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是辛苦碼出的第28章
晌午過後,潘逸去了小宅,推開門就見小魚在院裏晾曬衣物。她穿得厚實,灰麻粗袍遮去不少窈窕。
潘逸在門邊站了會兒凝神相望,小魚似覺察到動靜回眸看來,見到是他嫣然一笑,秋波如水潋滟無邊。
“我知道你定是嫌我做的東西難吃,所以這麽晚才來。”
她一邊戲谑一邊抖開手上的紗,輕捏其上的指好似蓮花。潘逸收回神緒,扯出一個淺笑走到她身邊,然後将筐內的衣遞上。
“你做的菜怎麽會難吃?禦廚也比不上。”
他本想說出玩笑話,出口的語氣卻是疲憊不堪。小魚聽出他有心事,不禁停下動作側首打量。潘逸的喜怒哀樂全印在臉上,他想裝出無事卻弄巧成拙。
“怎麽了?”小魚皺眉輕問,潘逸搖頭硬是說沒事。小魚略有不悅,嘟起嘴把手頭衣物利索挂上,随後拿起竹筐回了房。
潘逸跟在她身後,跨進門時就見到一桌子菜晾着。她的廚藝有長進,燒出來的菜紅的紅、綠的綠,看着可口。
小魚做得用心,可他沒來。潘逸自覺欠疚,便走過去将她摟到懷裏。
“剛才被二叔訓了頓,所以來晚了,你別生氣。”
小魚扭身推開,賭氣似地拿背對着他。他又忙繞到她眼皮底下,攜起她的手放在嘴邊輕吻。
“好了,別氣。我等會兒就把一桌菜全吃光。”
小魚直勾勾地看着他,嘴唇抿得緊。潘逸避開她目光,濃眉不由深擰。
“你有事瞞我。”
小魚直言不諱,語氣也變得生硬。潘逸不自覺地咬起下唇,欲言又止。
“遼城來人了,是嗎?”她又道,聽來輕柔的話卻将潘逸逼得無所遁形。他不答,便是默認。小魚已經猜出是誰,不由垂眸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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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你也聽到風聲了。他們說是我把姑娘推到池子裏,我說不是我做的,可沒人信,甚至連他都不信。我不想冤死在那兒,所以我逃了。那天晚上很冷,他們想把我關到水牢去。好在青玉幫我脫身,我才逃出了那個籠子,沒想到在半路上會遇見你……”
她極為平常地說完這番話,似乎這是別人的故事,與她絲毫無關。可這要比淚珠更讓潘逸心疼,他凝視她的眼,眉間染了故事中的悲傷。
“我信你,我根本就沒把這事放心裏去。剛才我不高興,是因為……”
說着,他又咬唇垂眸,連呼吸都亂了。看着他,小魚蹙起眉頭,她輕輕地将他抱住,唇貼上他的額。
“我想我得走了。”
聽到這夢呓般的話,潘逸不覺得驚訝,仿佛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悲從中來,他收緊臂膀,仿佛在将她埋入自己的血肉心骨裏。
“他不會知道你在這兒,絕對不會!就算他知道,我一定會求他成全。”
“別!”
小魚幾乎驚叫,她松開緊抱着他的雙手,極為嚴肅地看着他的墨瞳。
“千萬別這麽做!千萬別!”
她一字一句咬得分外清楚,而潘逸卻不明白,他天真以為憑他與榮灏的情誼,榮灏定會成全。
他的心思太單純了,小魚于心不忍,她柔緩了眼神,過良久,才緩緩開口道:“其實我早晚都要走。”
潘逸像是聽不懂,仰着頭可憐地看着她,他在用眼神乞求她留下,可她卻像是無動于衷。
小魚說:“我走不是為了他,也不是為了那件我沒做過的事。我走是因為要去找殺害我父母的人,他在周國,我得去那裏。”
“報仇真得那麽重要嗎?難道比我還要重要?”
潘逸只問了前半句話,而半面後話,成了含糊不清的哽咽。
小魚搖頭,幾分無奈幾分悲戚。
“你不明白,因為你沒看見過至親死在你面前,也沒聞過血腥的土燒焦後是什麽味道。而這些我都記得清楚。我時常會看到爹娘,還有我的族人,他們就站在這裏問我何時回去,我沒辦法告訴他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話化作氣聲散在了她的唇邊,看那滴淚垂下,潘逸不禁吮上,舌頭輕觸,将她的苦澀嘗遍。
沒辦法再留住她了,哪怕用鐵鏈栓住,她也會掙脫而去。可是她走了,他該怎麽辦?光陰流逝,他會不會就像這裏的沙,随風消散,而她再也記不起。
“你怎能忍心?你怎能忍心!”他在她耳畔質問,語中、眼中都帶着被棄的恨。
小魚只字未回,她心裏想讓他恨,恨到決裂她便高興了。可觸碰到他的墨絲、他的唇畔,她又無法舍棄,纏着他迷着他,恨不能與他化成水,不分彼此。
溫柔的吻最終成了野獸的厮咬,他将她的衣撕得支離破碎。他絕望、他憎恨,他啃噬她的肉,想要将她一塊一塊吞到腹中。而她甘願承受他的粗野,就如祭品任他肆虐。
終于,他累了,使光了混身力氣,筋疲力盡地倒下了。絕望與憎恨過後只剩一片柔情,他軟在她的身上輕泣,就像個小娃虛弱不堪。小魚緊擁着他,不知不覺淚眼朦胧,可她不想讓他見着自己哭,便悄悄把淚拭在枕角。
“你還記得嗎?去年也是這般時候,我和你遇上了,我喜歡你的眼睛,幹淨得能見底……”
潘逸說起了一年前的初遇,抿着回憶,吮吸其中絲絲甘甜。小魚躺在他的臂彎想着那時情景,或許在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已經喜歡上了,只是她自個不知。
潘逸又說起了那盆雨中牡丹,還有那次日落,惟獨沒提他離開的那晚。那一晚是他倆的分水嶺,若當初他沒走,也許就不會像今天這般。笑凝在唇角,思緒逐漸飄遠,他想像自己回到了那日花前月下,送她那支梅花簪子。
“若你回來,你還願意和我在一塊兒嗎?”他不禁輕問,眼神迷離不知在望着什麽。
小魚沒回,只是靠上他的胸口,然後把他的手拉到自己胸上。隔着溫熱的肌膚,他感覺到手底下的跳動,就好像和他的心一樣,強而有力。
一縷光微微地探亮窗紙,天已經亮了。潘逸懶得起身,心想他們還有一天的辰光,然而三聲晨鼓驚擾了甜夢,聽到外面嚣鬧就知燕王府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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