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講理不講理

徐風清把司露微領進了他自己的屋子。

他屋子收拾得很幹淨,舊式的床、櫃子,額外加了一張書桌和一個書架。

書架上堆滿了書,書桌上收拾得幹幹淨淨。

床上的被子也是疊得整整齊齊。

司露微問他:“風清哥,你自己打掃屋子?”“是的。我們雇了周媽,她是個寡婦,帶着她女兒一起,就住在東邊的耳房裏。她幫我們洗衣裳和做飯。我房間的書多,不喜歡旁人碰,所以都是自己打掃的。”徐風清笑

道。

他拿出茶壺,喊了周媽,讓灌一壺熱水。

周媽很快送了進來。

徐風清給司露微沏茶,然後和她說話。

一年多不見了,他有很多話想和司露微說。

他還撩起褲腿,給司露微看他的傷疤。

司露微就瞧見他左腿一條猙獰疤痕,幾乎破開了小腿肚子。

“疼不疼?”司露微的呼吸都輕了,怕自己失控。

徐風清點頭:“可疼了,在床上躺了三個月。要不然,我早回南湖縣去找你了。”

司露微心緊緊揪了起來,難受極了。

她不知如何安撫他,恨不能自己替他疼。

“現在已經好了。我給你寫了很多信,後來你也發現信都丢了,所以每次寫信的時候都注明了序號,是不是?”徐風清又問。

司露微道是。

他們倆約好了一個月通兩次信,司露微不用看內容,看看數量就知道丢了多少。

徐風清再忙,也不會忘記寫信的。

“你是怎麽到南昌府來的?”徐風清又問他。

這個時候,外面已經漆黑了。

副官實在等不了,進來敲門:“小姐,該回去了。”

徐風清臉上露出濃濃的不舍。

司露微道:“我是跟着沈五哥來的,他現在是督軍府的總參謀長。”

徐風清還想要說什麽,副官又在敲門。

司露微應了聲知道,然後站起身:“風清哥,我先回去了,太晚了叫人擔心。副官奉命行事,也不好讓他為難。”

徐風清說好,又拉了她的手:“沈總參謀住在哪裏?我明天去找你。”

“那邊進出都是軍政府的人,不太好接待你。我知道你的住處,等我抽空了,我就來看你。”司露微道。

徐風清将她送到了胡同口,仍是依依不舍。

他還有很多話要說、要問。

一年多的分別,他想司露微想得快要愁白了頭。

可他還記得司露微的話。

沈硯山手裏還拿着司露微的賣身契,她需要替沈硯山做兩年工。

“那有空了我們再約。”徐風清道,“露微,別讓我等太久。”

“好。”司露微重重點頭。

她回到家時,沈硯山已經坐在她屋子裏等了。

他沉着臉。

看到司露微回來,他也不問她去了哪裏,怕是早已心中有數,只是沖門口的晁溪道:“擺飯吧。”

他率先走了出去。

他們去了餐廳,沈潇也在。

沈潇一瞧見司露微,那種敵意就隐藏不住。這敵意莫名其妙,讓司露微下意識想要避開他。

司大莊也來了。

大家坐下之後,沈潇發現沈硯山方才的好情緒一掃而空。

沈硯山從小就是這個脾氣,一生氣不發火,只是拉下臉,全世界都要陪着小心。

“……沈橫說明天有個軍事會議,我能不能去旁聽?”沈潇問。

沈硯山冷冷道:“你也知道是軍事會議,你算什麽,能去旁聽?”

“你有病嗎?”沈潇也不高興,“誰他媽惹你了?無緣無故發脾氣,你腦子是不是抽了?”

沈硯山臉更黑。

沈潇的神色也不好看。

他們倆從小就愛掐架,好不了十分鐘就能打起來。

沈潇最不愛慣着沈硯山這臭脾氣。

“閉嘴!”沈硯山呵斥他。

沈潇把筷子狠狠一摔:“你跟誰說話?老子是兄長!”

司露微和司大莊斂聲屏氣。

特別是司露微,站起身準備悄悄走開。

沈硯山看到了,聲氣柔和了很多:“坐下吃飯。”

然後,他又把旁邊一雙幹淨備用筷子遞給了沈潇。

沈潇氣哼哼接了過來,也沒繼續鬧。

司大莊不清楚沈潇和沈硯山為什麽要吵架,但是他知道,沈硯山不高興,肯定是小鹿偷偷去看徐風清了。

飯後,司大莊問司露微:“你又惹了五哥,是不是?”

司露微道:“我沒有惹他。我不是犯人,可以出去走動。再說了,我帶着副官去的。”

帶着副官,等于帶了沈硯山的眼線,就不算是私下裏見徐風清了。

司大莊說司露微死腦筋。

司露微則道:“哥哥,還有兩個月多,就是十月三十了。”

司大莊記得那天是她生日。

“你想要什麽嗎?”

“前年,五哥說,到了今年的十月三十就放了我,否則讓我們一槍打死他。”司露微道。

司大莊整個人呆住。

他沒想到,司露微至今還記着這話。

“……我去看了徐風清,他這樣生氣,哥哥你覺得他會兌現承諾嗎?”司露微問。

司大莊搖搖頭:“不可能的,咱們打個賭。他要是能讓你走,我把腦袋割下來賠給你。”

司露微面頰上,籠罩了一層薄霜,她呼出去的氣息,都像是冰冷的。

她也知道。

司大莊回過頭來想了想,感覺這件事很棘手。

五哥當初說那些話,不過是緩兵之計。

誰能想到,他們打了一年的仗?這一年五哥不在小鹿身邊,跟小鹿的感情毫無進展。

“他當時怎麽說的?”司露微問司大莊,“哥哥,你還記得嗎?”

司大莊撓了撓頭。

記得自然是記得的,可……

殺了五哥?那司大莊會被五哥的兵打成篩子!

五哥已經不是南湖縣統管幾千人的團座了,他是整個江西軍政府的總參謀長了。

“小鹿,你放心,我是你的見證。如果五哥不同意你走,我來跟他談,大不了死在他手裏。”司大莊道。

司露微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也不幫我?你跟着五哥這些日子,也學會使壞了?”

司大莊是想,小鹿舍得五哥死,總舍不得他死。

既然非要他殺五哥,那他自殺好了。

小鹿必然會妥協。她把徐風清看得比五哥重,卻不會比司大莊重。

“我是真心話,一邊是五哥,一邊是你,讓我幫誰?”司大莊也惱了,“你還講理不講理了?”

沈硯山正好進來。他情緒好了點,問司大莊:“誰不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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