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貴人
司露微一直向往南昌府。
南昌府是大地方,她以前想着要去南昌府的大戶人家做丫鬟。
不成想,她居然真到了南昌府,還是以另一種尊重至極的身份。
沈硯山說置辦宅院,其實只是簡單收拾了一通,他是直接把以前孫督軍的一處私宅給占了。
督軍府很大,一共有三進院落。前面是軍政府,戒備森嚴;中間是客廳、客房,沈橫待私客之處;最後是後院和後花園。
一個督軍府,占了整整兩條街那麽大的地方。
而沈硯山占的私宅,是孫督軍給一位唱戲的名角準備的,也是寬闊奢華。
司露微進了大門之後,有點暈頭轉向,覺得比從前南湖縣沈橫的宅子還要大。大門口一道高高壁影,彩繪色澤豐盛斑斓,繞過壁影,是一處極其寬闊的場地。
走過這處場地,才是抄手游廊。
司露微帶着瑪麗和晁溪,也不知拐了多少趟,才到後院的垂花門。
從垂花門進去,就是水泊,中間有條橋通過。
池水清澈,養滿了錦鯉。
瑪麗看到魚就很想撲,司露微差點被它帶着跌下了橋,沈硯山急忙過來,拉住了瑪麗的繩子。
“她快七十斤了吧?”沈硯山道,“你們這些時候在家,都給她喂了什麽?”
司露微每天都要給瑪麗喂一塊牛肉。
她也覺得很奢侈,瑪麗喜歡吃,不給它吃它就狂吠,狂吠完了趴在地上委屈巴巴。
司露微不忍心,只得每天都給。
“牛肉。”司露微道。
沈硯山摸着瑪麗的腦袋:“她吃得比我都好。”
司露微:“……”
這對比叫人接不上話。
進了後院,沈硯山仍是把司露微領進了正院。
她哥哥司大莊在東廂房,指揮傭人安置家具和床,是特意給司露微收拾出來的。
正院很大,三間正房,左右各帶四間廂房;後面是抱廈,供傭人居住。
“小鹿!”司大莊大着嗓子喊。
司露微和晁溪卻一起愣住。
司大莊曬黑了很多。他穿着軍裝,腰身挺拔,比以前瘦了,更顯得高大威武,頗有軍官的架勢了。
大半年不見,他真像是脫胎換骨。
司露微一直覺得她哥哥不胖,那麽粗壯是因為結實而已,如今她必須承認,她哥哥以前是一身結實的肥肉罷了。
“怎麽了?”沈硯山在旁邊笑問,“你們倆不認識大莊了?”
司大莊拍了拍肚子:“小鹿,你天天不在我身邊,沒人煮的飯好吃,我的肚子都憋了,可愁死我了!你終于來了!”
司露微:“……”
旁邊的晁溪,卻是微微紅了臉。
像一堵牆似的司大莊,居然也有寬肩窄腰的一天,她還以為,他要一輩子都像個水缸似的。
他身材有了型,人看上去居然不那麽憨傻了。
真是奇怪!
可見以貌取人是不能免俗的,以前都覺得司大莊是個傻子,除了他不聰明之外,也是因為他長了副結實的蠢相。
他這麽清瘦了下來,不至于多麽英俊,但身板子有樣,穿着軍裝很是威武。
晁溪挪開了目光。
司大莊一點也不關心她,只顧纏着他妹妹,一口氣要了十幾種吃的。
司露微則道:“你以後要減減飯量,現在這樣挺好,肚子憋了下去,穿衣裳也好看!”
司大莊一聽就不樂意了:“你是不是我親妹子?只聽說要養成大胖子的,沒聽說要憋肚子的。瘦得像你這樣,一拳就被人打死了。”
司露微白了他一眼。
沈硯山則笑道:“大莊,不要讓小鹿做飯,她坐了一天車,很累了。”
司露微忙道:“我沒事,我給你們做點吃的。”
沈硯山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旋即又松開:“聽話。”
他把司大莊帶走了,留下司露微和晁溪,以及傭人石嫂,收拾司露微的房間。
東廂四間房,其中三間是相通的,裏面是卧房,外面是個梢間暖閣,再後面是個起居室,待客專用的。
司露微住在卧房,晁溪貼身“服侍的丫鬟”,住在外面的梢間。
另外一間單獨的,則是個狗窩。
裏卧臨窗還有個新炕,沈硯山知道司露微冬天怕冷,旁人受不住的炕,她能坐一整天。
除了炕之外,房間裏還有一張大床,是西式的,鐵制床柱,刷着乳白色的漆;一整套白色皮沙發,西式的大衣櫃。
打開衣櫃,居然連衣裳都準備妥當了。
晁溪和石嫂把帶過來的行李放好,然後對司露微說:“咱們團座發達得厲害,他身邊肯定有個貴人。”
司露微有點走神。
她已經到了南昌府,什麽時候抽空去看看風清哥?
她常給徐風清寫信,他的地址她爛熟于心。
上次徐風清還說他出了車禍,腿受了傷,不知道現在好了沒有。
這麽想着,她心裏有點焦灼。
現在去問沈硯山,肯定不适合的,會惹得他不高興。
正如石嫂和晁溪所言,沈硯山發達得厲害,已經不是南湖縣小小團長了。
她正在想着,副官在門口打報告。
司露微讓他進來。
副官走到起居室就停住了腳步,高聲對屋子裏的司露微道:“小姐,總參謀讓您更衣,汽車接您。督軍設宴,今晚要替您接風洗塵。”
沈硯山不想她呆在內院,所以會帶着她去交際。
今晚肯定是他們自己有飯局,但是他想讓司露微去見見世面。
司露微心裏還是怕,不适應,然而她咬了咬唇。
她覺得五哥的話不錯,躲在家裏是不好的。
太太已經去世了,她以後跟徐風清過日子,也要鼎立門戶。徐風清愛讀書,家裏家外怕是都插不上手,幫不了忙。
徐太太也知道的,所以臨終前把家當都給了司露微。
司露微這麽想着,就道:“知道了,等我半個小時。”
她打開衣櫃,看到沈硯山給她準備的旗袍,還有洋裝。但是她不會穿,怕穿錯了鬧笑話,就把自己的新衣裳拿出來。
她更衣之後又梳頭,簡單畫眉、撲粉。她這些還是老式的做派。
老式的女人,一定要把臉上擦得粉白。
司露微收拾妥當,跟着副官出門,去了南昌府最好的酒樓。
沈硯山在門口等着她。
“小鹿,我家老四也來了。”沈硯山低聲對她道,“等會兒你見到了,叫聲四哥。”
司露微一愣。
她旋即搖頭:“五哥,我還是尊稱他。”
“不妨事。”沈硯山笑了笑,牽了她的手上樓。
司露微想要抽回手,卻發現沈硯山握得很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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