭得彎曲,包在外面的塑料裂開,金屬的臺燈頸部露了出來。
他握着拳頭,繞房間走了幾步,仔細觀察房間裏每一處小細節。
直到目光停留在一進門旁邊的牆根處。
一個布滿玻璃裂痕的相框。相框裏的照片還算完好,只是上面一家三口的面目已經模糊,看不真切了。
“靠!”他一拳捶在牆上,沾了一手背白灰。
作者有話要說: 蔣戰北:靠!還沒吃到嘴呢!
馮樂業:EXCUSE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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